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强的这番经历,让赵富贵听地津津有味。
赵富贵自小辍学到各处打工,可以说是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学了一手厨艺。他先是在南方替一家饭店掌勺,等到攒了一笔小钱时,他的年龄也不小了。他遵从父命,回老家靖州县与现在的老婆白小英结了婚。
白小英比赵富贵小四岁,她可是正宗的初中毕业生。婚后在白小英的鼓励下,俩人来平洲市开了这家饭馆。没想到饭馆一开张,生意就火爆地不行。不几年时间,就让赵富贵变成了一个钱包鼓鼓的小老板。
楼外有楼天外天。
赵富贵也是经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平洲市赚来的这些辛苦钱,与南方的大老板比起来,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所以他为人一贯低调平实。由于文化水平低,在内心深处,赵富贵可是十分羡慕那些前来栖凤阁消费的大学生们。
程自强在大学时期的成就,更令赵富贵为之倾心。
他看着程自强年轻沉稳的脸庞,心里更是增添了十分仰慕,忍不住撸起袖子与程自强开怀畅饮。俩人“嗙啷嗙啷”地碰着啤酒瓶,“咣当咣当”地大口喝着瓶里的啤酒,聊天的气氛渐渐高涨起来。
第三扎啤酒喝完后,赵富贵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事儿弄成了么?”
程自强看了一眼身边的叶倩文,笑嘻嘻地道:“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事儿最终算是弄成了,可也是一波三折啊。”
原来,当西北矿业学院九七届毕业生春季“双选”招聘会正式召开之时,程自强与叶倩文便发现前来参加这届招聘会的单位,比上届招聘会来的单位还要少。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因绝大部分煤炭企业的效益直线下滑,去年后半年就对人员的需求直接到了谷底。
部分从发达地区省份或者从城镇等经济条件稍好地方考入矿院的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向学院申请回到各自的省、市H县去报到就业。他们根本就不参加本来就不多的几家煤炭行业招聘单位的“双选”会。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认为,自己好不容易念了一场大学,却要到暗无天日的井下挖煤,现在煤矿的效益这么差,图个啥呢?难道要给自己找罪受吗?坚决不去!
这个情况令叶倩文忧心忡忡,她担心程子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程子强不去煤矿就业的话,只能回到靖州县去。将来俩人还能在一起吗?
这个情况却令程子强心头一喜!
连续两届毕业生不到煤矿就业,说明了什么情况?从表面上看是煤炭企业的效益不好,人人对煤矿敬而远之。可往深层次里想,这种现象说明大量的专业技术人员正从煤矿流失。
据程自强所知,煤炭是我国重要的能源之一,全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能源来自于煤矿,这充分彰显了煤炭这种黑色资源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前几年由于通货膨胀率过高,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调控经济,遏制过热的经济发展趋势,俗称国民经济的“软着陆”。
任何的经济手段都有两面性。按照牛大伟老师传授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当前通货膨胀率虽然有所降低,但是经济发展速度自然相应地也要降下来。反映到现实之中,就是工业企业对煤炭的需求量锐减,煤炭产能过剩,效益势必下滑。
经济发展总有个波动的过程。今日煤矿对人员需求到了低谷,不正从侧面说明国家的经济发展也触到谷底了吗?既然已经到了谷底,反弹便指日而待!一旦经济复苏好转,对能源的需求必将出现爆发式增长。
煤炭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能源,势必也会供不应求。到那时候煤炭企业的经济效益,恐怕会让所有人嫉妒羡慕恨。现在煤炭企业的专业技术人才不断流失,待到煤炭市场的行情好转起来,高层次的煤炭专业技术人才也将成为抢手货。
这难道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此时不潜伏,何时去潜伏?程自强心里暗道。
想到这些,程自强看着站在身边、略有忧色的叶倩文,哈哈一笑说道:“倩倩,我瞧你开始杞人忧天了吧?不用担心,强哥我这次非去煤矿不可!”
叶倩文不知程自强心中的想法。她以为程自强是因为追随她的原因而去煤矿,便站在人群中悄悄地掐了一把程自强的胳膊以示感动,低声说道:“强子,我会让你受苦的。你真的愿意吗?”
