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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战后波澜(十)战后规划(1 / 1)

“科尔沁”这个部落名在蒙语中的原意是“带弓箭的近卫军”。而“阿鲁”意为“北”或者“北方”,此因该部曾驻牧杭爱山之北,故名。

如果从地理角度而言,梁梦龙此时所说的“阿鲁科尔沁”在春秋战国、秦汉时代,先后属东胡、匈奴、乌桓、鲜卑地。隋唐时期为契丹游牧地。辽代为上京道乌州。辽代归属为上京临潢府。金代为泰州属北京路。元代为辽王耶律留哥的封地。

时间到了明代,此地初为潢水兀良哈地泰宁卫领辖,嘉靖二十五年(1546),游牧于额尔古纳河、海哈尔河呼伦贝尔湖一带的阿鲁科尔沁部昆都伦岱青、元太祖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第十五世孙率部迁居,始名阿鲁科尔沁,意即为“北方弓箭手”。

那这个“阿鲁科尔沁”与已经投靠大明的“嫩科尔沁”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关系就是“系出同源”:两部原先就是一部,祖上来历都是从这位哈布图哈萨尔开始算的。

16世纪后(即1501年后),科尔沁一部南迁游牧在嫩江流域,称“嫩科尔沁部”,而留居在原地的科尔沁则称为“阿鲁科尔沁部”,所以阿鲁科尔沁其实就是当时留牧于呼伦贝尔及后世黑龙江北部等地区的科尔沁部统称。

换言之,从某个程度上而言,“嫩科尔沁部”可以看做分部,而“阿鲁科尔沁部”实际上才是科尔沁部的主部。

但这只是从源流的角度而言,事实上两家的发展已经有了高下之分,两个部落也早已各过各的,连这种名义上的“主从关系”也早已岌岌可危。

本来,这南北两家“科尔沁”一开始都是臣服于察哈尔部的,也就是臣服于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或者说北元朝廷。

然而,地理有时候能决定命运。嫩科尔沁部由于更靠近大明,早些年他们趁着大明军事力量退化,追随察哈尔、伙同内喀尔喀等部,不时寇边大明,虽然没发什么大财,但多少也能抢口汤喝。

别看只是口汤,大明这里的一口汤足以让嫩科尔沁部实力快速反超阿鲁科尔沁。到了后来,嫩科尔沁部便开始对臣服于察哈尔逐渐不满,终于在不久前因为高务实的策划和干预而彻底归顺了大明。

与此同时,阿鲁科尔沁部却因为实力有限,且抱不上大明的粗腿,始终只能雌伏于图们汗麾下。然而阿鲁科尔沁毕竟和嫩科尔沁部同源,图们也不敢放心使用他们,因此该部在图们麾下也是个边缘人,没什么存在感。

阿鲁科尔沁部一共不到万户,大概三万民众,战时可用之兵撑死也就六七千,肯定不到八千。但他们占据的草场却很不错——呼伦贝尔大家都很熟悉,就不介绍了。

既然草场很好,为啥人口这么少?当然是因为冷啊!呼伦贝尔大草原可是在黑龙江北部附近,你还指望他们那儿和江南地区一样养人吗?

生产力低下的阿鲁科尔沁人虽然畜牧能力不差,但人口实在涨不动,很多时候就成了察哈尔部的战马供应商——可惜图们汗白嫖战马不给钱,活脱脱把他们当韭菜,割了一轮又一轮。

在这种情况下,阿鲁科尔沁部对察哈尔部的向心力自然也就强不了。于是,在这次察哈尔避战西迁的超大型迁徙计划中,阿鲁科尔沁部就被图们汗放弃了,没带他们一起走。

不过阿鲁科尔沁部本身对此也不甚在意,他们认为图们走了更好,因为这样相当于少了头顶上的剥削者,反而更加自由了。

唯一的危险出现在李如松部奔袭捕鱼儿海设伏的那段时间。阿鲁科尔沁部当时本以为自己是个三不管,陡然发现李如松部数万精锐朝他们领地杀来的时候,那可当真是吓得屁滚尿流,二话不说就往东开溜了。

