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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乱世君臣天下-9,10,11(1 / 1)

9.

涂河是大陆上一条历史悠久的河流,她在两千年前孕育了这片土地上第一个有着辉煌文明的封建王朝,并在此后的世世代代哺育着河畔的人民,年年风调雨顺,两岸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但这条河绝不是没有发怒的时候,她在大多数情况下像一个子女众多的、温柔而操劳的母亲,任劳任怨地为她的孩子付出,但总有些年份她会变得阴晴不定,往往也会造成生灵涂炭的人间惨剧。

如今天下连绵战祸,涂河流域作为两国相交之处早已变得人丁稀少,不知是否战祸触怒了这位伟大的母亲,这些年一向气候适宜的两岸遭遇大旱,下游某些河段已经□□出干涸的河床——也幸好这一代的百姓早被战乱赶得背井离乡,不然眼看着那些昔日良田颗粒无收,恐怕灾民还要再翻上几番。

不过沈悠知道前世就在今年,干旱已久的涂河不知忽然受了什么刺激,在最炎热的夏季忽然遭受了一场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暴雨,暴雨倾盆连降三月,冲垮了早已破败不堪的堤坝,下游变为一片泽国。

而越军的营帐辎重,就驻扎在下游干旱的土地上。

说起来,这种事情同样重生的李明章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和韩城最大的不同就体现在这里——韩城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同时关心民生爱护百姓,而李明章只是一名天才战将,战阵冲杀自不在话下,却对那些没有影响到自身的“小事”不感兴趣。

不然他上辈子也不至于和手下那么多人才离心离德。

上一世,这时候两军正在另一处战场厮杀,涂河的暴雨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只是听说那之后旱灾顿解,不少百姓拖家带口冒着被战事波及的风险悄悄在河畔住下来,跟老天争那几口救命的粮食。

李明章不在意这个,一直到最后他涂河兵败,也从未正眼瞧过路边那些饱经风霜的升斗小民一眼。

这辈子在善良活泼的纪常影响下他倒是有了不少改变,可这情报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也不会再无端想起来——再说就算能想起来一星半点儿,他也绝对不能确定这事儿具体发生的年份和时间。

沈悠陪着莫川用了晚膳,之后有条不紊地按照早就修订好的计划一步步将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启军像一台精密的机械一样准确高效地运转起来,一应细节都不用再操心。

所以他就放心地休息去了——把死皮赖脸的莫川赶到他自己的帐篷,当然——最近他费的心思也不少,好不容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今天算是能安心地睡一觉。

梦想是美好的,然而主角总是不能一切尽如人愿,不是吗。

沈悠睡到半夜,忽然就被甘松叫醒了。

“仙君,醒醒……”甘松在识海里推推盘着腿打坐的沈悠,提示道,“有人来了。”

沈悠微微点头,神识一瞬间回到了身体之内,轻轻握住了藏在枕边的短刃。

“是谁?”

甘松外放了一些能量辨认了一会儿,迟疑道:“看样子……好像是纪常。”

沈悠一惊,还没等他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帅帐前一闪而过,直往他床头窜来。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而起,转瞬间便将短刃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论武艺他与纪常和李明章这一类人是有差距,然而现在纪常以为他正熟睡,且没什么怀心思,警惕自然不高,以有心算无心之下,被他拿了个正着。

“晏卿是我!”

沈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看清刀下人的面孔后堪称是惊慌失措地松了手,短刃“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却没有惊动帐外的守卫。

沈悠微微皱眉,先问道:“你把我的亲兵怎么了?”

