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不知道那天晚上师弟到底和魏家大家长谈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魏爸爸看到他的时候,看上去竟然有些不自然。
不不不,不是那种看到不顺眼的“勾引了自家儿子的小妖精”的那种不自然,而是好像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或者魏凌云做错了什么事儿。
“啊哈,这个啊,”彼时他们正躺在漂浮在蒙特瑞海湾的游艇上享受西海岸冬天的阳光,穆云穿着简单的短袖体恤和短裤,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笑得一脸狡黠,“也没说什么,就是利用一些语言技巧让他产生了和严飞一样的误会……”
他忽然一扭身搂住站在旁边的师兄的大腿,用恶心的声音甜腻腻道:“南川啊,我现在可是在亲朋好友眼中都成了心理变态的大渣男,你可千万不能抛弃我啊!”
海风柔柔的,轻轻在甲板上吹拂,沈悠穿着宽松的休闲长裤,白衬衫的领口松敞,袖子被挽到手肘以上,整个人显得柔和又随意,莫名显出几分好欺负的软和样子。
他只是无奈笑着拍打了两下师弟的发顶,另一手搭在护栏上,远眺蔚蓝色的天空。
他是真没想到穆云会用这种法子,可一细想起来,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魏爸爸可以说是强势了一辈子,但他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相当奉公守法,并且,当年在军队培养出来的脾气让他对一切欺凌弱小的事情深恶痛绝。
穆云正是拿准了这点,把自己放在一个施暴者的位置上,顿时殷南川的形象就被洗成了隐忍坚韧的小白莲——当然他本来也是,不含贬义的那种——开始全是由于魏凌云不要脸的各种手段胁迫才不得不与他发生关系,结果却又在过程当中狼狈地丢失了自己的真心。
啧,这么听起来,也是渣攻贱受天生一对。
始作俑者穆仙君笑得一脸贱兮兮的,丝毫不引以为耻。
他知道这样一来爸爸就绝不会再对殷南川抱有任何不满,毕竟在他自己的描述——和严飞被打电话当场求证的供词——当中,他一直都是那个倚仗绝对的体力和权钱优势做出丧心病狂事情的人,而最重要的是,那期间殷南川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尊严和抵抗。
“伯伯您不知道……”视频电话里的严飞偷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被训得孙子一样的魏凌云,终于添油加醋地把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凌云当时真的是太过分了,带着那么些个膀大腰圆的保镖,硬是连拉带拽地把人抢回家,我亲眼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手铐把南川铐在房间里呢。”
哼,愚蠢的凡人,难道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情趣play吗!
“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魏爸爸现在简直比刚才还要暴怒,不顾严飞还在视频里看着,抡着手杖就劈头盖脸往儿子身上打,可怜的穆仙君竭尽所能地避开要害调整防守,可还是挨了几下狠的,“这么多年就教会你强取豪夺了?!你TM……”
“哎伯伯……”那场面看得另一头的严飞也心惊肉跳的,忍不住想给好朋友求个情,“不管怎么说吧他们现在也算是修成正果……”
“放屁!”魏爸爸气得头都要昏了,指着那边的他也开始痛骂,“好啊,合着你们都知道是不是!就瞒着我?也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严飞理亏地闭上嘴巴,在这件事儿上他确实是包庇得有些过头,现在想起来还经常觉得怪对不起殷南川的……
当晚,魏家大宅的书房里好多值钱玩意儿遭了秧,魏爸爸到底手下有分寸,既不能把自己儿子活活揍死也不能真把他扭送到警察局去,他只能苦逼地靠砸东西来发泄自己胸中的郁闷,特别后悔当年到底是那块儿教育缺失把儿子教成了这么个灭绝人性的小禽兽。
他这会儿还哪有脸去怪殷南川啊,想到昨儿晚上那孩子的眼神就愧疚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压着儿子去给人下跪道歉。
多好的孩子呢,头脑也聪明,性格又坚韧,不就是心地善良地走路上搭救了个人,招谁惹谁了就被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看上,当时得有多绝望多难受啊……
这得多爱他儿子,才能在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还是不选择老死不相往来……
唉总之,怎么想都是他们欠了人家的。
魏爸爸越想越憋屈,第二天一大早就踹着屁股把大儿子赶出家门——他一看见这么个□□犯在眼前晃着就闹心,职业病发作特别想把他扭送到局子里去。
况且还有个受害人呢……这事儿闹的。
“这下他是绝对不会再出现阻止我们了,”穆云志得意满地半跪起身体,仗着在这个小世界里优秀太多的身体条件一把把站着的师兄拉倒在怀里,亲昵地咬耳朵,“我妈那边儿更是不会管我的感情问题,等他俩沟通过以后,老两口心里肯定觉着亏欠你,况且你还爱我爱成那样,爱得让他们心惊胆战的。”
沈悠随他动手动脚地闹腾,正好当作自己观赏风景的人肉靠垫,闻言失笑道:“我爱成什么样儿的了,能把两位老人家吓着?”
