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看到丹丹站在院子里等她,见她回来,急忙拉着她回房!
丹丹将手里的一张字条塞给她,她见丹丹神情紧张,便心知是有大事发生,急忙打开字条细看,字体她认得,是陆皓东的笔迹,如今广州的事宜虽然是卓燕主持大局,而实际发号施令的人一直都是陆皓东!
丹丹说道:我们收到线报,庄亲王可能会来广州,跟法国人谈合约,组织认为他一定会协助李瀚章破坏我们的活动,我想,我们最近行动频繁,庄亲王一定是收到了消息,所以组织决定,暗杀绮珺格格,才能让庄亲王阵脚大乱,若是庄亲王真的插手广州这里的事物,我们的行动一定会受到阻碍,如今我们的武器已经陆续运进城,已是箭在玄上不得不发!
苑莫离握着字条无力的坐进椅子里,果然如她所料,的确是大事,刺杀绮珺格格?她犯了难,可是她跟延廷如今……
若是卓延廷得知真相,是不是会恨她一辈子,会不会杀了她为绮珺报仇?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应该以组织的任务为重,她觉得自己被左右拉扯着,进退两难!
丹丹知道她的难处:莫离姐,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如果卓大哥知道绮珺的真实身份,我想他也不会再跟她再做纠缠的,再说师父也绝对不会允许的,卓大哥身为复兴会的后人,怎么能跟一个朝廷的格格搅和在一起,他们是没有结果的!
组织派来了三名枪法精准兄弟,还有郑大哥在英国购置的远距离杀伤武器,我们远距离射杀,应方便脱身,他们的意思是把任务确定在最近两天之内!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最佳的时机,最好是在她落单的时候下手!
丹丹话音方落,就听到窗子外传来的声音,丹丹将窗户拉开缝隙,看到绮珺竟然一人前来……
绮珺独自一人来到飞云武馆,昨日洛飞离开之后,他便吩咐济泰派人跟在他身后,果然,他返回客栈立刻就离开了,如此心虚的行为,绮珺几乎能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只是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躲着她?
她又意外的听到手下来报,洛飞竟然跟卓延廷一起走了,她倒是奇怪了,他们俩的关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夜深难眠,她决定来武馆看看!
济泰已经睡了,她也没叫醒他,便一个人乘马车前来!
本以为这个时间武馆定会大门紧闭,没想到院门是开着的,而且院子里灯笼尚燃!
她走进院子四下环顾了一圈,看到了许崇原,崇原看到她也愣了一下,态度有些冷漠,他向来不太喜欢她!
清清小姐?你是来找师父的么?他不在!
不在?绮珺略略惊讶一下,这么晚了他去哪了?
许崇原正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在医院里陪冯紫嫣吧,虽然他不喜欢清清,但是他也知道她跟卓延廷的的关系“匪浅”,哪敢多说!
正在犹豫之际,不料绮珺却突然又问:对了,那个来武馆踢馆的洛飞,是不是被你师父带回来了?他现在也住进你们武馆了么?他在么?
洛飞?许崇原微微楞了一下,他也不在,他受伤了,现在在一家法国的医院里!
受伤了?绮珺吃惊问:他怎么会受伤的?伤的重么?
许崇原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一向都只关心延廷的她,为何会对洛飞如此感兴趣!洛飞才刚来,怎么就跟她认识了?
他……?许崇原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看绮珺紧张的程度,她不会现在去医院看洛飞吧?
崇原,你能带我去医院么?
这个……?许崇原直抓头,这么晚了,要不,您明天再去吧?
那我自己去!绮珺说完就往门外走,清清姑娘,等等我,崇原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这下坏了,要是让她看到卓延廷跟冯紫嫣在一起,那就不妙了!
丹丹看过这一幕,急忙关闭窗子,回身看向苑莫离,激动地说道: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她是一个人来的!
丹丹,苑莫离手心直冒汗,急忙叫住她,让我再考虑考虑!
莫离姐,你还考虑什么,机不可失,你若下不了手,就当不知道,我带着他们去!
丹丹再不给他犹豫的机会,转身冲出房去!
丹丹!苑莫离身体发颤,摇摆不定,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赞成!
