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槿。”晓槿正沉沉地想着,被秦欢这一叫移回了神。
“嗯?”
秦欢怯怯地递上菜单,“有没有什么你不喜欢吃的?。”
晓槿拿过菜单随意一看,“哦。没有。”然后就直接拿给了服务员。
“对了,晓槿,明天下午有没有兴趣去花园村玩?”秦欢突然兴致勃勃地问到。
花园村是冗县边郊的一个生态村,全人工合成一个农家乐园,是冗县城人所谓的回归自然和体验生活的场地。
晓槿想着反正也没事,出去散散心也好,何况也不忍心扰了秦欢的兴致。
便答应到,“嗯,去吧。”
“哦,我们再叫上滕柯吧!”
“他也没有事吗?”晓槿问。
“他肯定会来啊!”顿了下,秦欢补充到,“他有事没事都会来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是的,滕柯不同于其他的同学,不会有各种事情,叫他他就会来。而且现在也和秦欢走得很近,所以像这种时候秦欢想到的自然是滕柯。
突然想起,原来以前的同学们如从一个光源向不同方向发射出的光线一样,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确定的轨迹。某些光线一开始就已经偏离得很远,比如说夏令汐和薛凯瑞,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讯息;某些光线一开始就很近,虽然一直走会一直偏,但最终都不会偏得太远,比如说自己和秦欢;而有些光线会折,会折的光线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刚开始较远,然后折向自己,慢慢靠拢,比如说滕柯。一种是刚开始很近,几乎重合,却一下子折出一个巨大的角度,远远地偏离开去,比如说韩伊晨。
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在成长过程中遇到这样的事情真让人难以招架。
在秦欢充满期待的眼神里,晓槿笑着点点头,“嗯,好吧。”
寡淡无味地吃完一顿饭,在饭店门口,晓槿告别秦欢,然后往家里走去。
秦欢看着晓槿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撅,一个拳头握在胸前,大喊一声“耶!”,然后拨通了滕柯的电话,“我已经说服了晓槿,她要去,别忘了说好的要请我吃大餐哦!”
电话那头传来滕柯的声音,“你怎样说的?”
“放心了,没说是你建议的,我就直接问她去不去玩,她就同意了啊!”
“哈哈,那就好!”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说,还要通过我。”秦欢嘟哝地说完,突然一惊,大叫到,“你该不是要对晓槿不利吧?你敢,我跟你拼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要乱说!”
听到滕柯如此激愤的口吻,秦欢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嗯,至于为什么要通过你,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记好我欠你一顿大餐就行了。”
“哈哈,对喔!”秦欢舒心一笑,自己也是想多了,滕柯怎么会对晓槿不利呢?
自己守着自己的大餐就行了,她然后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去。
冗县的夜还是一如既往地正常喧闹着,人来人往,灯火辉煌。
晓槿的眼里,漫无边际的夜幕像要跌落下来一般,不过她却突然想能这样跌落下来也好,那么就再也不会看到天明的到来。
可长夜结束后,还是迎来了天明。
那天的天气出奇地好,晴空万里,清澈如洗。
在这个末秋时节,似乎是不太应该。
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向世界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同时也准备接受着更为惨烈的油尽灯枯。
威严的班主任拿着一张白色的单子进了教室,透着明亮的天光,看着上面爬着些铅黑的阴影。
就像一卷白色棉被里钻进了些虫子,让人心痒难耐,又让人森然恐惧。
所有人都觉得那就是成绩单,当人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东西上的时候,最容易草木皆兵。
事实上那并不是成绩单,但那比成绩单更加的可怕,至少对于韩伊晨来说是这样。
班主任款款而说,“我们原来打算调位置……”
其实听到这里,伊晨全身就已经战栗了一下,随之一股热流冲上头脑,全身的知觉都被碾到了胸膛以上,一时间刺麻肿胀,难受不已。
调位置三个字一出来,后面的话已经在空中形成了一把森然的大刀,马上就会砍下来。
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一丝转机,刀还是砍了下来,顿时血花四溅,生命从身躯里一点点抽离,直至枯竭。
“后来研究决定还是这次考完试根据成绩调一次,现在成绩出来了,成绩单在我办公室里,我不在班上宣读,大家都各自来我办公室里看自己的成绩就好。可是我根据大家的成绩已经重新编排好了位置,我手上这张就是座位表,我说完后大家就按照上面的次序开始调。班长,你来把这张座位表贴在墙壁上。”
好奇心最大的永远是这一群学生,班长正准备贴的时候,后面已经一大群学生已经蜂拥而至,争相用目光探寻着自己的命运。
旁边的洛晓槿没有动,她在一旁望着那堆人,镇定自若,波澜不惊。
倘若韩伊晨此时有什么希冀的话……
“洛晓槿,你和我坐一块,今后我的数学要请教你咯!”
