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外面的雪让世界变了颜色,银装素裹,洁白无瑕,看起来很美,但对有些人来说大概就是另一番情境了。
寒冷,窘迫,或者还有绝望。
是否要多管闲事,夏沁还没想好,毕竟和那个人也不是真的很熟,多年前的交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在记忆长河中显得微不足道。
但真要无视,似乎……也做不到。
终于,良知到底是战胜了自私,夏沁一边谴责自己心太软,一边回到床前,趴下,探臂,从床板最里侧靠墙的犄角旮旯里艰难的将自己的小金库摸了出来——
钱用卫生纸卷了好几层,厚度不算十分丰满,却是辛苦积攒七年的成果,算下来也有大几千。
看着手里码得整整齐齐有零有整的票子,夏沁心在滴血,尤其是将红票子们一分为二的时候,简直血流成河。甚至有那么刹那,她是想要把钱重新塞回去藏好的。
当然,最终的结果不变,小金库急速缩水了。
有种欲哭无泪的辛酸感。
就当……还恩吧!
夏沁这样安慰自己。
幸福花园曾经有过自己的辉煌,多年前甚至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好地方。但现在,就像迟暮的老人,日薄西山,这里从内到外都在散发着岌岌可危的颓唐与沧桑,破旧成了它最恰当的代名词。
冷风呼啸,夹杂着雪花落在头上脸上,凉沁沁的几乎要把人冻成冰疙瘩。
但比起身体的冷,心冷更让骆庭显觉得难以忍受。
世界很大,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当何去何去。
绝望与愤懑同时袭上心头,一股羸弱的火苗仿佛星星之火般不知何时就要燎原,冲破它的束缚去毁天灭地誓死不休!
夏沁就是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凑过来的。
她撑着半旧不新的黑伞,牛仔裤,黑棉衣,白靴子,头发随意的团成个丸子状,清汤挂面,却又清新可人,走过来,站定,面对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欲言又止。
说话说话快说话!
夏沁无声的呐喊,希冀男人可以主动开口,这样她就可以把准备好的说辞顺势吐露出来了,毕竟主动给钱怜悯什么的,挺尴尬的。
可惜想的再理所当然,男人不配合也是白搭。
骆庭显的无视太……理直气壮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别惹我别理我别和我说话’的冷漠气息,距离感真心强。
夏沁不得不面对现实放弃初衷。
指望对方按套路走显然不太可能。
况且骆庭显耗得起,她却不敢。
工作日,雪天,下午,小区此时寂静无声,外面一个闲人都没有,但再过一会儿,也许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就不一定了。万一被人撞个正着……邻居倒没关系,要是家里人……夏沁不敢想。
越想越急,所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嗯,就是这么个意思,管不了那么多,牙一咬,索性滤过前缀,夏沁直接把手里东西递出去,“哥哥,这个,给你。”声音不大,但能保证男人能听清。
是个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
东西递到了鼻子尖,骆庭显就算再想无视也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给面子的赏了个眼神过来,视线在塑料袋上一扫而过,却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
这就很让人无奈了。
上赶着给钱都不要……夏沁觉得好人好事做到自己这份儿上也没谁了。
自我解嘲的啧了一声,脑袋一歪夹住伞把,径自抓过对方冰凉的大手硬是把塑料袋给塞了过去,然后好人做到底,伞也塞了过去,留下句:“天无绝人之路,想开点!”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跑到了三米开外,跟被狼追的兔子似的,那叫一个灵动迅捷,矫若游龙。
骆庭显:……
直到临进楼栋了,夏沁才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见那人并没追上来,只是隔着漫天簌簌的雪花沉默的看着自己,虽看不清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但夏沁还是不禁扬起了一个笑脸,挥了挥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就蹬蹬蹬上楼去了。
这个回眸一笑在之后很多年里都停驻在骆庭显的记忆中鲜活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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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时,骆庭显的事就成了夏家餐桌上的谈资。
这就是老小区的弊端或者优点?了。都是多年的邻居,谁不知道谁,楼上楼下没有不认识的,消息八卦之类自然传播的也快。何况骆庭显的事当年闹的挺大,只要是老住户就没有不知道的,别看今天夏家只有夏沁一个人在,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其他人得知此八卦的速度。
王玫给儿子闺女各夹了一个鸡腿,对丈夫说,“那个邱珍也真够狠的,亲儿子都不认,搬家了连地址都不告诉,这是要彻底断绝关系呢,小骆就是再混账,那不也是她儿子?”