穆云耸耸肩,表示这个问题还需要讨论吗?
这一关能过得这么容易其实连他都没想到,他本来只是想用这件事打开局面,至少减少一些爸爸对于爱人的恶感,没想到父亲大人的正义感如此之强,险些没将他大义灭亲。
这得亏当时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他知道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两人腻腻歪歪地在甲板上垂钓了一下午也没弄到几条肉质鲜嫩的鱼——他们实在把太多精力花在了**上——所以最后只能丢脸地给助理打电话让人家把准备好的海鲜“快递”过来,不过拒绝了本来会被一块打包送来的顶级厨师。
撇开殷南川魏凌云不说,两位经历过不少小世界的仙君可是都厨艺不错的,要过二人世界当然要过到底,空投一个厨师过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船上的厨房设备十分齐全,至少以他们两个的厨艺水平是绝对够用了。
主厨自然是沈师兄,身强力壮的师弟在一边粗活儿打打下手——其实也没什么要干的,助理送来的鱼都是做好了全身清洁和处理,就差没有给他们片成片腌制好的那种,蔬菜水果什么的也是如出一辙,一个个水灵灵的干干净净,只差切好下锅。
穆云拿着一把菜刀,左比划右比划地研究怎么才能把食材切得又漂亮又好吃,他简直觉得连拿到一本新剑诀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这么用心过,沈悠就在一边抱臂看着,饶有兴味的样子。
别说,他们还真没有一起其乐融融地做过饭,这感觉新奇得很也温馨得很,过于舒适的感觉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最后两个人齐心协力摆弄出一大桌子菜的时候,海上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他们的小艇上亮起暖暖的灯光,辉映着远方的灯塔,显得静谧又温柔。
然而不速之客总是最擅长破坏气氛的,两个人刚刚收拾干净在甲板上搭了桌子坐下,准备开动的时候,就隐隐听见远处发动机的轰鸣声,那声音迅速由小变大,一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沈悠放下正准备跟师弟碰杯的手,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还真是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另一艘小型游艇乘风破浪地驶过来,紧紧挨着他们停下,甲板上站着两个帅气的男人,一个一脸兴奋,另一个虽然神情冷冰冰的,却也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严飞和武北泽。
“哇,凌云你太不够意思了,”严飞没等小艇停稳就直接蹦达着跳到他们这边来,一脸的热情洋溢,“真是的,前几天晚上魏伯伯刚把我臭骂了一顿,昨天这事儿我爸也知道了……家里头简直没法儿待,你们倒好,躲在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存心招嫉恨嘛?”
他这一大串话不啦不啦说出来的功夫,那边两艘船之间的踏板也搭好了,武北泽双手插兜,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然后那艘小艇轻巧地拐了个弯,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魏凌云一脸心烦,倒是对面的殷南川有些窘迫地站起来,准备说点什么。
“你坐下,”魏凌云探身一把又将他拽回来,抬眼对上两位好友笑骂道,“自己去找椅子搬过来,蹭饭吃还有理了,这些可都是南川亲手做的,敢说出一句不好来打断你们的狗腿。”
严飞才不管他怎么说,嬉皮笑脸地去拉回来两张椅子,自觉地放在了方桌了另外两边,招呼着武北泽也坐下,一点都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
然而这样一来,武北泽就坐在了殷南川的旁边,殷南川不受控制地悄悄往严飞那一头移动了一点,有点不太敢跟这位异母兄长多亲近。
虽然知道母亲没有做错什么,自己更没有,但客观事实上,他们母子俩确实对武家家庭的完整性造成了打击,将心比心,如果他生活在一个和和睦睦的完整家庭里,哪一天忽然听说父亲竟在外面另有个小家,还有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儿子,那得有多伤心啊。
尤其是……这些年武家人一直都是瞒着他的,这段日子听凌云说忽然就瞒不住了……殷南川私下觉得,这样造成的伤害很可能比从小就一直知道来得还要大。
他现在一定很讨厌自己。
魏凌云狠狠瞪了严飞一眼,显然是怪他俩忽然就这么来了,可现在起身换位置似乎会造成更尴尬的局面——总共就一张四面的桌子,不是旁边就是对面,反正总是逃不开的。
谁都没想到,最先开口打破僵局的竟然是武北泽。
“是殷先生亲手做的吗,那倒是有口福了,过去严飞跟我炫耀过好多次——堪比教科书般的美味,对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