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代表东方家没有办法下手。
首先,盗药贼来偷长生花,原因必是有人需要长生花续命。
东方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盗药贼的身和来历,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令他宁可舍弃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查不到盗药贼的来历也没关系,长生花肯定在安颖城里。盯牢进出城的人,盗贼同伙便带不走长生花;再看紧城中的药铺和炼丹师,若是出现可疑的人,立刻抓起来审问,未必不能找回失窃的长生花。
除此之外,东方家还联合沈、李两家,在城内展开严格的大普查,凡是无法证明自己身份的人,都送进监牢。
只是这样一来,捉拿盗药贼的同伙反而成了其次。
三大家族趁机扫灭了许多不服从自己的人和小势力,还把一些不属于三大势力但很擅长捞钱的产业兼并,顺便搜出部分隐姓埋名的通缉犯和暗中搅风搅雨的探子,勉强算是造福于民。
居于东方家的客院,沈知微的消息渠道很窄,不是听爹娘对话,就是听仆人闲聊。
过去四五日,东方家依然处在戒严状态,最大的事是长生花失窃,第二件大事却是某长老以权谋私,被收缴全部身家,打发到深山负责挖矿采矿之事。
一位长老的倒台是轰动的,他的嫡系和依附他的都受到牵连,不少与他无关的也遭到关押,令得东方家的大宅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别人的不幸会降临自己头上。
当然,有人失去作威作福的资格,也有人接手了从前不能拥有的权力,或是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例如东方舞阳。
凭着真本事和家主大哥的支持,东方舞阳稳稳地坐在那位被流放的长老空出的位子上,性格变得张扬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作为东方舞阳的小女儿,沈知微是受益者之一,她得到了好处:一个没什么东西出产的庄子和几座贫瘠荒凉的山头被划在她的名下,还有两个不赔不赚的铺子,捏在手中不用费心思,卖掉也能换一点钱。
由于她年纪太小,没有分辨是非和处理事情的能力,庄子、荒山、铺子都是东方舞阳手下的人代为管理,也即这些东西并非真正地属于她。
沈知微只当东方舞阳借用自己的名义,知道有这样的一件事就算了。
同样拿了便宜的还有沈河和二丫。
说到沈河,他大约是习惯了每天都在备战高考的紧张生活,无所事事地在东方家住了一日,不知是无聊还是怕爹责怪,找到沈玉书要求回家温习功课。
“……外祖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欺负你了?”沈玉书脸色微妙。
儿子不喜玩乐喜学习,这是好事,但儿子天天学习,几乎没有玩乐的心思,他又觉得儿子太古板。
“没有,他们对我很好。”沈河恭恭敬敬地回答。
“那你不想和他们玩?”
“想。可是学业和修行更重要。”沈河说。
“……”
沈玉书没有话说了,怀疑长子故意跟自己抬杠。
若是在来见岳父之前,沈河这么回答他,他会很欣慰长子的乖巧懂事。
可岳父特地教育他,不要把儿女教成只会听话办事、没有自己的主见的傀儡,他此时再看沈河,感觉很怪,就像沈河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木头傀儡。
收回飘飞的思绪,沈玉书道:“你的表哥表弟们各有各的优点,你多跟他们来往,学一学他们的朝气和你认为好的东西,我不反对。”
沈河低头应是,出了书房就命人备马车,要回家取来未完成的功课,免得落下进度。
夫子交待的作业很多,沈河忙着作业,一直都在房间里学习,表哥表弟邀请他外出喝酒,也被他委婉的拒绝了。
于是,当沈玉书忙完一天的事,想起长子,唤来沈河的小厮了解情况,脸黑了。
“告诉夫子,从今天开始,必须适当减少阿河的功课。”
“还有他的修炼,稍微降低一下训练的强度。”
怎奈何沈河习惯了听从父亲的安排,突然间闲下来,竟不知道要干什么。
二丫瞧着沈河又在发呆,晓得妹妹聪明,耳语道:“你看他,都被爹爹搞成呆子傻子白痴了。还好我跟娘闹了一次,不然我也会变成他这样,见到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提不起兴致……啧,想着就好可怕哦!”
沈知微:“这是大兄,不要幸灾乐祸。”
沈二丫:“大兄都傻了,怎会介意!”
说完抢了沈知微的绣球玩具,鬼鬼祟祟地砸沈河的脑袋,还砸中了。
沈知微拦不及,看着沈河转身,眼睛望了过来。而沈二丫飞快地闪到一边,摆出“我只是凑巧路过,我什么也没有做”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又要背熊孩子的锅了。
只是沈河深知二丫的本性,袖子一甩就来找二丫晦气,二丫哇哇大叫,果真甩锅给沈知微:“三三干的坏事,你追我干嘛?”
“三三不可能拿绣球砸我,准是你诬陷三三。”沈河勤于修炼,拥有二阶修为,轻易捉住二丫的手臂,“爹娘不在,我有权管教你。”
“咦?嘻嘻,大兄你故意吓唬我吗?快放了我!”二丫还以为沈河开玩笑,却不想沈河动了真怒,啪地一巴掌落在她的尊臀,痛意紧接着传递到大脑中枢。
二丫有点儿懵,紧接着炸了:“你干嘛打我?嘤嘤,你打人这么痛!”
