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朝臣面面相觑都纷纷摇头不知。咣玒児晓终于那架肩辇到了众人跟前,一只秀美之极的手轻挑起薄纱帘子,倾城妖娆的面目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殷红的唇微启,柔声问道:“大人们辛苦了。本宫在凤栖宫中深感不安,所以顺路前来看望下诸位大人。”
她的声音轻柔,一双美丽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讥讽之色,看得一干大臣们口瞪目呆。他们竟不知,本该在凤栖宫中龟缩不出的“妖女”怎么会胆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罗见他们呆愣的目光定在自己的脸上,垂下眼帘,低声一叹:“诸位大人是国之栋梁,何必为难本宫这么一介弱女子呢?就算本宫死了,诸位大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令皇上不喜,失了大好前途,何必呢……”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有大臣怒喝一声:“妖女!你胆敢……胆敢……你竟然胆敢来这里!珩”
云罗清清冷冷看去,只见一位满头白花的老臣正努力要从雪地上站起来。云罗一看,原来是前朝的元老,秦大人。他年纪老迈又跪得太久了竟然一时间站不起来,还是两旁的大臣们将他扶起。
云罗看着跪在雪地上的几十个冻得唇色青紫的大臣们,继续柔声劝道:“诸位大人都是明理之人。正所谓好话不说第二遍。本宫也不在此啰嗦了,有空一定会禀明皇上免了诸位跪拜之苦……”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有大臣们指着云罗,面上惊疑不定欢。
她会这么好心?!不可能的事!
云罗嫣然一笑,慢慢道:“本宫自然是让皇上赐诸位大人们早点锦衣还乡,安心养老罢了!”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哗然。愤愤然的议论声嗡嗡作响。云罗似笑非笑扫过他们,眼前所见的一张张或老迈或昏庸的面容神色各异。有的惴惴不安,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则一声不吭悄悄趁乱走了……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挨到了利益攸关的关键时候就各自有了打算。真是无趣,这些人连吓都不经吓。
云罗下了肩辇,由刘陵扶着清清冷冷站在众人面前,眉眼一扫,笑得甚是嫣然:“诸位大人,本宫还要见皇上,诸位慢慢跪吧。”
她说着由刘陵扶着,轻巧走过众人跟前,竟没有人前来阻挡。
忽地前面走来一袭明紫色身影。他一身朝服在冰天雪地中煞是醒目,容色俊魅。正是刚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凤朝歌。他看见云罗,唇边掠过似笑非笑。
他眸光一扫跪地的众位大人,声音清朗:“诸位大人,皇上有旨。”
“什么旨意?!”跪了大半天的大臣们好不容易等到了消息,一个个眼中带着无比的期盼,伸长脖子等着凤朝歌宣旨。
凤朝歌忽而轻笑,漫不经心道:“皇上有旨:凤卿若是看见大人们劝他们回府中去吧。”
大臣们正眼巴巴等着什么旨意,一听凤朝歌戏谑的话顿时一颗心凉到了底。看样子这一场君臣较量,那一国之君是不愿意与臣子妥协了。
有大臣忽地嚷道:“这凤朝歌也是梁国人!他肯定假传圣旨!打他!打他!”
就有大臣们想要冲上前。凤朝歌笑了笑,声音却是冰冷:“假传圣旨是死罪,凤某人想死也不必寻这个欺君的死法!”
