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长跳起来说了句“肯定是非墨师弟来了”,就箭一般的冲向了门外。
鸾清欢摇头,淡定的从乾坤袋中取出《妖修法典》,开始温习昨日的功课。
但她虽不理会喧嚣,喧嚣却不放过她,院外的说话声照样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送丹药材料的众位小姐请排这边”
“送甜汤的众位小姐请排这边,哎,那位小姐,你可不能插队啊”
······
这是每日清晨必会上演的一幕,也亏得鸾非墨有七个贴身丫鬟,赤橙黄绿青蓝紫正好凑成了一道彩虹,否则还真是应付不来这群热情似火的小姐们。
“不准吵!不准吵!”是鸾清欢五师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蛮霸道,“污了鸾长老的耳朵,我拿你们是问!”
这下,真是捅了马蜂窝。
“凭什么管我们呐?你还不是每日大呼小叫的?”
“我看你啊,就是想抢别人未婚夫”
“说的跟你不想抢似的,鸾长老本来就是我们大家的。”
鸾清欢:“······”真是岂有此理。
“吵得我头痛”一个不大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尾音上扬,漫不经心,院外瞬间一静,“都散去吧。”
接着,传来无数跺脚的声音,却也真的没人再次喧哗,很快,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渐渐散去。
“阿欢,阿欢”阿长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语气里有一个吃货掩饰不住的兴奋,“今日有木樨清露、芙蓉露还有我最爱的糖蒸酥酪!”
“修真之妖需放得下口腹之欲”鸾清欢连头也没抬:“更何况阿长师姐你又胖了。”
阿长:“······”这肯定是在嫉妒她牙好胃好身体棒。
也不知鸾清欢是不是会读心术,阿长还没说什么,她就又补了一句:“我可不是因为嫉妒你。”
正说着话,两人同时闻到了一阵浓重的香气,这香气虽重,却因层层叠叠,忽远忽近也并不刺鼻,甚至还说得上好闻。
闻着这香气,鸾清欢一僵,心里默念着:“三、二、一。”
“娘子”尾音上扬,慵懒而有磁性。
鸾清欢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离开座位,郑重其事的敛袖行礼道:“四师兄。”余光是一圈挤眉弄眼的围观脸。
来人穿着一身七彩云凤花锦衣,说来奇怪,明明是姹紫嫣红的宽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却有着流风回雪之美。
鸾族长相皆妩媚明艳,鸾非墨更是个中翘楚,何况他还极度臭美,丧心病狂到指尖不美都不出门,加之走的又是“妖颜惑众”路线,真是迷倒了一众九丘少女。
虽然他身上的每一处慵懒都能看出点精心为之的端倪,但那一头锦缎般的长发却真的只是用一根彩带松松垮垮随意一绑,并没有丝毫矫饰的痕迹。
鸾清欢这样不假辞色,鸾非墨却连笑容都未变,依然挑着尾音道:“娘子,几时为为夫束发?”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暧昧的“噫”声,此起彼伏。
这束发礼是鸾族成亲的一个重要仪式,也是最后一个仪式,指妻子用小冠将丈夫的发束起,鸾非墨每日必会拿这话来逗逗鸾清欢,围观群众也颇为喜闻乐见,大抵是因为这是每日早课唯一的乐趣了。
“才五六百岁的小雏鸟,束什么发?阿墨你又胡说了。”鸾清欢还没立正言辞的反驳,堂屋里就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众众齐齐向堂屋看去,异口同声的喊道:“师父,您老人家醒了?”
“我能不醒吗?屋顶都快被院外的女娇娃们给掀翻了。”一位纵粗头乱服、满头银发亦不掩风华的长者走了出来,正是前任妖君,现任太尊。
老妖君自五百年前立了代妖君后,就连妖宫也不住了,政务也不理了,每日就隐居在这小院中,专心“带娃”。
因他自己本身就没个正型,对徒弟们又是管教不足、宠溺有余,以至于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出的徒弟就知道每日和他嘻嘻哈哈,不知规矩为何物。
只见太尊三步一晃的走到了台子上,分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一在台子上站定,他就像登时清醒了一般,站的笔直端正。
他一扫台下:“哎哎,我说你们三个今日怎么还没搞完啊?我这孙儿也是太难伺候了些。”
他的话让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鸾非墨的身上。
只见在鸾非墨的位子处,一少女正捧着碗汤水用法术将它温度降低,另一个正忙上忙下替他整理头发及衣服稍有凌乱之处,还有一个则专门为他打扇。
太尊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目光,看向鸾清欢道:“我说孙媳妇,你这都不管一管?”