夏东海不以为然,“要是咱家儿子坐牢这么多年我也不认!还不够丢人的!”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嗤一声,“谁知道在牢里染上什么恶习没有,万一迎回家一个祖宗,那就擎等着气疯吧!再说小骆今年算起来也快三十了,这么大还指着亲妈养?”
“我呸!”王玫不高兴,筷子重重一放,“有你这么当爹的咒儿子不好的?!”看到刚从厨房端着汤出来的夏沁,冷笑一声,“是,反正你夏东海不愁没人给你生孩子,您多硬气啊!”又冲夏沁,“……死丫头!日子还过不过了!两只鸡一条鱼,敢情不是你挣钱!”
夏沁端着鸡汤站在那儿低头不敢吭声,配上她那张我见犹怜的漂亮脸蛋,王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去掀鸡汤,夏东海早防着她这一手,先一步抓住她胳膊,满脸不耐,“吃个饭都不安生,烫伤了还不是你出钱给买药!”又示意大闺女,“微微,劝劝你妈。”
夏薇懒洋洋的咽下嘴里的菜,不咸不淡的说,“妈,快点吧,等会儿电影该开场了。”
夏狄听到这个先急了,“妈妈妈妈,电影电影!”
儿子闺女是王玫的心头肉,听到儿子催促立时没了气焰,赶忙说,“好好好,咱这就走这就走!”
一场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临出门夏东海趁老婆孩子不注意偷偷塞了一百块钱给夏沁,小声叮嘱,“你自己去买点好吃的,是不是还有点烧?等会儿再去打一针,”这样说着,从兜里又抽了张五十的出来,“花完了爸再给。”说完拍拍女儿的肩,做贼似的先出了门。
家里很快安静下来,夏沁早习惯了这种被排斥在外,并不十分在意,把刚才老爸给的钱和自己的小金库搁在一起,觉得虽然和少的那一半没法儿比,但多少是个安慰。
洗碗刷锅打扫完卫生,夏沁就回到自己不足五平方的袖珍小房间里拿出课本开始看书。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枯燥的学习,但她又很清楚,不努力的话,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加没有光明的深渊。
时间一晃而过,上学,放学,做不完的家务写不完的卷子复习不完的知识,还要被养母苛责,被异母姐姐弟弟找茬,唯一的温暖来自亲生父亲偷偷摸摸的小关怀。夏沁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充足,充足的甚至令人窒息。
这天考完期末考,同桌魏琳琳见到她扑过来就问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夏沁说了自己的,魏琳琳立刻趴课桌上呜呼哀哉,“完了完了,我这次肯定考砸了,我妈会杀了我的!”
夏沁很羡慕别人这种类似怕爸妈因为学习退步会怎样怎样的调调,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惜人和人到底生来不同。
“对了夏沁,等会儿姜浩请客吃饭唱歌,咱一起去呗?”魏琳琳突然抬头说道,复活的不要太迅速。
夏沁摇头,“我得早点回家,你们去玩吧。”
“别这样嘛,”魏琳琳挽住她胳膊,“试都考完了,现在才四点多,回家这么早干嘛呀,走呗走呗,给个面子嘛~”
夏沁自己事自己知,并不为所动。魏琳琳有点丧气,嘟哝,“也太不合群了你。”
夏沁笑笑,收拾好书包就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她在班里有点特立独行,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和谁都能说两句,但其实和谁都不交心。
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学校离家不算近,走路要一个多小时,夏东海给她办的有公交卡,不过夏沁一般更喜欢走路回去,对于别人来说连续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很漫长,但对她来说却有些过于短暂了,如果可以,夏沁希望回家的时间可以晚一些,更晚一些。
但终究还是要回的。
晚饭还需要她准备。
有人喊她的名字。
是姜浩。
夏沁在原地站定,姜浩跑过来,哈气从他口鼻中喷出,高高瘦瘦的大男孩,帅气加上会穿衣,学习又好,性格也明朗,据说家里有人从政,背景深,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
“夏沁,你怎么走了?”姜浩走到跟前,有点喘,“今天我生日,给个面子啊美女!”
