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景昕从来不会让自己无聊,事实上,她是一个十分活泼好动的孩子,又很聪明,总是能够见缝插针地挤占掉景昌律的空闲时间来陪伴她片刻,而且适当撒娇,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很快,景昕的行为让景家希注意到了她,但也仅仅只是注意到而已,景家希仍旧不爱搭理她。不过年幼无知的时候总是最勇者无畏的,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可以锲而不舍地一直跟在一个十一岁男孩的身后,只为了这个男孩能够回头看她一眼,像她叫他哥哥一样再叫她一声妹妹,不管遭了多少冷眼,跌了多少跤。
改变,是在景昕无数次坚韧不拔的陪伴之后,在景家希最脆弱的时刻。
景昕记得,那是景家希回到景家的半个月后,寒假已经开始了,不用去学校的景家希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学习,于是景昕照例去景家希的房间叫他出来吃午饭。
景家希的房间在三楼的最内侧,以前是景昕的小书房和玩具屋,经过一番改造后,便成为了景家希的房间。
景家独墅并不算小,三层楼,除了基本配备,房间还是很富裕的,像景昌律的卧房和书房都在一楼,而二楼的主卧是景锵和肖冉结婚后的卧室,次卧则变成了景铿的卧房。三楼除了景昕的小房间和书房外,其实还有一间客房。
原本景昌律是打算让景家希住在客房里的,只是景家希不愿意,坚决要住在那间书房里,景昌律拗不过,只得随他。
书房距离景昕的房间只是咫尺,而且景昕从小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学习玩耍,进出自然的不得了,只是现在已经易主,而且主人喜静不喜欢旁人打扰,所以景昕只是将房门打开了一半,朝里面探了大半个脑袋,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希哥哥吃饭啦!”
很奇怪,今天没有人应她,而且,环顾整个房间,她都没有看到景家希的人影。
或许是去卫生间了吧,景昕这样猜想着,手已经完全推开了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自从景家希搬进来这里,她就没有再进来过,说真的,她实在是很好奇她曾经的书房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现下主人不在,正适合登堂入室。
细细打量一圈,景昕发现书房较之从前并没有太大改变,她的书柜和书桌都还在,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看起来丝毫未动,只是她的书本文具和玩具被挪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空的地方给景家希安置了床和衣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是单调啊,景昕想,这里同她的房间相比,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而且这书桌,怎么看起来没有人用的样子?书柜的书排的整整齐齐,房间里也整齐的不像话,床铺像没有人睡过一般,深色系的床褥看起来呆板而不苟,还有这窗帘,大白天的拉着,屋里的光线暗沉沉的,看着就不甚舒服,还遮住了她最爱的飘窗。
于是景昕跑到窗边,伸手拉开了窗帘,光线霎间明亮起来,她也看到了这个房间里最大的改动。
可移动书桌,嵌在墙上的储物柜,暗灰色的靠垫和软垫,从前单纯的观景飘窗变成了一个缩略般的小房间,窗帘一拉,便可以成为同里面房间隔绝的另一方小天地。
景昕终于知道为什么找不到景家希了,因为他藏在了这方小天地里,靠着墙壁,戴着耳机,怀抱双膝,静静地看向窗外,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大概已经坐了很久了,书桌上放着的一杯白开水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数学课本打开的那一页同钢笔嵌着的不同,并且随着微风的吹动还在不断改变,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像。
景昕碰了碰他的手臂,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阿希哥哥?”
景家希转过头看向她,眼圈是红的,而眼眸却是凶狠的,他的声音更加冷淡了:“出去。”
景昕觉得害怕,立马跑了出去。
当天晚上,难得回家的景铿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景家希的房间,并且反锁了房门,莫名地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景昌律在门外叫了好长时间他才开门,撂下一句“有本事你就跪死”,然后摔门而去。
景昕当时就跟在景昌律的身后,她被吓哭了,小心翼翼地跟着景昌律走进房间,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景铿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而景家希就跪在那一片狼藉之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相框,玻璃的碎片割伤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渗出来染湿了他身上米色的毛衣,而他一动不动,不哭也不闹,白皙的脸颊上红肿的手掌印却越发的清晰。
景昌律想拉景家希起来,却怎么都拉不动,他的膝盖似乎在地上生了根,叫他也不应,景昌律没有法子,只得冲出去叫景铿回来。
整个景家,景家希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景铿一怒之下驱车离开,景昌律派人找到凌晨才把人找回来,还是醉醺醺的,不过还好,酒醉三分醒,怒气也已经消了,不用搀,就自己去了三楼。
景昌律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景家希和景昕,一个呆滞地跪着,一个哭的几乎站不稳。
景昕哭到最后哭不动了,就坐在景家希身边,抽抽搭搭地陪着他呆滞,直到景铿回来,景昕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抱住景铿的腿,再次嚎啕大哭:“不打不打,大伯不要打阿希哥哥……”
景昌律赶紧连哄带骗地把景昕抱开,连声保证阿希哥哥不会挨打,景昕这才乖乖地趴在景昌律的肩头,慢慢地不哭了。
可是哭声却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