纪常看看他的脸色,有点委屈地瘪瘪嘴:“点了他们的穴道……晏卿,你这儿的防备也太稀松了吧,好歹是帅帐,居然连我都能摸得进来。”

……那自然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恶意。

沈悠心念一转,没打算跟他说这个,他像是才意识到两个人现在各自所处的立场,面上的表情不由更加僵硬起来。

这三年他和纪常不是没有过联系的,从他在启国表明身份开始,越国纪常的信件就开始一封封连续不断地送过来,他将那些由鸽子带来的小纸条一张张珍而重之地装进匣子,却只是在半年后淡淡地寄过去一句:勿念。

纪常愿意相信他,他很感动,但两个人的立场已经注定对立了,牵扯过多便不是什么好事。

李明章倒应该不至于因此怀疑纪常跟他暗通款曲,但敌军之将,终究还是注意着些避嫌得好。

纪常看着他的脸色,看上去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一身黑衣劲装的青年好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手,却又不敢乱动。

沈悠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伸出手去主动揉了揉他的脑袋,动作十分熟练:“怎么了,忽然来这里找我?”

给点阳光就灿烂说的便是纪常这类型的人,刚才还是一副受了虐待的小狗眼泪汪汪的样子,被温柔地一呼撸毛,马上就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你都不给我回信韩城城,我担心死你了……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明章干嘛要对你下追杀令?”

明章……

沈悠眼中神光倏然一黯,摇头道:“没什么,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儿。”

纪常显得小心翼翼:“那你……你恨他吗?”

沈悠觉得很累,累得根本不想再说什么话给那个变态的暴君打遮掩。

他怎么能不恨李明章呢,他凭什么不恨他,不恨那个莫名其妙重伤自己,逼得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远走他乡的人。

何况他还对纪常怀着那种心思……

但是不行,纪常现在明显已经心动,李明章对自己做过什么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他对纪常是真心的。

所以他只能强打精神,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两清了。”

他说的是现在的战局,不管李明章过去怎么对他,至少现在已经在战场上被他一步一步逼入了绝地。

可韩城纵然能够纵横沙场,却也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

纪常没法儿理解这些复杂的情感,他的忐忑不安在韩城出言否定之后便消失了,整个人重新沉浸在见到最好朋友的喜悦当中。

沈悠只能再一次主动问他:“你今天突然冒险来这儿,是找我有事吗?”

“呃……”纪常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啦,这些年来我们总是错过,还没有机会距离这么近,我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沈悠暗暗叹了口气。

他也不禁感慨李明章对纪常下的心思,这孩子竟仍与当年刚刚取字时一般,三年残酷的战场生涯竟好像从未在他明净的心里留下痕迹。

李明章用心良苦,尽力安排纪常远离有他韩城的战阵,一来是因为他在启国任大将军,麾下军马是整个军中最为强悍而能征善战的一批,二来……怕也是不想让纪常和他面临那种沙场上你死我亡的可悲场面。

“还有……”纪常明亮的眼睛偷偷瞟了他一下,见他微微歪头倾听,便鼓起勇气把这些天一直困扰自己的心情问了出来,“你、你觉得,一个男人可能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吗?”

沈悠心头巨震,他何尝不知纪常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可这清醒却让他五脏俱焚,心里头闷得喘不上气。

纪常却还以为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一着急就把话干脆说白了:“就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这种喜欢,我是说像夫妻之间的那种喜欢。”

沈悠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在识海里跟甘松连连苦笑:“我现在真怀疑韩城这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气是从小跟纪常相处练出来的……这小子说话太戳心窝子了,简直刀刀往人家心尖儿上捅。”

甘松却满不在乎:“您之前走过那么多世界了,就您的角色来说,韩城其实都算摊上个不错的暗恋对象了。”

“……”沈仙君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这么想一想,纪常确实算是不错,至少他对韩城绝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甚至把这个发小的地位看得比李明章还要重。

他真心也该知足了的。

而且,现在他看着人小伙子憋红了一张脸期期艾艾的表情,又怎么可能说出什么其他的话呢?

“我、我知道,”启军上下敬畏有加的冷面战神竟然打了个磕绊,脸上也像被传染一样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你……怎么,你喜欢谁了吗?”