程自强一下子就听懂了叶倩文话里透出来的亲密,但他并没有挑明,依旧笑嘻嘻地说道:“你的强哥十万个愿意。走,陪我到康州矿务局招聘席位上去应聘吧。”
当俩人走到写有“康州矿务局”招牌的桌前时,眼前的情景不禁令程自强大吃一惊。康州矿务局招聘席位后面根本无人!只有两把木椅子刺眼地立在桌前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信心满满地下定决心去煤矿就业,现在连人家招聘单位的人影儿都没见上,这却如何是好?程自强急了,他一把拉了叶倩文的胳膊,快步朝着教学楼二楼的学生科走去。
矿院“双选”招聘会由学生科牵头组织,有专人负责招聘会信息咨询工作。程自强想尽快知道康州矿务局未派人参加矿院招聘会的来龙去脉,是学院未邀请康州矿务局参加本届招聘会,还是康州矿务局今年暂不需要大学生?
学生科负责信息咨询工作的人,正是九四级通风安全班班长兼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周印章。他比程自强低一级,特长是写文章。因为他写出的文章妙笔生花文采飞扬,便被大家送了个雅号叫“周大秘”。俩人曾在学生会一起共过事,彼此十分熟悉。
程自强进门就给了周印章一个“泰森式”握手,疼地周印章“哇哇哇”地大叫起来,连连告饶说:“强哥强哥,快、快、快松手!有啥事需要帮助,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自强松开握着周印章的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大秘,帮我看看,康州矿务局咋没派人参加招聘会呢?据我所知,咱们矿院和他们单位关系一直处地不错嘛。”
周印章嘻嘻一笑说道:“哦吆,难道强哥你要去煤矿吗?我说强哥呀,你就打住吧。据我所知,现在各矿煤炭堆积如山,根本就销不出去,工人们的工资都已拖欠半年多了。你去哪里图个啥呢?”说完,他看见了程自强身后的叶倩文,急忙伸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嘿嘿,瞧我这张臭嘴!先掌嘴三下。刚才那话,算我没说。”
程自强瞪了周印章一眼,说道:“大秘,废话少说。说点正经的,康州矿务局今年真的不要咱矿院毕业生吗?”
周印章看了看程自强的表情,见他一脸认真地样子,不无余力地提醒道:“我说强哥,这事儿你可要慎重考虑。”
程自强点点头,说:“嗯,我知道。说吧!”
听程自强似乎下了决心,周印章无奈地说道:“康州矿务局今年要不要人,我还真不清楚。至于这次他们没派人参加招聘会,我听人说是因为矿务局主管人事工作的叶木洲局长在外出差,招聘大学生的事情至今无人拍板,所以他们就没有派人过来。”
程自强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可这叶局长出差,事儿应该有人管呐。不过还是谢谢你提供这个消息,大秘。”
周印章近前拍了拍程自强的肩膀,悄声说道:“强哥,我可提醒你一句,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可别为美人迷了眼,在职业选择的原则性问题上出差错哦。”
程自强自然知道周印章话里的意思。他捶了周印章一个拳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并附在周印章耳边问道:“你看哥是那种人吗?”
周印章疑惑地摇摇头,说道:“不像。”
程自强笑笑道:“算你还有点儿眼光。实话告诉你大秘,我不但要抱得美人归,还决心要去煤矿干点事儿。”
周印章明白了程自强的心意,郑重地说道:“强哥,若是你有这个想法,那我建议你赶紧找人打听打听矿务局的确切消息。我还听说康州矿务局在九五年开工新建康州五矿,五矿的设计产量在二百万吨。不过看眼前这个情况,五矿恐怕没有建设的必要,煤炭产量明显过剩了嘛。万一他们那边不要人,岂不是要耽搁强哥的好事?”
周印章这句话倒把程自强给提醒了。叶倩文的爸爸就在康州矿务局,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应该不太难吧?
