许府之中,许琛的院子灯火通明,嘈杂一片。
许琛趴在四人合抬的担架上,怒瞪着拦在眼前的司徒扬。
今天他在京兆府挨了二十板子,虽然用了上好的伤药,可伤处依然痛得厉害。
他刚刚得到消息,今晚红袖楼拍卖摇柳姑娘的初夜。
摇柳从红袖楼亮相的那一天起,许琛就垂涎不已,如今终于可以下口去吃了,他怎么能错过。
司徒扬得太后看中,许琛心中本就对他羡慕嫉妒恨。是以让司徒扬看到他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心中恼怒万分。
偏偏司徒扬还要拦着他外出,不让他去拍卖摇柳姑娘的初夜。
是可忍孰不可忍,许琛面色越发地不善,看着司徒扬的眼神就好象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司徒扬,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的事!”眼角的余光看到心腹已经顺利溜出院子,许琛心里有了底气,扬着脖对司徒扬怒吼。
司徒扬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担架上也不愿安生的许琛,心里的怒火嗖嗖往外冒。
抬担架的四名侍卫顶着司徒扬散发出来的压力,额头上冷汗直流,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住。双手死死地抓着担架,唯恐一个不小心摔着许大少爷,害得自己人头落地。
“也不拿镜子看看你现在的德行,摇柳姑娘虽是风尘女子,但怎么说也是自食其力,你能不能别去糟践人家。”司徒扬冷哼一声,轻蔑的目光将许琛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极尽嘲讽之辞。
“司徒扬,你等着!”许琛双目冒火,他最憎恨的就是司徒扬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骄傲张扬的样子,然后再狠狠地将自己鄙视挖苦一番。
“好啊,我等着,你除了跟外祖母告状,也不会别的了。”司徒扬混不在意的说道,听见院外急匆匆而来的一串脚步声,唇角露出讽笑。
“司徒扬,你让不让开!”许琛双手死死抓着铺在担架上的柔软锦垫,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恨不得咬着的是司徒样的血肉。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司徒扬像猪狗一样地跪在他面前,任他折辱。
“不让。”司徒扬眼眸微撇,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却如同千斤,分量十足。
“这是在做什么?”许老夫人苏氏气喘吁吁地站在许琛院子门口。
看到疼爱的宝贝孙子趴在担架上,司徒扬在许琛面前负手而立,一张老脸瞬间冷沉下来,将御赐的龙头拐杖在台阶上狠狠地震了两下。
“祖母,救命啊,孙儿要死了。”许琛看到苏氏的身影,心中一喜,幸灾乐祸地瞪了司徒扬一眼,然后拼命挤出两滴眼泪,凄凄惨惨地哀嚎起来。
苏氏哪里听得了这些,瞬间红了眼圈,用拐杖指着司徒扬,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扫把星,你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太婆,才甘心吗。”
司徒扬转过身来,恭敬地抱拳对苏氏见礼,轻轻低头,态度不卑不亢,微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许多人骂过他比这还难听的话,但是却不能影响他丝毫。
唯独他眼前这位,哪怕是表现出一点点对他的不满与厌恶,他都觉得心里钝钝的疼。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会悄悄藏了糖块给他吃,对他笑得慈祥的外祖母,不再给他好脸色,而是对他恶语相向,并且愈演愈烈。
“外祖母,外面已经禁宵了。表弟执意要去红袖楼,孙儿只好出此下策。”
司徒扬声音有些压抑,他张扬惯了,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唯独在这位老人面前,会认认真真的给出解释。
“哼!我不听这些,什么禁不禁宵的,你别拿这话搪塞我,许你晚上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荡,还不让我孙子出门?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一起软禁了!”
苏氏说着,扶着心腹婆子的手,用最快的速度走到许琛跟前,见他虽然脸色不好,但没有再添新伤,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司徒扬看到苏氏满头的华发披散在背后,身上只随意地披了件不甚厚实的外套,除了她身边的婆子,也没有其她人再跟来,眉头拧了拧,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婆子,对苏氏道:“白日落了些雪,夜晚寒凉,外祖母要保重身体。”
婆子询问地看向苏氏,苏氏怒瞪了她一眼,扬起手中的拐杖,将披风毫不留情地扫到地上。
“我身体好得很,不用你在这假惺惺。这里是许府,不是司徒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苏氏转头不愿去看司徒扬,冷硬地下着逐客令。
司徒扬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披风,眼睛里似乎有火光忽明忽暗地闪着。双拳紧了紧,深吸一口凉气,将心头的无名火压了压,才再次开口道:“最近两天城内不安定,孙儿留在府里保护外祖母和表弟。”
许琛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然后抬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苏氏,抿着嘴不说一句话。
许琛长得本就俊美,从小藤绕在苏氏的膝下,早把她的性情摸了个一清二楚,如今摆出这样一幅有苦不能诉的样子,直揪得苏氏心啊肝啊一起疼得厉害。
苏氏险些控制不住落下泪来,老头子走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也跟着被土匪给害了,许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她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让许琛顺顺当当的过日子,谁给她孙子委屈受,谁就是她苏娆的敌人。
苏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腰弯下去,摸着许琛有些冰凉的手,心中悲怒交加。扬起拐杖狠狠地在司徒扬后背上打了一下,眼中带着浓重的厌恶。
“怎么,府里的侍卫都死光了,要劳动你这位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还是你看这许家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要在这里耀武扬威,逞你骠骑大将军的威风。”
以司徒样的能耐,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一下子,偏偏他站直了身体,高扬着头颅,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