纪常咬咬下唇,却忽然傻笑了一下,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晏卿,你可真好看。”

“……”沈悠两片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细线,他严厉地瞪着对面的傻小子,直到纪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话题引回正道。

他还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国主“不可告人”的心思,心里很是惶恐,想找个人倾诉倾诉。

沈悠一边听他说一边在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李明章这还真是改了性儿,对眼前垂涎已久的这块肥肉一撂就是三年,居然还没把自己的心思露出来?!

简直不可思议。

他现在其实很困,很想睡觉,但为了保持自己人设不崩,只能耐着性子听这些家长里短,还得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我很伤心但是不能让你意识到我很伤心”的角色。

还不能敷衍,还得安慰他,最闹心的是,特么还得鼓励他去告白!

qaq备胎这角色真心好苦啊……

不过好在沈悠本人对于纪常没有那些感情,所以他也不过是感慨一下韩城的苦逼,就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照人设跟纪常说话。

这对他来说倒还是蛮简单的。纪常絮絮叨叨到下半夜才走,带着无比的信心准备找李明章表白去了。沈悠摆着苦大仇深脸看着他的背影,恶意地想到两军阵前两位主将每天就想着怎么谈情说爱活该你们越军大败。

哼!

他作为一个修仙之人,看这些凡间生死悲欢离合本都该是高高在上的,凡界的一切本就不应牵动仙君的半分思绪。

所以不若凡人们对于神仙美好的期待,仙人,尤其是他们这些以武成圣之人,可没半个是以普渡众生为己任的。

但也许是在这万丈红尘中待得久了,沈悠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反而比飞升之前还要鲜活许多——当年他修得的大道虽非无情,可整个人还是被自幼清修消磨得清冷飘渺,用小师妹的话说,就像个漂亮的玉人儿似的没有温度。

而现在的他,若非必要,还真像不少凡人臆想中悲悯的化外之人一般,不想枉造杀孽。

所以他才会结合这世界的信息布出这么一个水淹越营的大局来——越军中颇多士兵来自南方,都识得几分水性,大水淹过去,直接造成的伤亡到反而会比陆战一阵阵消耗的要少上不少。

他要做的不过是把越军冲散,现在越国气数已尽,借这场大胜分而击之,断其后路,李明章今后就没什么幺蛾子可作了。

另外……如果姓李的心态真的已经如他和甘松分析的一般,怕他这回就会趁机卸下身份重担,带纪常归隐山林——那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就基本算是完成。

希望……一切都要如他所料才好啊。

10.

接下来的战况确实如沈悠所料,就是……有点过头了。

若干载之后,后人们每每提起这场历史上有名的战役,都对战神韩城在这长达数月的拉锯战中鬼神莫测的用兵之术以及最后决定胜负的洪水啧啧称奇,也对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事实上,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大人物的*乃至恩怨情仇会是他们更感兴趣的话题。

一切变数的始作俑者还是那个死活非要跟来的启王大人,莫川那日亲眼看见滚滚涂河之水仿若天罚向着越营倾泻而下,把老对手的阵地冲得七零八落丢盔卸甲,作为一个有着鸿图之志的帝王,他显然不会再忍。

如果这场战斗莫川没有跟来,沈悠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对李明章和纪常放个水,他是开了上帝视角的人,知道李明章此役之后不会再有争霸天下的念头,于情于理放过他们两个都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莫川不知道啊,作为一个即将称帝的枭雄,哪怕就是李明章在他面前指天发誓,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纵虎归山。

痛打落水狗不怎么需要技术含量,莫川十分“体贴”地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率十万雄兵挥师而下,在洪水过后的越军营地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没费什么力气便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当然啦,马上要成为皇帝陛下的他倒不是与韩城争功,纯粹是这么些年和李明章做对形成了习惯,抓紧一切机会想要亲力亲为地战而胜之罢了。

而且他未必没有存了给韩城“报仇”的心思,当时他捡到韩城的那个情状,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主动从越王城叛逃。

还有那个他一心牵挂的纪修明……

因此当早上被莫川支出去的韩城在傍晚回来的时候,就被亲卫告知王上已经押着启军一应战俘回王都了。

“战俘?”韩城愣了一下——他甚至都完全不知道两军决战被设在了今日,他昨晚跟莫川商量的时候,两个人明明决定待明日水全退后才进行攻击的。

“是,大将军,”那亲卫小哥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赶紧把脸绷起来,严肃道,“王上今日对您大加褒奖,说定国后要封您秦王呢!”