再次跟周印章道了谢,程自强与叶倩文从学生科走了出来。
路上,程自强把周印章表达的意思和自己的想法给叶倩文说了,没料想叶倩文却吞吞吐吐地说道:“强子,我爸爸虽然在康州四矿干了二十多年,可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采煤工人。让他打问这样的消息,估计比登天还难。要不,我让刘鹏飞去问问他爸爸,你看行吗?”
听到叶倩文提起刘鹏飞,程自强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儿不舒服。
刘鹏飞是叶倩文的同班同学,也是叶倩文初入矿院时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听说他的爸爸是康州矿务局一个部门的处长,他的妈妈也是康州二矿的一名正式工,家庭条件十分优越。
刘鹏飞入校后,渐渐发现班里的同学大部分来自农村,他们的穿衣打扮和言谈举止与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他的心气儿开始高涨起来,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大,就像能把三江口的海水一口气吸干。
青春靓丽的叶倩文,自然没有逃过刘鹏飞的眼睛。当他知道叶倩文竟然也是康州矿务局的职工子弟时,简直激动地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觉。好嘛!同学加老乡,如此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打动她的芳心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从大一开始,刘鹏飞就对叶倩文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攻势。可令他失望的是,叶倩文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不亢不卑,似乎根本就没把他的优越当回事。到大二结束时,刘鹏飞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而追求其他的美女去了。在这个校园,总有羡慕他刘鹏飞这种家庭的美女不是?
后来,当刘鹏飞偶然知道程自强与叶倩文热恋时,心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哼!程自强,你除了会写几个毛笔字、长地人高马大常在球场上流臭汗之外,不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吗?凭什么你能得到叶倩文的芳心,却把我刘鹏飞凉在一边?
有一次,刘鹏飞暗地里纠集了平洲市三个与他交往密切的混混哥,在莫愁湖边堵住了正与叶倩文在一起散步的程自强。刘鹏飞则躲在湖边的小树林里,静等程自强被打的鼻青眼肿跪地求饶,让叶倩文看看她心有所托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怂样。
不过人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凑巧,那天吴仕明和马弓长恰巧也在莫愁湖边溜达。当他俩猛然听见叶倩文的惊叫声时,撩开长腿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
此时程自强正在一边用身体护卫着叶倩文,一边用拳脚招呼着围着俩人的三个混混哥。由于防着叶倩文受伤,他身上多多少少挨了三个混混哥手脚的招呼。
吴仕明和马弓长容不得多想,俩人双双大喝一声投入战斗。不到五分钟时间,三个混混哥中有俩人乘机逃脱,一人被三人压在脚下连喊“好汉饶命”。
程自强沉声问道:“我们素昧平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吴仕明脚下一用劲,狠声道:“说,你如果不老实,信不信老子立马踏断你的狗腿?”
那混混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我说我说,是你们学院的刘鹏飞请我们来的。他说好了给我们仨五百块钱。”
马弓长看着程自强问道:“强子,你看咋办?”
程自强默了数秒,说道:“把他放了吧。这事儿与他没有关系。”
那混混听了,满脸感激地说道:“谢谢强哥谢谢强哥,今后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们了。”
吴仕明说道:“好,算你识相。下次若是再遇上这种事情,信不信我把你变成残废?”
那混混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当三人同时收起脚后,他当即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看见这个情况,隐在小树林里的刘鹏飞跺了跺脚,悄无声息地溜回宿舍,自此再也没敢找过程自强的麻烦。
往事历历在目,今天听到叶倩文提起刘鹏飞,程自强果断地说道:“不必了倩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半个月后,程自强瞒着叶倩文,捏着自己的简历和各种证书单独到康州矿务局去了一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决心向康州矿务局毛遂自荐自己。他这次要找的人,正是康州矿务局局长叶木洲。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叶木洲在宽大的办公室里,仔细翻看了程自强带来的各种资料后,不无感慨地说道:“自强,自强,这个名字起地好哇!我们刚刚开过党委常委会,决定今年从矿业学院招收二十名大学生。你这样优秀的毕业生,我这个当局长的当然热烈欢迎!不过,你也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哟。”
不待程自强说句感谢的话,叶木洲已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对着听筒威严地说道:“钟鼎处长吗?请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程自强心知,自己来康州矿务局的事情已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