“我……”
“别你你我我了,”不等夏沁找理由,姜浩直接拽住她书包,“走吧走吧,我饭店都订好了,咱班人差不多都来,还有郑老师,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说着就把人往回拖,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他跟夏沁关系不错,两人高一时做过一段时间同桌,高二文理分科又在同一班,算是元老级同学,加上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这学期还一起参加了奥数,认真说来,姜浩之于夏沁是要比魏琳琳这些普通同学还要熟悉一些的。
两人回到学校,班里很多同学都在大门口等着了,见姜浩真把人给拖回来了,有几个男生暧昧的嘘起来,魏琳琳不高兴的跑过来,“夏沁,你不是有事要回家吗?”
“没见我拽着她书包呢嘛!”姜浩没好气的呛她一句,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振臂一呼,“走,悦泉楼!车费等会儿找我报!”
曹飞白坐副驾,夏沁三个坐后排,车中没人说话,气氛略怪异。
不过曹小哥很会自我调节,YY的自得其乐。他把魏琳琳想成了漫漫银河,坚定不移的将男女主从中隔断的那种,自此牛郎织女天各一方,只能两两相望,可悲可叹,就连略高冷的司机师傅都被安上了某一神话角色,high的不要不要。
“夏沁,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姜浩还带着变声期尾巴的低哑话音打断了曹小哥的脑洞延伸,他自觉应该推兄弟一把,于是回头附和,“是啊,夏沁,老姜不提我都没想到,你给家里人说下吧,我们都和家里说过了。”
夏沁闻言顿了一下,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几不可见的轻点了下头。
姜浩也没多想,知道她没手机,就主动把自己的递过去。
在一中没手机的人很多,大多是家长担心影响孩子学习太放飞自我所以禁用,一班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作为其中的无机一员,夏沁不算突兀,避免了不必要的难堪。
其实夏东海是给闺女买过手机的,那时夏沁刚考上一中,分数很高,手机是作为奖励悄悄买的。可惜后来被熊孩子夏狄无意中发现,为这事王玫大闹了一场,最终结果当然是手机被无情没收。
夏沁从此再没沾过手机,不止因为夏东海怕了老婆的河东狮吼不敢买了,夏沁也有些惧养母的咆哮耍横。
接过姜浩递来的电话,夏沁给老爸夏东海拨了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麻将声首先传了过来。
听到女儿说要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夏东海没多想就同意了,还问闺女身上有钱没,没钱就给她送过来。夏沁没把这话当真,只说不用了,之后夏东海简单叮嘱了两句双方就挂了电话。
她没主动提家里,夏东海也没提,父女二人就这么默契的把这一问题给抛诸了脑后。
就如刚才被拉回来时的半推半就。
因为从内心来说不想这么早回家,所以姜浩一强势,她也就顺势而为了。
就是这么简单。
把电话还回去,夏沁道了谢。姜浩刚要说什么,中间的‘银河’就吭声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和家里说?”
魏琳琳觉得自己憋屈死了,就没见过这么区别对待的!
姜浩扫她一眼,淡淡说,“你不是有手机?”
今天过生日请客的事班群里上午就说了,之所以没提前特意告诉夏沁也是防着她找理由拒绝,毕竟夏沁平时就不怎么合群爱凑热闹,提前说百分之九十九会被拒绝,所以姜浩耍了个心眼儿玩突击。又由于两人不在同一考场,担心考完试错过,还专门拜托让魏琳琳帮忙通知,哪知魏琳琳这么不靠谱,差点就把人给放走了,所以姜同学这会儿有点不待见魏同学。
魏琳琳扁扁嘴,“那你也可以问问我啊,我看你就是顾此薄比。”
曹飞白在前头乐了,转过头,“我说魏琳琳,你这醋吃的也太酸了吧!十里飘香啊!”