秦地自古鱼米富庶、风调雨顺,历来诸王分封,受封秦王的都定是皇帝最看重最亲近的臣属。

也难怪营地里一应下属都面带喜色,连日来的谨小慎微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沈悠暗暗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忧心忡忡地回帅帐了。

莫川甚至等不及他,这么着急忙慌地回去,想也知道那匹俘虏里都有些什么人。

他是真没想到堂堂王上竟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他也知道莫川在这里,想让纪常李明章完好无损不太现实,但他想过多种劝谏或是暂且保住两人性命的方法,却没想到到头来一个都没用上。

说真的,莫川想干什么根本不用征求他的同意,当时那种情况,就算莫川直接命令他带兵生擒那二人,他也绝不可能当场下了主君的面子抗旨不尊。

纪常啊纪常,李明章啊李明章……沈仙君坐在桌案前边儿长吁短叹:韩城一定是上辈子干了什么灭你们满门的天怒人怨之事,今生才要这样用尽所有心力来偿。

接下来只是些打扫战场清点伤亡的杂事,可偏偏离不了韩城这个主帅,他脚不沾地地忙了半个月,才算勉强将那些琐事整理清楚。

这段时间里他倒是不太担心李明章和纪常的安全问题,他俩的身份毕竟不一样,现在大军没有回朝,莫川想干什么都得憋着,还得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

虽说以李明章那个自尊心妖怪的性子来说,这样的囚禁生活才会给他带来最大的痛苦,可两个人现在好歹该是两情相悦了,至少不用担心他闹什么自尽以谢天下的幺蛾子……这么想想,他都有点儿想赖在涂河不回去了。

毕竟不回去就不用开始面对这些烦心事儿。

……摔,说好的像渡假一样轻松的备胎生活呢!

“仙君,这个还真没骗您,”甘松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正名,“您看,以前那些世界都挺轻松来着……咱们都是照着剧情做的嘛,现在落到这个境地,都是‘那位’仙君惹出来的事儿……”

沈悠:“……你不要狡辩,现在我的身份可也没脱出备胎的范畴,你作为我的系统难道不该直接替我处理掉这些麻烦事儿吗?”

甘松:“……”qaq仙君您越来越蛮不讲理了,穆仙君的这个习惯不好啊您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学!

沈悠也觉得自己似乎挺没理,只好叹一口气,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看见识海里小少年委委屈屈的样子,还怪不落忍地给奖励了一块植物精怪们最喜欢的水灵石。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其实该怎么做早就有了腹稿,只是莫名心疼莫川,不想让他……对自己失望。

唉,自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和莫川这个小世界中的化身比起来,显然还是快点攒够能量回归仙界,汇合那位仙君真身更加重要。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甘松缩缩脑袋,躲到识海深处去吸收水灵石了。

唉,仙君们的感情纠纷,吃瓜系统还是不要过多掺合为好。

大军凯旋的时候场景相当壮观,这次决战启国兵力损失少得惊人,韩城战□□头早已在大江南北为人所津津乐道,不少黎民百姓家里都供上了韩将军的长生牌位,一时之间,他的名声甚至有盖过国主莫川的势头。

也亏的莫川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不过沈悠自己也开始暗暗戒备,日常行事有意低调了不少——他不可能去堵天下人悠悠众口,也不能拦着他们的崇拜景仰,但至少他应该把这个为人臣属的姿态做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启王莫川亲自率领百官迎出王城,左右御林军盔甲鲜明、军容整肃,百姓们个个面带兴奋垂手而立,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位传奇一样的将军是不是像话本里一样长了三头六臂。