住院事宜打理完毕,灵秀给冯紫嫣盖好被子,便知趣的退出病房,病房内只余卓延廷冯紫嫣二人!
冯紫嫣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脸,卓延廷起身道:紫嫣,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就要手术,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就可以!
弘哥哥!冯紫嫣拉住他的手,你不要走,我想你留下来陪陪我,卓延廷转回身,道:明天手术,你今天必须要休息,他实在不想在留下来编织谎言!
冯紫嫣聂若道:我只想要你陪我,我不知道手术到底能不能成功,万一不成功,我也许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我想多看你几眼,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卓延廷心软坐下,拉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这么好的女孩,老天爷一定不会薄待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冯紫嫣不经意间,看到门外崇原带着绮珺正在走廊里向这里走来,绮珺满脸焦灼的四下巡视着洛飞的病房!
猛然,透过一间病房的玻璃窗,他看到冯紫嫣竟然躺在一张病床上,而一个男人的背影定格在她的视线里!
许崇原心虚的急忙拦在她面前,那个……洛飞大哥的病房就在前面,我们赶紧走吧!
让开,绮珺一把推开他!
走到半敞的门口,那个背影,她怎么会认不出来,是卓延廷!
冯紫嫣看见绮珺在门口停下来,忍着眼中的怒火,一副看戏的模样,便故意抬高了声音,卓大哥,其实我还是不太相信,你说过等我病好了,咱们就成亲,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卓大哥?卓延廷奇怪的看着她,没人的时候,她都是叫他“弘哥哥”!
这个……
卓延廷只好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能接受手术,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能答应我,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么?这一辈子,你只爱我一个女人!冯紫嫣拉住他的手,郑重的问!
卓延廷低下头,这样的诺言,他当然是不敢随便许诺,可是一步错,步步错,谎话既然开头,便要继续,面对他迫切的目光,他只好说: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等你病好,我们就成亲,所以,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有最好的状态手术!
冯紫嫣抬起头,果然看到门口绮珺的目光中有熊熊的怒火,既然她想看戏,她就满足她的愿望吧!
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绮珺哑然失笑,好熟悉的话,两天前,她才得到的保证,不过两天,她就又听到,他又把这句话送给另一个女人!
卓延廷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道灼人的目光,有所察觉的回过头,绮珺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本来是来看洛飞的,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看到这一幕,她无力去想卓延廷怎么会跟冯紫嫣在这里柔情蜜意,满脑子都是那句一本子只爱你一个人!她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也后悔看到那一幕,是她一直以来太相信他了!
卓延廷的一颗心立刻沉到谷底,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会将刚才的话信以为真,只是,这个时辰,她怎么会来这里?他刚要追去,冯紫嫣却拉住他,你说过不离开我的!
卓延廷只好寄望于崇原,许崇原自然明白,他转身追了过去……
天已渐渐擦黑,许崇原追了几条街,却未看到绮珺的身影!
清清姑娘!崇源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绮珺狂奔到街上,漆黑的街道,没有任何人影,她感到胸口一阵骤痛,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卓延廷,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说过,你跟她没关系,你说过,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喜欢别人,原来,都是骗我的!
兄妹之情?只爱她一个人?成亲?可笑,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相信他,为什么,她这么傻?
不知不觉,她已走出很远,身旁不停掠过的树木飒飒作响,身体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空旷的街道只有她夹杂着悲痛的喘息声,卓延廷,我恨你!
在她头上,丹丹带着三个青年潜伏在房顶,一杆黑洞洞的枪口早已对准绮珺的脑袋!丹丹冲狙击手点点头!
夜色下,一道银光闪过,绮珺有所察觉的顺着光亮望去!
砰地一声!绮珺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她在痛楚中跌倒,剧烈的痛楚在他胸口蔓延开来,青年重新拉开枪栓!准备再补一枪……
忽然一辆飞奔而来的马车打断了丹丹的刺杀计划,马车在绮珺身边戛然而止,车夫掀开车帘,泽康的脸出现在马车里,此刻的他一身西装,脸上一片锐气!
丹丹几人急忙跳下屋顶,虽然不确定绮珺是否死去,但也不得不终止刺杀计划!
