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天时间,若没有任何回音,他们就必须撤离小村。出于对安德烈的信服,他们会配合,但谁又是打心底儿愿意?
男人将刀剑磨了又磨,三五个聚在一家。女人想尽办法在鼓鼓的包裹中塞东西。年轻人在老人的指导下组装简易木推车,孩子们被安排在一起,一旦有事,可以有效撤离。
北十字山脉的血巢给所有事情添上变数,瓦莱所扯到的山贼,马匪之类的强盗会四处作祟的可能,村中也有考虑。
“乔巴一个人就能撂倒一大片,何况还有我们,村里到我胸口的,都是能拿剑的……”
“在村里倒不用担心,主要是转移的时候,大车小车,总有些不开眼的东西。”
“之后呢?还回不回来?西瓦他们呢……”
“才过去一天,你们在这边吵吵嚷嚷什么样子?怎么,不相信安德烈村长!都回去,该执勤执勤,该睡觉睡觉!”雅安一拍桌子,怒视座下人群。
众人默然,看着首座的雅安,和围绕他周围的七八个中年人。
议事房陷入压抑的安静。
“曾经勇猛无匹,令敌人闻风丧胆索罗勇士,他们的后人居然像一群娘们窝在家里吵吵嚷嚷,呵呵呵!”
突兀的沙哑声音打破安静,众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怒视而去。
房间角落中,一个浑身套在黑袍中的人不断摇头,他浑不在意汹涌的怒火,继续道:
“我们火凤凰佣兵团,听闻传说中的索罗村有难,以一条人命换一个勇士三年的时间的条件来救人。”
“我们团长以为赚到了,留下我接应后续团员,他带着其他人迅速展开任务。唯恐去得晚,‘勇士’们都自己回来了!”
“哈哈,看看我在这看到什么?所谓索罗勇士就是丢下他们同伴,儿子,急着商量逃命的软蛋!这就是勇士?呵呵呵——”
“丑八怪,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看我不给你脸给锤平了!”有人拍案而起,撸着袖子往上冲。
群情激愤,簇拥着那人涌来。
这人说话实在太刺耳!听得太难受。
雅安的眼睛涨的得通红,他的儿子生死不明,他却不能亲手去救他……
“怎么?我不过说说就受不了了?怪物在追杀你们同伴,你们却能忍气吞声?欺软怕硬的懦夫!”
黑袍人毫不在意汹涌而来的众人,霍然站起身指着在场所有人。
“哼!有胆子就把我留在这!不过你们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们逃到镇上,哦天,你们村怎么了?什么,索罗的勇士居然丢下同伴逃走?连敌人面都没见过……”
黑袍人的话像刀一样刺在众人心口,他们能想象撤退后将面对怎样的冷嘲热讽。
他们差点忘了,索罗村是特殊的,这里曾经每年都要走出十几个年轻人,他们会被编入阿努比斯防线的索罗勇士营。
他们曾是阿努比斯草原东部,为数不多能一比一硬撼半兽人军队的荣耀营团。最令人尊敬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特殊的血脉,他们是帝国最普通的人,却做到最了不起的事情。
勇士营中,父子,兄弟比比皆是,甚至从爷爷到孙子一家三代都在一起,最为信任,最为团结,最为勇敢。
索罗村拥有比其他村落广阔得多的土地,这都是鲜血与荣耀换来的。
这些,他们都差点忘了!
也许,外面的人都忘了!他们曾这样想到。
然而,黑袍人将这层虚弱的自我欺骗的谎言戳破,赤裸裸地告诉他们,没有人会忘记响当当的‘索罗勇士’之名!
愤怒,羞愧,仿徨,沉重。
他们真的能逃么?祖先长辈的十几世的荣耀,成为此刻压在众人心头的大山。
放弃世代守护的,先辈用鲜血换来的土地,任怪物糟蹋,这和将先辈的尸骨丢给怪物有何区别。
这些思考像牵住手脚的锁链,将汹涌的人群,牢牢扯在原地。不少人的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将黑袍人给撕烂,却被身旁的人拦住。
他们也很愤怒,却知道将愤怒撒在黑袍人身上于事无补。
能聚在议事厅中议事,都是村中有些资历的人,他们对于索罗的历史与荣耀,要比村中其他人清楚得多。
也因此,心情更加复杂。
也更容易钻入牛角尖。
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或许,只剩他雅安。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安德烈的心思,这也是安德烈将村庄托付给他的理由。
在安德烈的心中,没有什么比村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要是因为西格玛的话,村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那真的是太糟糕了。他必须站出来,稳定住人心。
“够了,西格玛。管住你的嘴,索罗的荣耀不容任何人的污蔑,索罗人的意志同样不受任何人驱使,现在,请你出去!”
黑袍人正是火凤凰佣兵团留在村庄的联络员,西格玛。
他微微掀开兜帽,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扫视众人,而后对着脸色不善的雅安轻蔑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屎黄牙齿,配合他丑到犯罪的面孔,能让人把的隔夜饭吐出来。
西格玛凭着这股恶心的气息,迫开人群。几个本想使坏,以泄心头之怒的人,也是浑身一震,鸡皮疙瘩乱冒。
没想到把他们憋得胸口痛,说出这么一番‘仗义直言’,让他们无言以对的人,居然如此丑陋。要是碰他一下,真是得洗到皮都掉了才干净。
西格玛坦然地越过人群,在众人目光中走到门口,他陡然转身,道:“我长得丑,但我敢抬头挺胸。因为我胸中有义气,义愤。你们呢?敢挺身说话么?”
“给我滚!索罗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除非你真的想吃刀子。”
雅安抽出长剑,遥指西格玛,眼中冰寒。
西格玛毫无畏惧,不知到底是缺心眼,还是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他高声道:“你们想躲在安德烈羽翼下多久?索罗的上空,究竟飘荡的是索罗的勇士之魂,还是安德烈懦弱的意志?”
“两年前,索罗营最后的骄傲,翱翔草原的阿努比斯之鹰,因为孤军奋战而折翼而回,自此,索罗勇士营名存实亡。”
“休养二十年,居然休出一村的无能之辈!”
“你找死!”
爆喝声起,只听‘砰’地一声,木制门槛化为齑粉,细屑成烟,环绕整个剑刃没入地下的长剑剑炳。
四射的粗木屑将西格玛膝盖下的长袍打成筛子。
长剑出自雅安之手,在场的人除了雅安身边的几个中年人,无不惊愕。
这位时常伴随安德烈左右,平时只处理村中文案工作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西格玛鼓动喉咙,吞了吞口水:这个雅安,竟然是斗气强者。
他毫不怀疑,刚刚那一剑若是落到他身上,他会被打成木屑一样的碎片。
卧虎藏龙!
粗看平常的村庄,到底还剩下多少力量,外人真的很难估计。若不是缺少施法者,只是追猎者怎么会逼到他们撤退?实在是力量太被克制。
西格玛‘咯咯’一笑,道:“好好好,既然还有这样的勇士,等我佣兵团法师就位,敢不敢随同入山?”
语气甚是轻蔑。说完大步离开,再刺激下去,他怕真的小命不保。
屋外,聚集着不少年轻人,怒视西格玛,却不敢对上西格玛轻蔑的眼神,除非有勇气说: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