大军停在城郊等候分批入城——能够享受夹道欢迎的尊容的,只有韩城与他直系所属的三千韩家军。

“哎来了来了!”人群中响起激动的嗡嗡声,在场的人都踮着脚瞪着眼,企图在渐渐走进的卫队中一眼将守护他们的韩将军认出来。

“听说大将军身长九尺,眼若铜铃,在战场上放声一吼,对面的帅旗都能被震掉两面!”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听隔壁王婶家参军的小儿子捎回来的家书说,大将军运筹于帷幄之中,每场战斗不用露面就能召唤出天上的神兵神将把敌人都变成任人砍杀的石头!”

“哎不对不对,我听到是说大将军武艺高强,战场上使一柄八尺来长的巨型狼牙棒,横扫过去一招能干掉七八百个敌人!”

“不不不……”

“……”

大伙儿压低了声音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想寻找佐证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在雄壮威武的卫队中寻找传说中铁塔一样的巨汉——或是他比人还高的巨大狼牙棒。

然而最后他们见到的是被银铠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身影骑在同样披挂明铠的骏马上,虽然身子挺拔英武,但也距离想象中的巨人差距太大。

当韩城在王上面前带领着属下“唰”地一声下马,整齐划一地摘掉头盔半跪在地的时候,离得近的百姓人群中甚至响起了阵阵不可置信的惊呼。

莫川满脸带笑,用力将心爱的将军从地上扶起来。

“爱卿,辛苦你了。”

韩城头一低,冷冰冰的面上仍然没有半丝表情:“吾皇万岁。”

莫川一愣,仿佛有点摸不着头脑:“爱卿莫不是听到什么消息……孤还未登基,可不能称皇帝。”

韩城严肃道:“陛下受命于天,一统天下万民,其功绩丰伟震古烁今,自应登基为皇,以保国运永昌。”

他身后三千人仍是跪得整整齐齐,闻言出声相附——那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没有一点不和谐的音调。

“请陛下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你们……”莫川手忙脚乱地上前,却只能把再次跪下的韩城一人扶起来,脸上显现出犹豫为难的神色。

韩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再不肯说一个字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更对那些阿谀之词一点不感冒,之前来这么一出,把那几句话简而又简地说出来已经是极限了——他现在的表情简直是在明确告诉莫川:再推辞的话你就找别人给你全了君臣相得的美名吧。

莫川是谁,察言观色那从来是一把好手,瞬间就给自己转了画风。

“爱卿说得有理,如此便着礼部尽快去办,军中一应封赏也一起在大典上下达……来,随孤进王城!”

韩城叠手为礼,任由未来的皇帝极亲密地挽着他同行同乘,在一片欢呼声中步入王城。

一月之后,启王莫川登基为皇帝,承国号启,定年号嘉和,大将军韩城受封为秦王,即日赐住皇城。

11.

“秦王留步,皇上正在午休,这时候不见外臣的。”

沈悠停住脚步,冷然的视线剑一般射到面前躬身而立的内侍头顶。

他穿着全套紫黑色厚重的王袍,发丝一丝不苟地用紫金冠束成髻,腰间挂着特许象征尊容的长剑,英俊的面孔令人望而生畏。

很少有人能顶得住秦王沉默直视的压力。

那内侍却不为所动,动作虽谦恭,言语间却堪称不卑不亢:“殿下见谅,皇上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好,中午好容易歇下了,太医令嘱咐过非万不得已不可惊扰。”

言下之意,您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现在的皇帝是不能见的。

韩城能有什么军情上奏,不说现在天下安定,唯余些许散兵游勇——就算天下有战事,也与他这赐住皇城的秦王无关了。

赐住皇城一事说得好听,却是对藩王形同软禁,他心里明白莫川并无这样的心思,别人可却不这样想。

“……既如此,请公公稍后禀报陛下,孤有要事相商,万望陛下拨冗相见。”