她的大兄面无表情:“不敬长兄,该打。”又是一巴掌。
她的妹妹笑着围观姐姐挨打,心情很是愉悦。
二丫求饶无果,感到生无可恋。
第二天,二丫知道自己名下有一间小铺子,嚷着要看。
沈河耐不住她上蹿下跳各种调皮,把人赶进马车里,又带了沈知微,出门看铺子。
东方舞阳给二丫的铺子距离家很近,但位置偏僻,做的是卖豆腐磨豆子的生意。看店的一对老夫妻四五十岁,见了独角白犀牛拉的豪华兽车停在门口,满脸堆笑。
可二丫见了他们,认为现实低于期待,心情沮丧如斗败的公鸡:“什么嘛,这个小铺子,还不如关了算。”
她不想下车,吩咐御者:“走吧,我要去百巧阁买东西。听说百巧阁的工匠做出会唱歌的木头小鸟,可有趣了。”
沈知微鲜少有出门的机会,扶着车窗往外张望,想了解家附近的环境。
豆腐坊所在的街道铺了青石板,地面落了许多黄泥砂石枯叶,石板尽头是一条黄泥路,路两边有民宅和别的商铺,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跑来跑去,玩闹声不断。
定睛一看,他们却是在集体欺负人。
“哈,傻子!”
“打他!快打他!”
“他是不是不会疼?都没有反应……”
熊孩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和土块,投掷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身上,后者背对他们坐在某户人家门口,默默忍耐。
这让熊孩子们更加肆无忌惮,竟有人搬起碗口大小的石头,走到傻孩子身后,坏笑着砸下。
“砰!”
石头砸中脑袋,傻孩子一下子跳起,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沿着她的脸庞流下,迅速湿润了衣裳。
傻孩子挥手把砸她的熊孩子推倒在地上。
熊孩子们吓了一跳,看到傻孩子受伤,又听到停在不远处的兽车传来呼喝,晓得自己闯了大祸,一哄而散。
“啊!傻子流血了!她会不会死?”
“快点走!你管她死不死,咱们被抓住就惨了!”
罪魁祸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又被傻孩子推得摔倒,连忙叫唤道:“你们别走,过来扶我一下!”
没有人理他,傻孩子捂着受伤的地方,捡起那块染了血的石头,按住砸自己的人,在他头上砸了三下。
这时,沈知微刚从兽车里下来,将傻孩子以牙还牙的报复行为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认为这不对,但傻孩子不知道轻重,万一把人砸死了……
熊孩子的脑袋开始流血,许是砸得轻,他没死,痛得又哭又嚎,拼命挣扎。恰好傻孩子松了手,这熊玩意连滚带爬想逃走,下一刻就被提溜起来。
捉住他的人是跟着沈知微三兄妹出来的护卫。
另一个护卫来到呆呆傻傻的女孩面前,拨开她的乱发,看到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讶道:“果然是十七爷养的崽子!三小姐人小,眼神倒是厉害得很,隔着老远都能认出来!”
要不是三小姐的年纪太小,他都怀疑三小姐拥有千里眼之类的神通了。
护卫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倒出两颗褐色小药丸,喂女孩子打扮的男孩吃下。
这是止血疗伤的药。
熊孩子不晓得药丸珍贵,不想吃,被捏开嘴,咕咚一声吞了小药丸。
“老实点,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坐牢!”护卫板着脸恐吓。
他是沈玉书手下的人,也姓沈。
安颖城的沈姓人祭祀着同一个老祖宗,护卫看不得有缺陷的同族晚辈受欺。
背起痴傻男孩,护卫回到兽车旁边,禀告沈河:“两个都受了伤,要去药铺找郎中看一看。”
沈河点点头,让护卫把两个孩子放进兽车,吩咐御者前往药铺。
二丫闻到俩人身上的血腥味,捂着鼻子嫌弃道:“好臭哦!大兄你也是的,他们这么脏,允他们进来干嘛呢?三三,你有没有觉得脏?”
沈知微懒得跟她说话。
沈河倒是有点后悔,可人都进来的,总不能翻脸赶出去吧?
想了想,他说:“药铺不远,忍一忍就到了,不碍事。”
二丫撇嘴:“你能忍,我不想忍!”
与三兄妹一起出来的还有丫鬟,在沈知微的指挥下,丫鬟用凉开水清洗两个孩子的伤口。
熊孩子原先还咬牙忍着,后来被疼痛刺激得狠了,哭着喊着要娘亲。
痴傻男孩一声不吭,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在熊孩子凄凉的仿佛待宰肉|猪的哭声对比之下,沈知微不禁怀疑痴傻男孩的神经系统有问题。
抬起他的脸仔细一瞧,她才知道这家伙是善于忍耐疼痛,心里有些可怜他,说:“痛了喊出来,这样比较好。”
痴傻男孩没有反应。
兽车停在药铺前,两个孩子被带下去处理伤口。
沈知微叫了两个药铺伙计,派他们去通知熊孩子的家长和痴傻男孩的家长。
“三三,你怎么什么事都能考虑到?”沈河从兽车上下来,感到纳闷,“我是你大兄,按说是我处理这件事的。可我什么都没做,事全是你安排到了。”
“多看多想,多学多问,你就知道一件事要怎么做了。”沈知微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沈河摸了摸头,半懂不懂。
小妹还没开始读书,是谁教她背诗词的?
“可以走了没有?我要去百巧阁!”二丫撩起车帘,不满地道,“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不可以。”沈河谨记爹娘的叮嘱,“要去,只能一起去,不能落单了。”
“有丫鬟和护卫跟着,怕什么!”二丫大大咧咧,拿瓜子壳丢沈河,“你就是胆小,怕这怕那的,比穿女孩子衣服的傻子还像女孩。”
沈河懒得跟她计较,严肃说道:“你好好地在车里待着,不要离开护卫的视线。想吃什么就叫人去买,别自己去。万一遇到坏人,有你好受的!”
二丫很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也晓得利害,躺在车里嗑瓜子吃。
许久,护卫们都没听到兽车里传出动静,心中生疑,连忙撩起帘子查看情况。
丫鬟趴在兽车里,陷入昏迷,二丫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