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长大的邻居都不是很喜欢他,那些有女儿的,等小汉密尔顿长大以后,也杜绝自家闺女和他往来。老铁匠为了这个孩子操了不少心。
从小就爱打架,看到书就叫唤头痛,偏偏是个自命不凡的性子。总嚷嚷着要当大将军,大贵族。怎么看小汉密尔顿都不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无论小汉密尔顿犯下什么样的错,他那个不善言谈的笨拙父亲,总会替他擦屁股,从来不曾训斥他。
不想上学,没有问题。
不想打铁,也无所谓。
哪怕天天混迹街头成了小混混,老铁匠也从没有责备过一句。
只要他老实待在东城区,待在自己的身边,老铁匠觉得什么都是小事。
可是十八岁那一年,小汉密尔顿回来,一脸骄傲的告诉父亲,自己要去参军。
浪子回头换来的不是支持鼓励,或是老泪纵横的欣慰。
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到小汉密尔顿的脸上,他感觉自己都有些耳鸣。
然后他看到老铁匠无比狰狞的面容,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老铁匠的咆哮。
“哪都不许去!你这辈子都给我待在王城!!”
小汉密尔顿委屈的离家出走了,终归还是没有听从老铁匠的话,参加了军队,向西面奔去。
之后的十几年里,小汉密尔顿干脆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不过自己却在西部军团里显露出过人的军事素养和天赋,在第十年的时侯,已经从预备军擢升为团长了。
也是从那时起,老铁匠收到了儿子的信件。
十年的时间能够磨灭许多的隔阂,父子两重归于好,你来我往,通过纸笔交流。
汉密尔顿在信里开心的说道,自己现在的部队驻扎在西境的最前线,就在和斯坦帝国交接的领土上,不过今年年尾各个军团就会组织换房,那时自己也会有将近一个月的假期,到时候自己就回来看老铁匠。
看到这封信,老铁匠开心的不得了,甚至于不顾救济院里牧师的嘱咐,偷偷买了一小瓶酒,独酌了起来。
他并不是开心就快要见到儿子了——说实话,他是见不到了,他是因为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而开心:以前因为家族的遗训,自己一直试图将儿子绑在王城里。可最近他才明白,人生在世,顺从心意才是重要,活的开心,分分秒秒都足够,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的。
他买酒,是因为再不喝就没机会了,他偷偷跑回家,是因为他不想死在救济院里,他写最后一封信,是因为有些事情儿子有必要知道。
积攒了三百年的家族使命,儿子有责任自己去抉择,是承担还是放弃。
汉密尔顿是平民最常见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老铁匠其实是有姓氏的。
就像没有人知道,很久之前的联邦,是有九大家族的。
王城之盾——康斯坦丁家族。
康斯坦丁就是他们的姓氏。
亦是贤者庄园里那座无名老者雕像的姓氏。
康斯坦丁伴着月色,咂摸完最后一小杯酒,一脸的意犹未尽。
距离联邦继任礼还有两天,他当了一辈子的平民,如今得了绝症,他想要看看那场贵族的盛宴。
毕竟,自己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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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帕西就有一个很响亮的外号“雷霆。”
作为一名统兵打仗的将军,雷霆自然指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作战风格——极其擅长利用天时地利,发动闪电战的帕西,总能够以极小的代价全歼敌人。
注意了,是实实在在的全歼,也就是说,败在他手下的每一个军团的每一个人,都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此刻他正站在斯坦帝国的东面边境上,身后是数十万厉兵秣马的威武之师。
身前,却是一片浓重的夜雾。
“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骑兵都已将马蹄裹上了布,步兵也都换上了不易发出声响的皮甲。”一个副将在帕西身旁禀报道。
帕西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左侧胸铠,上面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刻下了一道道的痕迹,仔细数数,总共有三十七道。
这是他做的记号,他已经连着三十七次全歼团以上的单位了,这每一道痕迹,都至少代表了数以千计的亡魂。
对于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毫不避讳的说,帕西是报以轻视的态度的。本来他是整个东征军的总指挥,这种团级的作战根本不用亲自上场,但是,这次作战关乎全局,可以说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他已经从密探那里了解过,西部军团的边军,是每三天向军部报告一次边境情况的,昨天应该是禀报日,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斯坦帝国的军队能够全歼边境上的这个团,一个活口都不留,那么,西部军团至少要再等两天才能反应过来,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大军早已绕到他们的主力军身后,来个瓮中捉鳖了。因此,这次作战的目的并非是打败敌人,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歼敌人,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走。全歼,这正是帕西最擅长的。也是因为这样,帕西才决定自己亲自披挂上阵。
不过他并没有和普通步兵一样换上皮甲,他要穿着这套代表着他的骄傲的铠甲,待到一举得胜,亲手在胸前刻下那道代表着荣耀的划痕。
这就是所谓的战术上重视敌人,但战略上藐视敌人。
夜雾又浓重了几分,帕西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就是现在!!
