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
吴尚荣一早就出门去上班了。
吴彦军在亲妈的催催打打下,总算乖乖坐在屋里写起了作业。
姥爷带着四丫去场院孔先生家了,说是要去请教白葡萄栽培技术。四丫才不管姥爷要跟那位姓孔的爷爷取什么经,反正有人带她出门玩儿她就高兴。
四丫跟着姥爷刚出门,云子就来了,听说四丫不在家,云子悻悻地跑回家去了。
阳光明媚,是女人们干家务的好时节。
张丽娥趁着太阳好,抓紧时间洗衣服。一家人攒了一礼拜的衣服,满满一大盆。对张丽娥来说,休息日根本谈不上什么休息,几乎每个礼拜天都是在一整天的劳动中度过的。
面对着一大铝盆的衣服,张丽娥摇着头发愁:“哎呀,又得洗这么多衣服,洗洗洗,一到礼拜天就是没完没了地洗衣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姥姥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补袜子,边听张丽娥唠叨边笑。
张丽娥把搓衣板架好,从盆里捞起一件衣服看了看,“臭小子,哪件衣服都这么脏!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真是。”
姥姥笑笑说:“不着急洗,先泡一会儿,多泡泡好洗,等我补完袜子咱们一块儿洗。”
张丽娥晃动双臂揉搓着衣服,“妈你快别沾水了,你关节炎,少着凉水吧。”
姥姥抬手,把针在头发上划了两下,“没事儿,不碍事。”
“别介,妈你还是注意点儿的好,你看看谢大姨,手现在疼成什么样了,就是以前老用冷水洗的。”
“我没事儿,妈的身体妈自己知道。”姥姥把用袜子套在模具上,开始补袜子。
张丽娥抬眼看了看姥姥和她手里的袜子,摇摇头,“又是三儿的。”
姥姥笑笑,“我们三儿勤快,袜子也破得快。”
张丽娥心底叹了叹,唉,这姥姥,外孙子就没一处不是,费袜子不说费袜子,还勤快?真会夸人。张丽娥看了看姥姥。
姥姥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张丽娥摇摇头,低头洗衣服去了。
范婶和她指间的烟一起飘进了吴家院子。
看张丽娥娘俩又在辛勤劳动,范婶笑了,“这娘俩,真勤快。”
张丽娥低眼笑,又来了个夸人的。
姥姥抬眼看看范婶,“范婶过来了。”
范婶把夹着烟的手背到身后,俯身审视了一下姥姥手里的袜子,然后说:“嗯,这肯定又是三儿的袜子。”
张丽娥说完,又从盆里捞出一件衣服使劲揉搓起来,“除了他还能有谁?属他最费!穿什么破什么,两个哥哥……”
没等张丽娥把抱怨说完,姥姥“嘘”了一声,示意张丽娥打住。
范婶笑了笑,下意识地朝里屋瞅瞅。
姥姥小声说:“三儿在屋里呢。”
范婶的嗓门不提自高,“我们三儿又在屋里学习呢?这么乖呢。”
“嗯,乖着呢。”姥姥也提高了音量,笑着拿针在头发上划了两下。
张丽娥翻翻白眼摇摇头,这姥姥,这范婶,还故意夸奖他?
范婶的双眼在一口烟雾中眯成两条细线,眼神在烟雾中停留了一瞬,说:“我们三儿越来越懂事了,长大了。”
姥姥嘴角噙着笑,认真补着手里的袜子。
范婶又朝屋里瞅了瞅,“哎?我们四丫不在家呀?”
姥姥说:“跟她姥爷出去了。”
范婶呵呵一笑,看着姥姥穿针引线,“老范还让我来叫四丫去家里写字画画呢。”
“你们太惯着她了,就那么由着她瞎画,把家里院里画得没一处干净地方,我都不好让丫头过去玩儿了。”
“咳,让孩子写写画画多好啊,你们是不知道,四丫一天不来家里玩儿,老范就嘀咕,问四丫今天怎么还不来呀,是不是跟姥姥出去了什么的,老范就爱看我们四丫画画,就爱听我们四丫说话。”
张丽娥直了直身子,笑笑说:“你们真的太惯着丫头了,把你们家那么干净的地上画得一个乱七八糟。”
“咳,我们干净什么呀,我们就爱看丫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画的大楼房可好看了,想象力特别丰富,还画老范和姥爷下棋呢,好玩儿着呢。”
姥姥笑笑,“范伯范婶对四丫太好了。”
范婶呵声一笑,转过身抽了两口烟。
三个女人家长里短,聊得嘻嘻哈哈。
随着院门被推开的声响,一嗓子响亮的“妈——”传了过来。
随着熟悉的喊声,姥姥朝范家院子里望了望,“哟,这是大女婿又来了吧?真是好女婿呀。”
“嗯,我们女婿来了。”范婶笑笑,抬抬夹着烟的手,“那我先过去了。”
姥姥和张丽娥同时微笑点头,目送范婶回去。
和范婶家的女婿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人,长杆子铁架子的扛着不少东西。
姥姥望着范家院里,“这是要干活儿啊?”
张丽娥也抬头看,“是要修什么东西吧?”
范婶笑盈盈地招呼大女婿,“小心点儿,先搬进去,搬进去。”
“妈,他们是来帮忙装天线的。”
“好好好,谢谢啊。”
“装哪儿呀?”
“就这儿吧。”范婶抬手指定了一处地方。
姥姥张望了两下,天线?做什么用的?
张丽娥看了两眼热闹,便低头洗衣服去了。
范伯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老范,让开让开。”范婶把范伯拨拉到墙边。
范伯好脾气地贴墙边一靠,笑看着范婶忙活。
范婶掀开帘子,跟女婿说:“来来,小心啊,慢点儿,慢点儿。”
姥姥好奇地望向范伯家,“这干什么呢?”
女婿抱着一个箱子进了屋。院子里的两个人也都忙活着。
范伯微笑地端着茶站在一旁审视
姥姥开始只是坐着看,看了一会儿站起来了,看看范家院子里,视线在大女婿刚迈进去的门口停了停。
范伯看见姥姥,笑着走过来。
“他范伯,今儿这是干吗呢?”
“哦,他们装天线呢。”
“天线?”
“啊,电视天线。”
“电视天线?”
电视?张丽娥听到了这两个字抬头看向范伯,惊喜地问道:“范伯买电视了?”
范伯笑着点头,“啊,买了个电视。”
电视可是稀罕物件,听说隔壁小陆的万元户亲爹买了一台电视机,不过不觉没等张丽娥看见他家电视长什么样,老陆就搬走了。
姥姥瞅了半天,也没看见电视的影子。
范伯笑笑,“刚才搬家里了,等装好天线,就能收到台了,来家里看电视吧。”
姥姥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啊,哎?那天,这两个人是不是来过?”
范伯笑,“姥姥好记性,那天他来过,没弄完,今天就能都弄妥了,一会儿就能看电视了。”
张丽娥笑笑,她也想瞧瞧范伯家的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