一边开溜,阿鲁科尔沁部还一边做好了计划:万一要是被李如松追上,那就二话不说直接投降,并且表示愿意“举族内迁”。

这个计划的聪明之处在于,根据大明的惯例,一旦游牧部落请求“举族内迁”,那就不是李如松能决断的事,他必须上报朝廷——呃,有经略的时候还得先上报经略。总之,不是他李如松自己能“便宜处置”的了,这样阿鲁科尔沁人至少可以先保住命。

不过他们没等到这一天,李如松到了捕鱼儿海就停了下来,安安心心在那儿设伏,后来又莫名其妙地飞快走了,留下原地松了口气的阿鲁科尔沁人念叨着上师保佑,然后小心翼翼返回故里。

他们肯定没想到,大明虽然看似没搭理他,但大明朝廷内部依然有人记得他们——梁梦龙这个计划就直接把他们当做奖品送给了嫩科尔沁部,根本没问他们乐意不乐意。

在梁梦龙看来,大宁及周边原属于察哈尔的大片土地是大明需要直辖的核心地区。这是高务实很早之前就和他商议过的,是大明骑兵实力增强的关键一环,断然不会容忍外人染指,即便是投靠了大明的嫩科尔沁部也不行。

兀良哈三卫不也很早就投了大明吗,后来给他们分了地,又撤了他们顶头上司宁王和大宁都司,没人管着的兀良哈三卫最后怎样?不还是回归了蒙古势力圈么!所以高务实和梁梦龙都认定,核心地区必须由纯正的自己人控制,因为只有自己够强大,附庸才会甘当附庸。

高务实当初倒没和梁梦龙商议如何赏赐嫩科尔沁部这件事,因为本质上高务实认为在伐元胜利之后,大明威加海内,嫩科尔沁部肯定不敢造次,赏赐的问题完全可以视情况再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因为其他一系列的问题导致要提前商议这事,梁梦龙一时也只能想到这一点,因为这样做符合高务实一个更高层次的整体规划。

这个整体规划说穿了也简单:分而治之。

察哈尔部的力量从东蒙古被驱逐,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势力真空,即便大明会取代它,但大明和它的定位却不同。察哈尔在此,是可以威胁嫩科尔沁部与叶赫部的,甚至还可以威胁或者干涉其他女真各部。

而大明呢,至少不好摆明了干涉嫩科尔沁部和叶赫部这两家已经臣服的部落,即使要干涉也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而嫩科尔沁部与叶赫部的联盟由于他们之间的实力非常接近,属于麻杆打狼两头怕,因此极有可能就会维系下来。

这就很不符合大明的利益了:你们俩维系联盟,那我大明如何分而治之?万一哪天大局有变,你俩联手背刺我怎么办?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得提前制造矛盾。制造矛盾本来也不是不能另想办法,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今天谈到这茬,梁梦龙也就顾不得许多,先把这事提了出来。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打破嫩科尔沁部和叶赫部之间的实力平衡,接下去两者之间就必然出现矛盾。道理很简单,嫩科尔沁部即便加强了一些,也不可能敢和刚刚伐元大胜的大明对抗,那他们只能欺负谁?自然是昔日盟友叶赫部啊!

至于叶赫部和高司徒有联姻这档子事,梁梦龙并不在意。他对高务实有着足够的了解,这位大司徒之所以联姻叶赫,本质上就是要利用人家,绝无可能分不清敌我亲疏。

更何况,一旦叶赫处于战略劣势,接下来只会更加巴结高司徒,这对高司徒而言反而是大有裨益的。

朱翊钧盯着旁边挂在画架上的堪舆图看了一会儿,也明白了梁梦龙的用意,点头道:“梁爱卿此言大善,朕以为可行。”

顿了一顿,他随手一摆,道:“那就告诉嫩科尔沁部,就说阿鲁科尔沁部往日追随图们犯下诸多罪行,本该夷族以消其恶。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嫩科尔沁部又有弃暗投明之功,以其二部本出同源,故准两科尔沁并为一族。嫩科尔沁人今后也当悉心教化,使阿鲁科尔沁遗民沐我天朝恩德,将来也好同心向善,得天所眷。”

这件事与诸阁老都无直接利益关系,甚至看不到和实学派自身有多少关系,因此大家的反应就很一致,齐齐领旨道:“吾皇圣明,臣等遵旨。”

然后王家屏又问道:“皇上,嫩科尔沁既然赏了,叶赫、建州右卫等部是否同赏?”