鸾清欢站起,立正言辞道:“师父,我与非墨还并未成亲。”
啧啧,他这孙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一本正经。
太尊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那个,阿欢啊,你历天雷劫也就是这几日子了,切不可掉以轻心,这几日就哪都不要去了,留在为师身边,到时为师为你护法。”
“还有啊,等历了劫,由化形期到了渡劫期,就要准备去人间历练了,正巧过了神树祭,你们师兄姐几个一起。”
鸾清欢恭谨回道:“是!”
“对了,师父,七日后的神树祭·····”
太尊随意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那些俗世你就不要找我了,不是还有代妖君吗?”
说完,他又看向了鸾清欢的五师姐:“你呀你,身为五师姐,现在才堪堪过了化形中期,要努力啊。”
五师姐闻言,一下用双手捂住了脸,十指分开从指缝间看着太尊,娇嗔道:“师父好坏,人家没脸见人了。”
鸾清欢清楚的看见太尊“鸾躯一震”。
太尊:“扭捏作态,真是成何体统!刚才在院外不还中气十足吗?”
听了这话,五师姐吐了吐舌头,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突然面向鸾清欢开口道:“对了,阿欢师妹,你眼看着就要历天雷劫了,可要时时带着非墨师兄特意为你炼制的月练珠哦,可是能挡天雷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鸾清欢低头做专注读书状,想要假装没听见。
“哎呀,看我这记性,突然想起来,昨日我见到沾衣,说是你将月练珠送给了阿长,沾衣觉得阿长的丹药法器够多了,说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便做主将这月练珠送给了穷妖,权当做善事了。”
轰!鸾清欢如遭雷击,心虚至极的偷眼瞄向鸾非墨。
恰好对上一双眼尾上扫,极黑、极深、闪着不知名凶光的眼睛,惊的她一下将书竖起,藏在了后面。
“呼——”一阵妖风突然呼啸的向她手中的书卷来,桌上的东西瞬间被吹的七零八落,要不是鸾清欢及时捏起了定风诀,怕是真的要被他将书卷了去。
她心底“腾”的一下就升起了怒火,猛的站了起来,可一对上鸾非墨那张不辨雌雄的脸,却又瞬间泄了气。
鸾清欢在鸾非墨面前一直是没什么底气的。
当年,鸾非墨的父母是为救她才英年早逝的,以至于鸾非墨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没人疼、没人管,这才长成了如今这般作天作地性子。
鸾清欢嘴上不说,心里却被愧疚感和原罪感压的透不过气来,是以事事都让他三分,也有些惧他。
“放肆!不准在传道堂私用法术!”太尊及时出声,控制住了事态:“好了,都不要闹了。这样,在早课之前,我先考考你们昨日的功课,全都将书闭上。”
话音一落,阿长和五师姐就吓的缩到了桌子底下,鸾非墨继续慵懒的斜靠着椅背,而鸾清欢还在和书童一起捡书。
扫视一圈,只有蛟白一个人还在挺拔规矩的坐着,太尊老怀甚慰的点了点头,指着蛟白道:“那就大白来回答吧。”
蛟白起身,恭谨道:“是。”
“‘昆吾四剑’分别指哪四剑?”
“昆吾四剑分别指:以剑指日,则天地色变——掩日;以剑划水,则水流不聚——断水;以剑指月,则月翻斗转——转魄;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承影,是先祖自昆吾之南取赤铜,混同八方之气所铸。”
“不错,不错,那这四剑现在分别在何处?”
“这掩日剑就在师父手中;断水和承影已有上万年未选主,故还是悬于昆吾山巅;至于转魄”蛟白顿了一顿,“于六百年前神树祭上认主了当时的女方丘长老——鸾辞镜,现在,被困在人间无极山。”
“不错”太尊一向不着调的声音突然郑重了起来,连鸾非墨都忍不住看向了他:“你们此次去人间历劫,便要设法取回这转魄剑,只有取回转魄,四剑齐聚,才能重铸大荒九丘阵。”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如今大荒九丘阵是越发薄弱了,修真道士们又一直在伺机破坏,幸好他们还未找到阵眼,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尊话音刚落,阿长就忙紧张兮兮的问道:“师父,若是臭道士们真的不小心找到阵眼,攻破了阵法,那·····他们真的会像书上说的,屠尽大荒之妖,还取走我们的内丹?”
阿长这话是问出了年轻妖们的心声,因为对还未曾去过人间历劫的小妖们来说,道士就是仅存于睡前故事和书里面的生物,一般被用来恐吓不听话的孩童:“你若是再不听话,就让你被道士抓走!”
因此,阿长问出这个问题后,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太尊,再没人走神溜号了。
太尊又叹了口长气:“你们知道人间是怎么说我们妖的吗?”
一溜小脑袋齐齐的摇了摇。
“人间·····”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递次响起了悠长雄厚的洪钟声,从南到北,声震九丘。
太尊脸色大变:“不好,阵法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