“应该的,”内侍微微躬了躬身,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殿下请回吧。”

沈悠抿了抿唇,暗叹一声,朝深幽的内殿做了全礼,才拂袖而去。

莫川早先赐他宫中走马,但韩城向来谨慎持重,这样的特权除了必要场合一次都未用过,这时候被生闷气的皇帝拒之门外,又有点儿后悔今天没把马牵来让那个躲在门后面的家伙吃一鼻子灰。

他也知道莫川干嘛避着不见他……无非就是因为纪常和李明章的事儿。

前日自莫川登基、分封诸侯,一切尘埃落定开始,他已经不止一次地为这两个人的安置问题去找新任皇帝说项,可任是如何说破天去,莫川不要说同意放那两人走,就是不杀他们,都可说是痴心妄想。

前越王和越国大将至今还活着的唯一理由,不过是皇帝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斩杀他们以谢天下,这个日期在韩城的周旋下好歹拖延了些日子,但现在一切准备停当,他却已经力有不殆了。

莫川在其他事情上顺着他……甚至可以说是惯着他,唯独这些关乎国本的大事,却有着自己不能让步的坚持。

沈悠其实是知道自己没理的——自古逐鹿天下,新任皇帝不杀功臣的都可说是凤毛麟角,更不要说放过败军之主。那简直是匪夷所思,记在史册里后人都要觉得这人脑袋被门挤了的奇闻异事。

可是,他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纪常去死吗。

“难道真得走到那一步?”沈悠忧心忡忡地坐在王府书房里,看上去面容冷肃盯着书桌上的纸张发呆,实际上神识早已飘回了识海,“这事儿一干出来,我们这个世界的缘分就又算是尽了。”

甘松托着下巴坐在他对面,显得没精打采:“是啊,上个世界是他渣,这个世界是您作,反正就是有缘无份,总没什么好结果。”

沈悠被他噎得一哽,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说呀,天界严禁两位仙君驾临同一个小世界……其实也是对仙君们的保护吧,这些角色任务在不带感情的时候对每一个仙君都是信手拈来,可一旦涉及自己在意的人,就再不可能那样举重若轻了。

这话甘松可不敢告诉他家仙君,作为一个系统他也只能尽量找理由安慰一下沈悠:“不过您也不用太在意的,您二位本就不在这小世界的五行当中,凡世种种皆如过眼云烟,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见面机会的嘛。”

“确是如此,”沈悠长叹,“这道理我是懂的,也知道任务当中的一切不过是戏台子上的悲欢离合……但难免入戏深了,总归情不能自已。”

“开心一点嘛,仙君,”甘松振奋了精神,“您想想,赶紧把这个救不回来的世界结束了,下一世再努力寻求好结果嘛,反正来日方长,也不用太过心急。”

沈悠默然点头,又摇摇头,纠结地退出了识海。

书房里一如既往的静谧无声,□□空有京城除了皇宫外最大的建筑面积,府里却只有他这孤零零一个主子,连带下人们也少得可怜。

韩城本也不是喜欢有人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性子,下人们察言观色,主子不叫绝不出现,沈悠有时候一个人静悄悄地待着,觉得当年清修时了无人气的剑意峰也不过如此了。

韩城这个人,会那样喜欢闹腾的纪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最怕寂寞。

可他这短暂的二十多年生命,却时时刻刻与寂寞为伍,唯有满室孤清作陪。

沈悠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自他回归皇城,还从没去看过那二位故旧——是不忍,也是不敢,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韩鹰,”冷清的声音刚响起来,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垂首站在沈悠面前,“去调集三十亲卫,将我前日吩咐的那些东西准备好,今夜按照计划行事。”

黑衣人身形微微一滞,竟忍不住抬起头来:“将军……”