“滚蛋!”魏琳琳一眼瞪过去,下一秒又伸手挽住夏沁,义愤填膺,“夏沁,你说他这是不是差别对待搞歧视?!”
夏沁并不在意同桌的小心机,就像之前魏琳琳告诉她姜浩要请客时没有说明姜浩要过生日一样。
这种小打小闹于她来说,和现实生活中的压抑没有任何可比性。
一眼洞穿却懒得计较,所以夏沁只是笑笑。
姜浩反而很不爽,“你怎么那么啰嗦!”
“姜浩!你信不信我找阿姨告你状!”魏琳琳也怒了。
曹飞白哎哎两声,“你俩干嘛呢!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太幼稚了吧!”又嘀咕,“亏得还是青梅竹马呢!”
魏琳琳哼一声,扭过头趴夏沁肩上生闷气,姜浩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车里好容易热闹一下这会儿又变得安静下来。
曹飞白有点无语,和夏沁对视一眼,摊手做了个鬼脸。
悦泉楼离一中不远,是个装潢挺上档次的大酒店。
现在刚下午五点,吃晚饭有点早,但都是半大孩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又刚考完试,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到了地方,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去了二楼的大包厢,各自找地方坐好就相当不客气的开始点菜了。
这个要吃肉,那个要饮料,热闹的不行,本来曹飞白还说要喝酒,他同桌怼他一句,“你虎啊!老郑等会儿过来!”
作为寿星和被宰对象,姜浩挺忙的,顾不上特意照顾心中女神,安排好同学又去帮着点菜,等菜都陆续上来,老班郑杨就来了。
郑老师年过四旬,是个中年帅大叔,脾气耿直,没什么架子,跟学生关系特别好,要不姜浩也不会邀请班主任来一起过生日。
郑老师坐主位,旁边是姜浩,姜浩旁边是魏琳琳,然后是夏沁,接着是曹飞白,这一桌就是一个圈子一个阶层。
不要觉得学生之间不分这个,其实学生之间最是泾渭分明。
好学生跟好学生玩,中流和中流,差生和差生。
比如夏沁,她是一班的班花,一中的校花,学习成绩好,稳坐年级前五,关注度极高,再比如魏琳琳,班里文艺委员,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不错,每次考试都没下过年级前二十,还有曹飞白,一样是学习尖子,作为班长的姜浩更不用说,除此外还有生活委员李潜,团支书张展,副班长杜丽丽,英语课代表申唯,哪一个都是老师的心窝窝。
席间闹哄哄的,特别是男生嗓门高,他说一句他喊一声,比早上的菜市场都热闹。
夏沁在这种氛围中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她不去想等会儿回到家会面对什么,只是埋头吃吃吃,嘴巴就不带停的。魏琳琳突然拍拍她,凑过来小声说,“夏沁,你陪我一起去厕所吧。”
夏沁看了眼瞅过来的姜浩,了然,只能搁置筷子。
同去厕所的还有杜丽丽,三个女生手牵手都挺漂亮,走在酒店的走廊中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了不少注视的目光。
“老弟,想女人了吧?”
朱大同笑呵呵的拍拍骆庭显的肩,“你跟着老哥放心干,以后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些小妹妹要多少有多少,女人没有花钱买不来的,等会儿吃完饭老哥就带你去开开荤!”
骆庭显淡淡的牵牵嘴角,不置可否。
“骆哥,以前我就总听我老叔提起你,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地赶不回来,来,这杯小弟敬你,以后咱们互帮互助,还请骆哥多多关照。”朱绍辉站起来敬酒,姿态放的低,说的话也谦逊,骆庭显却不会把这场面话当真。
在牢里这些年他别的也许还一知半解,人心看得却透,朱绍辉对他有敌意。
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但他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