“那你敢不敢和我们一起跪求皇上废了华云罗这个妖女!”有人在人群中叫嚣,明显已是气急败坏。
凤朝歌看着那翩翩离去的倩影,微微一笑,忽地长袍一振,跪下道:“怎么不敢呢?华氏若是被废了,也是凤某人一大幸事。”他说完当真在雪地中跪了下来。
大臣们见他当真跪下来反而犹豫了。论理,最不该跪的便是凤朝歌,同是梁人,这华氏又是在衢州之战救了他。
他如今要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人便是如此,未知未解之事反而有种摸不清底细的胆怯。
云罗走了几步缓缓回头。她红唇一启,柳眉一竖扫过一圈大臣们,冷然道:“凤将军也要本宫死吗?”她说着不待他回答,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样子甚是恼怒。朝臣们见状心中的忧虑却更深了。
方才云罗还柔声细语,此时凤朝歌一跪定是惹怒了她。万一她去了皇上跟前哭诉……大臣们这才后悔惹怒了这位美得妖娆的女人。
凤朝歌听着身后的窃窃议论,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深深看着她走入了太和宫中。
……
太和宫前大臣们的长跪最后不了了之。一场轰轰烈烈的劝谏皇帝最后却无疾而终,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几位老臣,由秦老带头辞官还乡,李天逍朱砂笔一挥便统统都准了。
他还赐下了金银珠宝,良田马匹作为丰厚的馈赠送给这些愿意辞官的老臣们。
他,向来是慷慨大方的皇帝。
朝中大臣们直到这时才明白李天逍革除弊病的决心到底有多大。而那衢州之战的由头他们也无法再抓来,只因第四日,李天逍亲自下旨嘉奖凤朝歌与华元嗣在衢州的军功。他还特地赐了一座宅子给华元嗣。所有从衢州苦战方回的将士们一律连升***。
李天逍的旨意承认了衢州之战的重要。所以大臣们再也无话可说。
凤栖宫中从未这么热闹。
殿中燃烧着旺盛的炭盆,上好的银碳烧着散发出清新的松木香气。云罗着了一件轻薄的彩衣坐在上首的软席中。华元嗣与华元青也在殿中。华元青今年的冬日一过就是十一岁了,是个半大的小子了。
华元嗣也沉稳许多。他与云罗说着话,华元青则在殿中跑来跑去与内侍们玩闹着。
华元嗣看着明媚如初的云罗,黯然感叹:“这一次幸好有惊无险地度过,不然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与母亲。”
云罗眸光幽幽,慢慢道:“大哥不用担心了。已经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们。”
华元嗣点头笑道:“是极。如今皇上赐了府邸,爹娘和叔伯们的牌位都有了安身之处了。若是昀妹妹有空……过来烧两柱香。”
云罗想起自己的父亲,淡淡垂下眼帘道:“好,过些日子我去求皇上让我出宫回家省亲。”“太好了!”华元青一听高兴极了,连忙上前拉着云罗的手道:“姐姐一定要回去!”
云罗含笑轻抚他的发,柔柔道:“好,一定会回去。这是我们的家!”
她说着不知不觉眼中的泪簌簌滚落。来晋国这么久,她终于又有了一个家了。这一步看似这么容易,谁曾想过竟走得这么曲折艰辛。
她低头默默落泪,华元嗣与华元青两人一怔都纷纷沉默。
忽地宫人匆匆而来,道:“皇上来了。”
云罗收了泪,起身相迎。
外面传来一声朗笑,李天逍的身影翩翩而来。他今日穿一件玄色龙纹常服,外罩一件纱罩衣,腰间束着一条彩玉腰带,玉立修身如天神一般。
他容色本就深邃,着了这件深色常服更显得人锐气如刀。
他扫了一圈殿中众人,笑道:“都来了?今日华兄弟和朕喝几杯再走。”此事顺利解决,从此政令行止朝臣不敢再怠慢。李天逍因此这几日心情都很好。
华元嗣连称不敢。倒是华元青上前缠着李天逍一口一个皇帝姐夫叫的甚甜。
李天逍坐在了上首,拉了云罗陪坐。他含笑道:“这几日倒是委屈了云罗,改日等再下一场雪,朕带你出宫去踏雪赏梅。”
云罗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心中一动,垂下眼帘道:“皇上这几日不用忙于政事吗?”
李天逍道:“如今入了冬,各地的税赋都已收回,冬日自然没什么大事。正好可以让朕喘一口气。”
云罗想了想,忽然道:“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李天逍看着她眉间的一点轻愁,长袖一探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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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元嗣与华元青在凤栖宫中待了一会便告辞离开。云罗拿了自己平日做的冬衣赠给两人。兄弟两人谢恩了便出了宫。
李天逍见云罗在殿门口驻足良久,上前安慰道:“你若喜欢朕便令他们时常进宫看望你。”
云罗回头,慢慢依在了他的怀中,柔柔道:“不必了,只要臣妾知道大哥和青儿过得好就行了。时常进宫万一以后朝臣们又有话说。”
李天逍皱眉:“这兄弟姐妹的是天伦,他们怎么的还会有话要说?”