朱翊钧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叶赫与建州右卫的事等大司徒回京再论。”这两部都是高务实当年收至麾下的,朱翊钧觉得还是问完高务实的意见之后再决定比较稳妥。好在王家屏只是询问,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意见,因此皇帝回答之后他便退下了。

申时行见没有其他人要说话,便接过话头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讨论外喀尔喀了?鸣泉公可有见教?”

“岂敢言教。”梁梦龙道:“外喀尔喀部地处甚远,距京师至少有两千六百里,距大宁甚至反而更远,有两千八百余里,即便是距归化城也有两千里之遥。

这般距离,恐非我官军所能常驻,否则一应给养太过艰难,纵是只屯兵一万,年费怕也在二三十万两也。”

“大司徒与梁爱卿可曾就此有过讨论?”朱翊钧这次问得很直接。当然,这一问也不怕别人故意误解,毕竟高务实作为经臣出征关外,战前与大司马及主管兵部的梁梦龙商议相关事宜也在情理之中。

梁梦龙颔首道:“有过一些讨论,大致上有三个看法。其一是建立在阿巴岱赛音汗弃暗投明、转附天朝之基础上,当时臣与大司徒、大司马的意见比较一致,认为若有这般机会,可以考虑让阿巴岱赛音汗继续暂掌和林。当然,现在看来这一条是不必考虑了。”

朱翊钧点点头,问道:“那么其二呢?”

“其二则是让顺义王直辖。”梁梦龙道:“顺义王诚心归附二十余载,忠贞可嘉,为我南征北战数场,功勋着实不小,再加上去年还曾有所损失……此番若将和林转交于他,想必土默特今后更能安心为我藩篱。”

许国在一边微微皱眉,问道:“但若土默特势力继续扩大,于朝廷是否会有尾大不掉之威胁?”

“此事我与大司徒、大司马也有商议。”梁梦龙肃然一指堪舆图,道:“颍阳公请看,眼下察哈尔西逃,其将去往何处虽不能定论,但大抵应该会在西域一带落脚驻牧。如今瓦剌分裂,察合台衰落,恐怕都不是那布日哈图的对手。

假使察哈尔再兴于西域,则我甘肃必受其害,此时若还分顾漠北,实在难以为继。但若将漠北赐予土默特,北面有顺义王足可为屏,则朝廷可聚兵与甘肃一点。如此我天兵退可固守,进可西出,攻守皆在我愿,其何不美?”

许国想想,似乎也觉得道理没错,便微微点头,不再多话。朱翊钧轻轻“嗯”了一声,却又问道:“梁卿之前说有三个设想,这才说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什么?”

梁梦龙面色一正,郑重道:“这第三个就有些争议了,此条原是大司徒提出,但他也说要达成此条颇不容易,须得机会绝佳才好展布。”

他这么一说,朱翊钧更好奇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问道:“哦?快说来听听。”

“是,皇上。”梁梦龙缓缓道:“第三种方案是,将鄂尔多斯部移镇漠北和林,我官军进驻河套。”

“啊!”

“嘶……”

众人一同惊讶起来,连朱翊钧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道:“收复河套……这怕是不容易吧,鄂尔多斯部岂会愿意放弃河套而去漠北苦寒之地?”

“正是因为难,所以大司徒才说须得有绝佳之机会才好展布。”梁梦龙叹了口气,道:“若是鄂尔多斯前次支持哱拜之事发生在当前就好了。”

朱翊钧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也不由得惋惜,道:“是啊,前次他们是犯了大错。这一次却不同,鄂尔多斯部配合土默特出兵北伐,一直规规矩矩呆在顺义王麾下……这却不好办了。”看来朱翊钧对河套还是很有想法的。

梁梦龙此时却忽然笑了笑,道:“好教皇上放心,大司徒此前对此还有个后续设想,虽然眼下局势稍有不同,但换汤不换药,这个想法没准还是能用上的……只是可能需要等上几年。”

朱翊钧大喜,连忙问道:“什么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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