“出发!”纳西低声下令,一旁的旗手打出了行军的指令。
军队在黑夜里兵分两路,以弧形路线,慢慢向边境压去。
从高空中俯视下去,就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慢慢张开。
似乎是觉得万无一失,帕西掏出匕首,骄傲地在左侧的胸铠上划下了一道崭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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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仅仅是入秋,但西境已经吹起了朔风阵阵。
汉密尔顿站在哨楼上,眉头簇成一团,有些担忧的看着眼前弥漫的夜雾。不知怎么了,今晚他的眼皮挑个不停,按照平民的说法,这是不祥的征兆。
作为团长,其实汉密尔顿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去睡觉,但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站一班夜岗,和普通的士兵没两样。
他的同僚总是笑话他,说他没有团长的威严,每次他听见了,都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
年底就要换防,驻守西境的这几年,他手下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为此掌管还专门奖励他年底换防后一个月的休假。
想起父亲寄来的信,汉密尔顿就感觉内心有种温暖在涌动着。
眼皮跳的愈发严重了。
“妈的,这个时候出岔子,老子的休假肯定就泡汤了!”他有些晦气地想道。随后叫来副官,让他把斥候队的人叫醒,和自己一起去边境线上巡逻。
。。。
汉密尔顿带着斥候来到了边境线上,这里的雾似乎更浓。
身旁的几名斥候哈欠连天,咕哝着埋怨长官的“大惊小怪。”
汉密尔顿也感觉有些对不住兄弟们,毕竟大晚上的把一队人叫起来陪着自己发疯。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他好笑的想道。
朔风冻得他有些发抖,他正准备下令回营地,脸色却突然变得凝重。
“咔嚓,咔嚓,咔嚓。”
风的呼啸中似乎夹杂着别的声音。汉密尔顿对其他人比出噤声的手势,竖起耳朵仔细听。
“咔嚓,咔嚓,咔嚓。”声音越来越清晰。一抹银色出现在不到百米的地方。
汉密尔顿脸色大变!
作为一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兵,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声音比这种声音更熟悉了。
那是盔甲磨耗的声音。
敌袭!!!
汉密尔顿瞬间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信号弹,猛地拉掉扣环。
几人调转马头,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疯狂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骏马,向军营飞奔而去。
一道红色的光芒在空中炸开,大地都被点亮了一瞬。
信号弹发出的光芒洒在了不远处的那抹银色上面。
那是一张羞愤而扭曲的面孔。
名将,“雷霆”帕尔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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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尔顿上一次见到费舍,还是在他儿子去年的生日上,那时的老人还精神矍铄,魁梧的如同雄狮一般,说话的音量震得旁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距离不过一年时间,老人却苍老的快让他认不出来了。
想起坎佩尔的死,法尔顿暗暗叹息了一声。明白费舍满头白发的来源。
“你来做什么?”费舍的话中听不出情绪,眼神也十分暗淡。
“国卫军的军粮,已经在路上了吗?”法尔顿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人抬起头,看着法尔顿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光彩,缓缓开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怕有人在军粮里动手脚。”
“什么时候军部的事轮到宪兵组来管了?大人,您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费舍讥诮的说道。
“有,还是没有?”法尔顿没有理会老人话里的讽刺,一字一句的问道。
老人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
“没有。”
法尔顿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对于您儿子的事情,我十分抱歉,但据我调查所知,凶手应该不是吉莫。”想了一想,法尔顿还是把自己得到的结论说了出来。
“我知道。”老人的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我是老,不是傻。”
两人均沉默了一会,法尔顿说了一句‘告辞’,转身向大门走去。
“有人说,联邦已经腐烂了。你觉得呢?”背后突然传来老人的声音。
眼前浮现王城里那些年轻贵族灯红酒绿的景象,法尔顿想到了‘恶棍联盟’,还有宪兵组源源不断的,状告贵族的,一条条令人发指的罪状。
“联邦已经腐烂了”,没有人会比他更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这是我的家。”法尔顿低声没有正面回答,转身离开。
老人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书桌上儿子的照片。
“家?”许久之后,房间响起老人的声音,里面蕴藏着无比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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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香庄园。
菲尔(罗斯)以及他的父亲斯蒂文(罗斯),此刻正坐在一个秘密的房间里。两人的面前站着三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
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果然是罗斯家族。
“还有两天,都准备的怎么样了?”斯蒂文淡淡的问道,从外表看来,这个号称‘联邦之虎’的中年男人未免过于斯文,只有见识过他手段的人才明白这个外号的由来。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明晚会叫那几位来这里,重新确认一下细节。”斯蒂文面前的菲尔显得无比恭顺,想了想,他又说道“父亲,我还是觉得,既然我们要做大事,契诃夫家和我们那么不对付,为什么不借这次机会斩草除根!”
“啪!”清脆的声音在房内响起,菲尔捂着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夹杂着一丝丝委屈,一丝丝愤怒。
斯蒂文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解释的习惯。可看到儿子的颜色,还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即使和我们再不对付,契诃夫家族掌管军部,家族派系人才众多,这些人都是联邦最宝贵的财富!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陷害吉莫契科夫只是手段,是逼迫契科夫家族的筹码!我之所以做这种事情,不是为了那句可笑的家训,狗屁的唯我独尊!”
“如今联邦看似蒸蒸日上,其实强敌环绕,谁也不知道东边什么时候又会打过来,如今西边斯坦帝国,新帝登基仅仅几年时间,军队实力就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这几年八大家族里,除了我们和契科夫家,出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废物,别说为联邦做贡献了,能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我为了这个计划,呕心沥血,暗中策划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为了什么!?难道是那句可笑的‘唯我独尊’?!别开玩笑了,只有我掌握绝对的话语权,才能施展抱负,让联邦真正强盛起来,在这片大陆傲视群雄!要达到这一点,契科夫家族就必须存在!尤其是邓非.契科夫!他一定不能死!”
“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以后不要再这么愚蠢了,我不求你像邓非一样,至少不要给我丢人!”最后说了一句,斯蒂文挥挥袖子,离开了房间。
“你们先下去吧。”菲尔低着头,谁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是!”三人中其中一人凭空消失,其余两人也马上离开了房间。
“邓非。邓非。每次都是邓非。”菲尔攥紧了拳头,抬起了头。
恶毒就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他扭曲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