在一幢华丽的西洋建筑的别墅内,绮珺双目紧闭,脸色茭白,输液一滴一滴的流进她的血管,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她依旧被疼痛侵袭的,紧紧蹙眉!
泽康跟一个护士在他床边,护士是一个法国人,汉语说得有些蹩脚“她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还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她的床边一定要二十四小时有人照顾,随时观察他的情况”,泽康不停的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谢谢你,艾玛护士!
冯紫嫣已经睡熟,卓延廷确定她是真的睡了,急忙走出病房,正好碰到迎面而来的许崇原,怎么样,追到了么?许崇原直摇头,对不起师父,我追出去,清清姑娘已经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而且我去她住的地方问过,她没有回去!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会对冯大小姐说出那样一番话,也难怪清清会误会,连我都糊涂了,师父,你究竟喜欢哪一个,就干脆说清楚绝了其他人的念想,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卓延廷从窗口看了看已经睡熟的冯紫嫣,自己跑出了医院,在夜色下,寻找着绮珺的影子!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气坏了,换成是谁听到这样的话,都难以接受,他怎么会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到医院来,好巧不巧的听到那番话,清清,你在哪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出来听我解释好不好,不是你看到的,我是有苦衷的,心里不断的自责,放眼放去,黑漆漆的街道哪有任何影子!
一直到天亮,绮珺仍旧陷入昏迷,她的嘴角仍旧微微的颤动着,仿佛在做着噩梦,仿佛在呼喊着,又仿佛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睡睡醒醒,来回折腾,泽康试着喊他:姑娘!你醒醒!你能听见我说话?绮珺仿佛有了一丝知觉,口中含糊地说着:延廷!延廷!
泽康贴近她的脸,似乎想听清楚,但是她的声音仍是微不可闻,泽康继续唤道:姑娘,你醒醒!
绮珺似乎听到了耳畔的声音,努力的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后,他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身体产生的骤痛,使她痛吟出声,抬起手,按住自己胸前的伤口,泽康开口道:你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么?绮珺断断续续的问,声音微不可闻,泽康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泽康,是一名商人,这里是我家!至于你,当然还活着!
绮珺恍然,想起自己在街上遭人刺杀,昏迷前仿佛就是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你……救了我么?谢谢你!
泽康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在深夜的街上遭人暗杀?
绮珺未知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或者,是革命党,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卓延廷对冯紫嫣那深情的表白,没有心情去想其它,甚至她觉得就这么死了也好,爱一个人实在太痛苦了!
泽康看出她的为难,便道:你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你就在这里养伤吧,大夫说,这一枪虽然没伤到要害,但是你伤的仍然很重,加上你原本身体就很虚弱,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天你不能起床,饮食也只能喝粥,我已经吩咐用人去给你弄吃的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尽管说出来,不必见外!
不久,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在泽康耳边耳语一阵,泽康点点头,然后说:让他们去客厅等我!
随后,他又向绮珺说到:这是我家的女佣马婶,你有事请尽管吩咐他就是!
泽康下了楼,来到客厅,客厅的沙发对面,站着另一个中年轻男子,泽康坐在沙发之上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男子开口说道:少爷,您让我打探的事情,我已经打探过了,我按你说的地址已经去看过了,那户姓佟的人家八年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到了哪里,附近的邻居没人知道,我几经周折才打探到,他们原来搬去了长宁街,可是长宁街现在已经划给大日本帝国做租界,所有长宁街的百姓都搬走了,所以无从查起!
泽康面目冷然,一股愤恨由心而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大声道:继续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这户人家,男子从容道:是少爷!
男子退下后,泽康的眼光怒火交织,心中狠狠道:佟敬肖、卓弘,你们欠我的也该还了,你们的安稳日子也应该过到头了!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们找出来!
泽康上了楼,来到了书房,在书房的书架上,他在抽屉里翻出一个略显陈旧,但却被擦拭的十分干净的景致的檀香木的盒子,泽康的手指细心地摩挲着盒子,缓缓打开,一个古朴的相框映入眼帘,相框上是一个身着日本军装的女子,一些被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历历在目,那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日子,却也是最开心的一段日子,这个女子,如同暗夜中的明星,点亮他的生命,可最终又以那样决绝的方式陨落在他的生命中,让他的人生再次陷入额无尽的黑暗,永没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