一个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对洛晓槿开心地叫嚷到。
不,还有,应该还有希冀……
伊晨想着,正欲腾然而起的时候,从那堆人里挣扎着钻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去的秦欢,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走到晓槿旁边,说,“晓槿,我还是坐原来的位置,你坐最左边的第二排。”然后看了眼伊晨,“韩伊晨,你坐在最右边的第二排。”最后似是总结性地说了句,“你们不坐一起了。”
说得很轻描淡写,让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哪能不真实呢?不用再自欺欺人了,秦欢平静的话语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或者说是无声无息却厉害无比的杀人武器。
伊晨绝望地在心里闭上双眼。
教室里一阵阵的嘈杂声音响起来,似怒吼和叫嚣着的洪水和风暴,碾压着,驱赶着,在让伊晨赶紧离开。
伊晨收拾好书,侧目看向晓槿,却在那一瞬间探知到了她似恍似惚的忧伤神情,且在那面容深处似乎还压抑着更为巨大的哀痛。
洛晓槿,你也不舍吗?
伊晨突然心里一疼,一股酸麻的感觉冲上鼻子,眼睛泛起水雾。
拼力往回收了一口气,收拾好书后,他匆匆就离开了这个位置,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新位置。
他不敢确认洛晓槿是否忧伤,也不敢在这伤感的时候拖沓在洛晓槿的旁边。
如果她忧伤,当两人的忧伤缠绵在一起却又无法改变什么时,只会更加地痛心疾首。如果她不忧伤,自己在她面前便会像一个可怜虫一样,独自圈伤,羸弱无力。
这两种感觉他都不想要!
所以伊晨很快就坐到了自己的新位置上,缓缓地整理桌柜,眼神也再没有飘离到晓槿的身上。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仅有的几个人也随大流迅速停止手上的动作,然后一切就像尘埃落定时的沉寂。
班主任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在学生们实施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一本正经的脸上稍露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伊晨更宁愿去认为班主任是无罪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无奈。
就像你堆积木一样,只管它最终漂亮地呈现出来就好,却从来不管它愿不愿意被放置在这里,而你轻而易举的举动却让它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谁不能被怪罪,因为一切本来就是这样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所以自己就是坏了规矩,乱了章法,那么当被往正路上撵赶的时候,所受的迫击与伤害也只能算作咎由自取。
那如果,青春顺理成章的话,还叫青春吗?
尘埃落定的时候,除了沉寂,在平静之中还有一种轻飘飘的茫然与慌乱。伊晨还是不争气地瞄向晓槿,同一横排的同学错开着身子,似一道道屏障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原来最左边与最右边的位置,不只是在心里觉得中间似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实际上也真的是阻隔重重。
直到了下课铃声响起,一道道“屏障”随机的被抽开后,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身上。
她在笑,她课间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忧伤的样子,看来刚才探知到的忧伤是错觉吧。
没有自己,她还是一样的!
或许还会更好,伊晨逐渐在脑海里过滤着这么多天来和洛晓槿同桌的记忆片段,是的,自己对她的感情一开始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困扰,然后她逐渐开始对自己感到厌烦。
是的,没有自己,或许还会更好!
瞧,她现在不是一如既往吗?不是更加地喜笑颜开吗?不是成绩也更好了吗?
即将上课的讯息似洪流迅速重新流窜进两人的鸿沟里,中间位置上的学生挨个回到座位,目光也被再次堵上的“屏障”一点点挡住。
其实不用挡,他不会再看了。
心灰意冷时,这一场一厢情愿的喜欢该落幕了,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场闹剧,折腾了一番,是该静下来了。
何况,对于她来说,属于她的一场正剧正冉冉升起。
她会更好的!
伊晨收回了目光,就像收回了整个世界,一种厚重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