沈悠冷厉的视线一扫,止住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去吧。”

那汉子坚毅的面上不禁浮现几分苦涩,虎目竟微微泛红。

然而他到底没再说什么,只重重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倒退出房门,一闪身不见了。

沈悠森冷的眼角微微松融几分,眉目间终究是闪过一丝黯然:“对不住了……”

也不知是向谁道歉,他摇摇头,转身抽出那把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长剑,轻轻拂过依然锋利的剑锋。

他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尤其对不起自己。

也罢,此间事了,残躯旦由处置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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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他们囚犯的身份,纪常和李明章这段日子可说是过得相当不错。

莫川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也没有通过折辱对手获得快感的变态兴趣,他把这两个贵重的俘虏带回皇城之后,就让手下人给他们整理了处甚至算得上雅致的宅院,宅子外面虽然重兵把守兵气森森,里头吃穿用度下人伺候却无一处怠慢。

不过,□□还是□□,不知明日如何的惶恐才是最难熬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憔悴了不少。

但正如沈悠所料,慨然赴死是无牵无挂的人才更容易做出的决定,纪常和李明章纠纠缠缠两世才终于两情相悦,这时候没人舍得一死以全气节。

两人待在一起,反而显出几分别样的洒脱来——比起一般幽囚待斩的王侯,气度从容了不是一点半点。

沈悠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后院拆招。

他们的内力都被宫中秘药封住了,无法施展以前那样精妙的功夫,但手下招式还在,你来我往的挺像那么回事。

沈悠抬手阻止了下人们行礼,站在门口垂柳下静静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二人在各方面都是相当般配的。

如果他们不是生就那样无奈的身份,也去在前一世便能生死相许,相濡以沫一如平常夫妻。

……说起来,那时他们也确实算得上生死相许。

两人打了半刻,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终于发现了杵在门口冰雕一样的韩城。

“晏……韩将军,”纪常皱皱眉,生生将脸上乍现的喜色压抑下去,极为明显地横跨一步,挡在李明章面前摆出戒备的姿态,“来此有何贵干?”

沈悠心里一痛,周身温度又降了几分。

李明章挑起一边唇角,瞧见他冰封在眼底的黯然,不禁升起些幸灾乐祸的快感。

他可绝不承认,那一瞬间他是有点同情这个两辈子都把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宿敌的。

见韩城不说话,他懒洋洋地开口:“现在人家可不是将军了,修明该称呼秦王才是……对吧,殿下?怎么,您现在已经沦落到亲自来处决我们这两个要犯的地步了吗?”

沈悠完全不搭理他,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纪常,却在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过来的时候堪称狼狈地移开视线。

他终于开口的时候,却是对寥寥几个随侍看管的侍卫说话,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事与他们商谈。”

五个侍卫眼睛里均带着对这位前大将军狂热的崇敬,闻言二话没说,刷地一挺腰,精神百倍地排队离开后院。

韩城在军队里的威信,确实比莫川这皇上还高出许多。

他自顾走到院中石桌边,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个银质酒壶,并两个小巧的杯盏,壶口微倾,清亮的酒水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渐渐将那两只小盏注满。

纪常惊疑地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道:“晏……韩……秦王……”

沈悠彻底无奈了,他拿着两个杯子转头看着他的小兄弟,柔声道:“称呼而已,你还是叫我晏卿吧。”

过了今晚,大概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要干嘛?”李明章抱臂瞧着他,戒备地把纪常拦在身后,“莫川不是想在祭天大典上当众除掉我们这两个首逆的吗,怎么现在就忍不住了?”

