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珍?不,我不知道,她是自己摔下去的,我......”
说着终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惊恐,两眼一翻,身子软了下去......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人靠在墙头,哪里有人?
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直着嗓子叫了两声,一个小宫女应身跑过来,她搭了小宫女的手,紧走两步,又大着胆子往后偷偷看去,天忽然阴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她一个激灵:菩萨显灵了,含香刚刚回来了。她再也不敢停留,快速跑走了。
.....
苏暖跪在一处角落里,身下是嶙峋的石块,硌得膝盖处传来阵阵麻痛。
她仿若未觉,眼神空洞: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莫名其妙地送了命。不止她,还带累了师傅?她的心慌慌地,揪成了一团,她难受得弓起了身子。
师傅到底怎么样了?好好儿地,怎会摔倒?摔到哪里去了?她红了眼眶。
可惜。
她知道绿萍素来怕鬼,只是没想到怕成这样,没说几句就吓晕过去了。
她不信:定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手,琉华宫的人都知道师傳一向与她亲近.她连自己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师傅?
张嫣究竟有什么秘密?
能让张嫣如此忌惮,连着除去身边两人,就连林嬷嬷,伺候了她一辈子的老人,也下得了手,不惜先帝去世,也要了结了她。
她方才已猜测了数个可能,又都被否定了。她着实是冤枉,真的想不起来林嬷嬷与她说过什么话。
她无辜,师傳更加无辜......
她心中悲意上涌,泪水滴落。
哭了好一会,才起身,狠狠擦了泪水,眼泪却是不听使唤,蜂拥而出,擦了又流,流了又擦.....她干脆不擦了,仰着脸,大张着嘴,任泪水流进嘴里,洒落衣襟......哭吧,尽情地哭吧.....
从今以后,把泪水都咽了罢......
苏暖身姿笔挺,眯着眼,脸上的泪珠还在滴落:.想她闽寒香卑微了半辈子,行事克己,低调做人,只求平安顺利出宫;师傅贺司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只为残生能在恩馨苑体面的地老去......
可这一切,皆因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就全被夺了去。只因那个人的“疑心!”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秘密!就要了几条人命。
老天,你何其不公!苏暖这一刻心中咆哮着,怒意翻滚......
隐隐有喧哗声传来,是皇太后回宫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墙壁上的”佛“字,弯起嘴角笑了:“既然让她重生,就是让她回来索债的罢?佛不是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吗?”那么,就让她自己来报吧!
她吐一口浊气,默默地合了什,对着遥远的大殿,钟声传来的方句,虏诚地拜了下去。五体投地,匍匐到满是沙砾的泥地里......良久,起身,睁眼,眼中有了看不懂的光芒.
外边,郑卓锋早等得不耐烦,见她出来,急上前,:“怎的了?我这急死!唉,这是怎么回事,弄成这样脏?”他说着,用手去拈苏暖头上的一根草茎。
苏暖下意识头一歪,“没什么,快走罢!”
上了车,苏暖就疲惫至极地闭了眼,靠着车厢,一声不吭。
对面郑卓几番想说什么,终究住了口,见苏暖脸色不大好看,心事重重,还道是刚祭祀了生母,心中难过,遂摞了帘子,体贴地吩咐车夫:“稳着点,看颠着了。”
车子停在后门,苏暖方睁眼,望了一眼郑卓锋,诧异于他一路竟没有打搅她。心下微暖,跳下车,真心对郑卓锋一礼:今日之事,多谢表哥了!
郑卓锋咧嘴一笑,心下开心,又觉得苏暖太过客气,原想借机说两句表心意的话,见苏暖神情,又心道好不容易苏暖求他办了事,不能急。只得无奈,先行下车,依依不舍地往侧门先行进去了。
苏暖定在原地,等他走得不见人影,方抬脚进了角门,角落里有一口大缸,过去,对着瓦缸里绿油油的水,凑近了,双手作梳,快速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仔细地顺平乱发,这才扯了扯袖子,拉平发皱的裙摆。
听得月亮门处有脚步声,知是小荷回转来迎接了,遂扬起脸,向前行去。
“站住!”
一个人双手抱胸,拦下了她,夕阳西斜,拉出了好大一片阴影。
苏暖匆匆福了一礼,低头准备绕过去。
“哟!小表妹,大相国寺可是好玩?”
郑卓信叉开双腿拦在面前,双手环胸,阴阳怪气地调侃着。
他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这群扯后腿的。
要不是今日那柳三特意跑来与他说,他还不知道这两人竟这样大胆,私瞒了他,跑到那大相国寺去作死。
这两人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五月四日,是皇太后沐斋礼佛的日子,他们守备营早一个月前就接到杜大人命令,这日要加强守卫,加强守卫。为了保证太后能专心礼佛。连甬路的两侧菩提树上挂的东西都要清空,每个角落都要一处一处巡视过去,就连天上飞的雀儿也要打下来,何况是大活人。
这事苏暖上回不是寻过他,他当即一口拒绝了。他以为她知道这事的轻重,自是歇了。
没想到啊,竟拉了郑卓锋一起,两人合了起来,而且打得还是他的名号......
不然,那柳三怎肯担风险放苏暖进去?
他咬牙看着苏暖,心下不喜:胆子还真肥?他怎就没有看出来?竟然还知道拉上老五那个愣头青。
“你倒是知道找人,怎么着,老五呢?怎不陪着你?”
他心下有气,一开口就没好话。
苏暖自是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但她此时心情异常糟糕,糟得不能再糟。哪里有力气再与他逞口舌之争,她也不想说什么,事实上,她确实无话可说。
现在她只想尽快离了这里,回房好好洗个澡,她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苏暖垂了头,咬着唇,任郑卓信奚落,只低头站着,想着让他讲完了,自己赶紧走人就是。看去整一幅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郑卓信又说了二句,见她老实了,并不回嘴,又见她头顶上还杂有草茎,想是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也自觉没趣,烦躁地挥手让她走人了。
苏暖呼了一口气,小跑着绕过去,迎面小荷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小姐!快,现在夫人不在。”
两人回房。
洗了澡,换了衣裳,小荷在里头清理东西。
苏暖趴在桌前,对面昏黄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瓦楞上,一只晚归的鸽子扑楞楞地落在青灰色的瓦上,又振翅飞走了。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憋着一口气,誓要死个明白,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睡不好,吃不好!
如今,答案就在眼前,仇人就在眼前,要怎么做?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冷静了下来:光凭一腔子热血,是行不通的,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皇帝的亲娘。
自己是没有这个力量,得要找个人,能够与她抗衡的,有谁呢?谁会对太后的秘密感兴趣呢?她苏暖想要与人谈条件,手里总要有筹码才行,才能把师傅从那深宫里接出来。
林嬷嬷到底与她说了什么,这大半日,自己想破了脑壳,也不得果,林嬷嬷与自己说的话多了去了,并无不妥啊?
她皱眉,努力回想。
......
外面院子一声响,有开门声传来,小郑氏和雯月几人走进来,雯月手上正捧着一叠衣裳,是她的,身后雯星提着食盒,该是今日的晚饭,阳光印在几人身上,仿佛都镀了一层金子似地。
她这才感觉肚子饿了,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