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朝行歌要瘫坐在地,女子急忙狠狠掐了几把:“你坚持住,如果它追上来,我就没办法帮你了,逃离的机会只有一次。”
朝行歌从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连蟑螂见了都要怕,更何况现在是成堆的恶心虫子在自己身上翻滚攀爬,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朝行歌的情绪几近崩溃,女子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导:“如果你现在逃不出去,今后你将永远陷在这样的噩梦里,甚至是比现在还要可怕,你愿意这样吗?”
朝行歌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连连摇头,开始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跑。
眼下是一片荒山野岭,周遭有数不清的坟包。这里虽是白日,但整个天却是阴沉的好似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头顶那压抑的云层。
朝行歌现在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腿脚机械的往前奔跑。
“呜——”有风在悲鸣,隐约可以看见有黑影在坟包间跳跃。
“接下来你要紧守住心神,不管见到任何人听到任何话,你都不要相信也不要出声,明白了吗?”女子用极小的声音说着,似怕惊扰到谁一般。
朝行歌点点头:“好。”
黑云密不透风的遮挡住光亮,天色更加的阴沉了,似一口倒扣的黑锅将人罩住般的压抑。
“你行色匆匆要去哪里呀?是在找我吗?”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是柳月的声音。
朝行歌微微一僵,忍不住偏头看去,柳月那张清新可人的脸近在咫尺,正甜甜的笑。
“我就在这里呀,你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朝行歌努力偏移视线不去看,继续闷头往前奔跑。
“你为什么不理我呢?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柳月的笑脸瞬间沮丧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喜欢你呀,我想与你成婚,你留下来好吗?”
“只要你应声,今晚我就可以嫁与你。”
……
朝行歌始终充耳不闻,不断对自己催眠这个人是虚妄的,任其在耳边情深意切也不为之所动,直至这声音消散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刚放松下来,便又有黑影靠拢过来,顿时不由得再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朝行歌还是忍不住偏头看去,看清后不禁有些疑惑,因为这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他从未见过。
那妇人和善的笑,眸子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一般道:“儿啊,好久未见你,你竟已经这般大了,娘亲好想你。”
朝行歌目光一滞,认真把女人的相貌刻画进心里,这便是娘亲吗?
他记忆里对娘亲的认知是空白的,因为不足满月时,娘亲便身染重病过世了。爹爹又从未提起过只字片语,更甚至是连娘亲的画卷都没见过一副。
朝行歌本以为娘亲在自己心里就跟在脑子里是一样的,空白到无足轻重,可现在却明知道对方是假的,仍旧忍不住想哭着多看上几眼。
“娘这些年很苦,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之中,除了无尽疯长的思念,我什么都没有。儿啊,你停下来,让娘好好看看你行吗?”
看着妇人眼中的乞求和泪光,朝行歌的腿几乎是灌铅般难以继续往前迈动。
那妇人很是欣慰的抚摸上朝行歌的脸颊:“留下来陪娘说几句话好吗?几句话就好,让我多看看你几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朝行歌分明感受到了那手掌的温度和指尖粗糙的茧,这感觉过于真实,真实的让他不愿意相信这是假的。
张了张嘴,喉头的那句娘几乎要带着哭腔喊出来了,其胳膊却是被猛然一掐,疼痛下其声音被咽了回去。
朝行歌不解的望向身边的女子,却见其一脸惊骇紧张的神色,对着他不断摇头。
“儿啊,娘日想夜想思念了你好些个年头,你能陪娘亲说说话吗?哪怕是叫一句娘也好,我这心里也能舒坦了。”
朝行歌无声的看着妇人泪如泉涌,死死咬住嘴唇终究是转头继续往前跑,风呜咽着从耳边穿过,身后传来妇人一声声哀切的呼唤。
终于,这片荒地总算是走完了,朝行歌当下便跪到地上朝着身后重重磕了几个头。
女子轻声道:“走吧,人活着不是为了缅怀已失去的,而是要去加倍珍惜身边的人。只有走出这里,在你肉身醒过来后,你才能拥抱你真正该拥抱的人。”
朝行歌点点头,跟在女子身后继续向前。以往他总是顽劣,觉得人生苦短就应该肆无忌惮,现在倒是生出了许多感触,开始明白爹爹这些年对自己的苦心和保护。
前方越来越险阻了,眼前的路竟是如同天梯般不断向上蜿蜒,其宽度刚好只能容纳一人,朝行歌顿时开始腿肚子发软。
女子走在前方,仍旧牵着朝行歌的手:“别害怕,我会站在你身前。”
“这路通往何处?是出口吗?”朝行歌仰头看着绵延到与天相接的道路问道。
“恩,走上去,你就能离开了。”
“可这条路看起来太长了,我能走完吗?”
“这里是梦境,看起来不管是多不可能的事,只要在你心里没有畏惧,你就能完成。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如今已经走到了这里,有再多恐惧朝行歌也自是要卯足劲继续往前。
随着不断奔走,脚下的山河在不断缩小不断模糊,要不是周身没有云朵,朝行歌该以为自己已经开始腾云驾雾了。
似乎是过去了很久,路的尽头终于显现出来,那是一片黑云翻滚的旋涡。
“这便是出口吗?”朝行歌站立在如此高的路之尽头,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充盈起无所畏惧的豪情。
女人此时有了见面以来的第一次笑容:“这便是它施的障眼法,看起来是死路,但只要跳进去,你就可以醒过来了。到时候你要记得帮我一个忙,去找掌柜的买来那把梳子,而后将之埋起来。”
“作怪的竟是那把梳子?”朝行歌奇道,“那你又是谁?”
“眼下这出口近在眼前,它是没办法追过来了,如果你不急着醒来,我可以慢慢说与你听。”
朝行歌对这些事情本就有着好奇心,当下便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路跑的累死累活,且还又惊又吓,我先歇歇听完故事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