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林牧微微行礼,眼睛不忘狠狠瞪一眼旁边乐呵的狗子,似乎二人又发生了争论。
韩枫眼眉轻挑,没有作声,这两人,一个军中莽汉,整日大大咧咧,性子浑;一个顽固书生,注重礼仪;双方都看不惯彼此,摩擦不是一两天的事,韩枫也懒得管了。
示意林牧和狗子二人坐下。
“匈奴退兵,今年战事算是告一段路。军中大小事务不少,辛苦子言了。”
林牧做事认真,人虽迂腐了点,重在踏实。韩枫所交代的一切事务,他都完成的彻彻底底,这就是韩枫看中之处。
“将军客气,这是下官分内之事。”林牧枯黄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想必子言也知道,我准备回南方家中一趟。然,军中一切事务必少不了子言,治军有狗子在,上面还有李絷大将军,这我没什么担忧。唯独军中后勤,子言需多费心。”
林牧道:“朝廷拔下的军饷虽被克扣不少,多少还剩些。有大将军在上面压着,下面的将士虽有些怨言,但还不敢胡来。”
话毕,林牧从怀中摸出一本账簿,递交给韩枫。韩枫看了一眼,脑袋发疼,上面圈圈画画,所记全是拖欠的军饷。
“别给我看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处理吧,这事你一直办的不错。”韩枫把账簿丢回给林牧:“若遇见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可直接去找大将军。”
“下官遵命。”林牧起立拱手领命。
“狗子,我不在的时候,你全权负责军中事务,不懂之处多问子言,重大军事直接去中军找大将军。”
若无战事,军中除了边防务关外,便是日常操练,这些事,交与狗子不成问题。军中大事,李絷自会亲自处理。
“属下明白。”狗子抱拳大声道,而后,双眼贼兮兮乱转,搓着手,盯着韩枫,欲言又止,那黑漆漆的脸时红时白。“将军,我...你...”
“放心,这次回去,若有不错的女子,一定给你讨来当老婆。”韩枫还不明白狗子那点心思?这家伙,就是藏不住心事。
“哈哈...”军帐中传来一片笑声。
苏州兰陵,韩家,大门处,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韩家大门。从马上下来一家丁,手中举着一封书信,兴奋的叫喊着。
“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望着如风一般消失在大门处的人,门前的家丁们面面相觑,少爷?韩家除了小姐哪来的少爷?
韩家家主,韩愈,正和家人吃着午饭,除韩愈外,桌上依次坐着五六人,竟无一男子。三房妻妾及子女都低头专心吃饭,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韩家上下都知道,老爷今天心情不佳,刚为生意上的事情才发了通脾气,丫鬟家丁些生怕触碰老爷的晦气,一个个小心谨慎的做着事情,免得挨骂。
十五岁的韩玉儿悄悄看了一眼韩愈,自家父亲脾气不好,更何况,听母亲说,韩家店铺又少了一个。母亲因此特意嘱咐自己,这几天定要听话,不可惹恼了父亲。
韩玉儿清楚记得,父亲以前是很疼惜自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韩玉儿又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嫂子,这女子不过双十之龄,长条的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水汪汪的双眼煞是好看。让韩玉儿羡慕的还是自家嫂子那柔情似水的性子,真让人怜惜。
如此美人儿,为何我那哥哥不喜?最后闹得离家出走?
这一走,整个韩家再无往日温情,老奶奶天天在内院念经拜佛,父亲为生意东奔西跑,常年不落几次家,偶尔回来,脸上都带有冰霜,不吝笑容。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嫂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的住在院子里,可韩玉儿知道,她内心的苦涩和无奈。
韩玉儿羡慕大姐韩凤,大姐两年前嫁为人妇,在韩玉儿看来,大姐是脱离了苦海。
五年了,哥哥已经离家出走五年,父亲多方打听,托人寻找,依旧无半点音讯。对于韩玉儿来说,也许自家哥哥早不在人世。
哎!
韩玉儿内心叹息,又继续吃饭,又见身边的两个妹妹,因惧怕父亲的威严不敢夹菜,唯有埋头吃着白米饭,于是,给她们碗里添了些菜。
两小萝莉今年不过五六岁,抬头感激的对着韩玉儿微笑,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要是哥哥在,是不是也会这样照顾她们?想起小时候,哥哥对自己的疼惜,韩玉儿心中一片温润。
哥哥啊!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为何不回家?
“玉儿啊,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韩愈突然放下碗筷,盯着韩玉儿,开口询问道。
若是以前,他不会如此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就该由父母决定。自从儿子韩枫离家后,韩愈怕了,不再婚姻一事上如此强硬。
当年,儿子早有了心上人,自己为巴结官家,不惜逼婚。
最后儿子没了,反把两家关系闹的如此僵硬,事与愿违啊!
一听婚事,韩玉儿惊恐的看着父亲,婚姻一事,对于韩玉儿来说,总是朦胧的,既有向往,又带着一些未知的恐惧。
听明白话后,显然愣了一下,瞬即羞涩低下头。她不明白,这事父亲为何会征询她的意见。
“女儿婚事,自由父亲做主。”韩玉儿低声回道。
韩愈听后,微微点头,刚要继续开口,院子外传来一阵吵杂声,让他皱起眉头,家中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了规矩?
准备起身训斥几句,就见管家来福托着肥胖的身躯,小跑进来,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满脸激动。“老爷,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仿若晴天霹雳,更似久旱逢甘霖,韩愈呼吸有些急促,快步上前,死死抓住管家双臂,大声问道:“你说什么?谁的信?”
管家大声说道:“老爷,是少爷来信了,少爷的信。”
不管手臂被老爷抓的生痛,忙把书信递给韩愈。身边传来碗和碟子破碎的声音,来福望去,却是夫人刘氏双眼通红,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其他两位夫人皆掩面涕哭起来。
“我儿,我儿在哪里?”刘氏激动异常,大哭起来。
“回夫人,少爷离家后去西部从了军,在边陲打匈奴,屡立战功,如今已成李絷大将军麾下的得力干将。”管家兴奋的接着说道:“如今匈奴被打跑了,李大将军特许少爷回家省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刘氏喃喃自语,她才不管儿子做了何等大事,只要儿子活着,安全归家,一切都不重要。“怎么去那么远?还参了军,匈奴那么野蛮,小枫从小身体单薄,这五年他是如何度过?这得吃多少苦啊!”
说到伤心处,刘氏又开始哭泣起来。
韩愈听了管家的话,愣在原地,些微吃惊。自己的儿子参了军?那个从小弱不禁风,只爱诗书的少年?
李絷大将军,天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可是大康帝国的守护神,民间的军神。
忙拆开书信,上面只有短短数语,韩愈还是认出,的确是儿子的字迹,比起五年前,这字成熟了不少,带着几分凌厉。
书信只是告知归期,以及如今身在何方,让家中安心,待归来后再一一叙述。
“孽子,孽子。”
韩愈一遍一遍看着书信,生怕错漏一字,许久后,大骂两声,却是笑容满面,眼角湿润,多年抑郁一扫而空。
一封家书,让整个韩家热闹了起来,仿若过年。老爷走起路来也精神了许多,脸上时不时露出笑容。老太太也不再整日关着门念经诵佛,每日在院中上下指挥着下人收拾内务,直说自家宝贝孙儿马上回家了,得把房间整理干净。
其实,在写家信时,韩枫真不知如何下笔。前两年,那个韩枫是任性,不愿和家中联系。后三年的韩枫,是不知如何提笔,浮现在脑海中的家人,明明陌生又觉得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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