沈悠看着他们两个不自觉对彼此的守护,竟觉得已经没力气再痛的内心隐约升起些温暖来。

他强打起精神,把那两个杯子递过去,然后默默转头。

他一点儿都不想看着人家生死相许的诀别场面。

李明章紧紧捏着杯子,看样子很想将那一盏酒泼到韩城脸上,但他终究没那么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还没看够他的爱人。

纪常朝李明章咧嘴一笑,抢着似的把酒饮尽,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李明章宠溺地给他擦擦嘴角,也将酒喝了下去。

然后他们手牵着手,满脸的满足与平静。

纪常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给了韩城一个拥抱:“晏卿……抱歉,我不该把气撒到你身上,”他抽抽鼻子,眼睛有点儿泛红,“我只是害怕,但是我现在不怕了。”

他也对韩城露出一个同样温暖的笑:“你以后好好的,要很幸福很幸福……你就是太冷了,不知道什么人才能把你捂得热起来。”

沈悠恍惚地看着他,不期然就想起记忆中已经逐渐模糊的小师妹。

这些纯净温暖的孩子,虽然总让人无奈、或在不经意间伤人,但总归还是给别人带来的快乐更多。

他最后一次熟练地伸手摸摸纪常的发顶,竟扯出一个笑来。

不是冷笑,不是礼节性的笑容,那微笑如春阳乍现,瞬间瓦解了满身冰寒。

李明章在后面强忍着没有上前冷嘲热讽,并且不情愿地承认纪常以前说得有道理,韩城从不是一把冷心冷情的利剑。

只是他合该多笑笑的。

只是他没有时间就这个问题多想,一种熟悉的暖流忽然从僵硬的四肢百骸里升起来,让他心神巨震,整个人简直都懵了。

纪常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他惊讶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重新充满力量的感觉简直像是做梦……美好到他不愿意醒来。

他愣愣地看着韩城,忽然哇的一下哭起来。

沈悠又笑了笑——他今天笑得简直比自来到这世界以后都要多——推了一把纪常,把他送到李明章怀里。

然后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里面有两份身份证明,两份路引,一张银票,还有一张偏远地方宅子的地契。

“你们现在从后门出去,我的亲卫在那里等着,他们会安排你们出城,并且之后会一直跟在你们身边。”

“日常生活所需都已经在那套宅子里准备好了,今后只要你们不再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这一生至少衣食安全无虞。”

“李明章,好好待修明,我的三十亲卫对你们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你最好不要辜负他……不要自寻死路。”

“去吧,”他堪称是温柔地看着纪常,伸手给他整整衣服领子,“你从来不是在意荣华的性子,纪家嫡系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你好好活着,别太多牵挂。”

你不需要知道,韩城曾经有多喜欢过你。

“不要……晏卿!”纪常猛烈地想要挣开拥着他的李明章,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你、你跟我们一起走啊,你在这儿干什么,莫川会杀了你的!”

“不会,”沈悠竟然还保持着微笑,他在已经黑下来的院子里负手而立,似乎要融入那无边的夜色中一般,“哪怕是顾忌声名,他也不会杀我。”

“不……”纪常绝望地摇头——他就算再是天真,也明白像韩城这样已经明显有功高震主之势的王爷,私自放走他们两个这样的要犯会有什么后果。

李明章用尽全身力气拉着纪常,轻轻吸了一口气,竟感觉鼻子也有些发酸。

他忽然发现,虽然他自认为已经把韩城真正重视起来,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谁能了解韩城呢?他用厚厚的坚冰牢牢将自己柔软的内心保护起来,一丝缝隙都不让外人窥见。

沈悠对他点点头:“带他走吧。”

说完干脆利落地上前去一掌劈晕了纪常,甩袖坐回石桌之前,背对着那两人,再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两个人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甘松叹了口气:“他给你跪下了,仙君,”小少年呲牙咧嘴了一会儿,“明知道你在演戏,我怎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因为这是真实的啊,”沈悠笑道,“这就是真实的韩城,这就是他的人生。”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上弦月,削薄而纯净,亮得刺眼,那光芒却冷得伤人。

他抬手将紫金王冠摘下来,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如法炮制了身上厚重华贵的王袍。

当年他就是这样投靠了莫川,现在就把一切都还给他,外加这万里锦绣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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