云罗微微一笑,与他走入了内殿中,这才道:“总之臣妾不愿见皇上因为臣妾担当了不是明君的罪名。”
李天逍见她神色诚挚,眸光一动,道:“云罗不一样了,懂得为朕着想了。”
他说着搂她入怀中,云罗眸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有宫人匆匆前来,神色惊慌:“皇上,不好了。大皇子闹了肚子,太医正赶过去,皇上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天逍一怔,急忙站起身来诧异道:“怎么的会闹肚子?今日可吃了什么?”
那宫人看样子是从中宫来的,立刻道:“回皇上的话。大皇子今日的膳食是比照昨日的,所以一时也不知是吃了什么才闹了肚子。皇上……”
李天逍剑眉紧皱,对云罗道:“你好生歇歇,朕去看看。”
云罗为他拿了披风,柔声道:“皇上赶紧去看看。不过小孩子有什么肚痛脑热的也是正常,皇上不必忧心。”
李天逍冲她勉强一笑,转身大步离开了凤栖宫。
云罗恭送了他出宫,看着他匆匆的身影离开,眸光渐冷。她招来刘陵问道:“大皇子的膳食都有专人照顾,怎么的会突然闹了肚子?”
刘陵皱眉:“许是小孩子玩闹着了凉,也不是不无可能。”
云罗心中只是不信。李天逍膝下子嗣单薄,皇后仅得了一子自然是极看重,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也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亲信之人。平日里这些宫人尽心尽力,生怕一个错眼令大皇子有了闪失,怎么又会让大皇子着凉呢?
种种疑惑令她心中更加不解。
刘陵低声道:“娘娘别想了。这种事……宫中也见怪不怪了。”
云罗低了眼帘,眸中有细碎的光一掠而过,慢慢道:“好不容易猛兽关入牢笼,可是这牢笼却不够坚固。刘公公以为如何?”
刘陵心中一惊,半晌才道:“奴婢不知。”
云罗轻声道:“只有一个办法,拔去它的爪牙。”
她嫣然一笑,对刘陵道:“带上礼物,本宫好久没去找周姐姐和仪才人喝茶了。冬日围炉品茶,想必是一件乐事。”
……
第二天,中宫传来消息,大皇子原来是玩雪的时候吃了一口新雪,所以才闹了肚子。皇后大怒,将伺候大皇子的宫人们杖责二十,以惩戒他们伺候不周之罪。
李天逍当夜也留下来照看,等大皇子用了药才去往太和宫中。
寒冬雪落,皇宫中处处是景。云罗挽了海珠的手在凤栖宫中漫步。海珠此时已是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微微隆起,十分明显。冬衣都遮不住圆滚滚的形状。
云罗看了她气色甚好的脸,欣慰道:“海珠这一胎不闹腾,这孩子真是乖巧。”海珠羞赧笑道:“宫人们都说是皇子,可是臣妾瞧着这孩子的性子应该是女孩子。”
云罗想伸手去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动作。她收回手,淡笑问道:“那海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子?”
海珠道:“自然是女的。若是能生个公主就是我一辈子的福气了。”
云罗一怔,缓缓道:“女孩子有什么好的呢?生来命苦,长大以后又要受情爱折磨,还不如生出像皇上一般的男子,且不必说建功立业,就算是无所作为只要潇洒立世就好。”
海珠没有听出她言语中的异样。她正要说什么,忽地停住脚步,神色古怪。
云罗以为她哪里不适,急忙问:“怎么了?”
海珠的脸上像是欢喜得要落泪又像是不敢相信。
“怎么了?!海珠!太医!太医快来!”云罗惊怕起来,急忙去唤。
“不!不!娘娘摸摸!他动了!动了!”海珠一把抓住云罗的手按上她的肚子。云罗一怔,触手处只觉得海珠的肚皮上有什么在抓着,像是她肚子里有一只猫儿轻轻地挠动肚皮。
“真的!是真的!”云罗语无伦次,倾城的面上满满不敢相信。她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真的是动了!他是不是不舒服?海珠你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