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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给你我最至深的爱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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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玄不等太监替他通禀,就直接闯入了慕容乾的房间,灯火袅袅,他瞧见慕容乾仰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房间里只有一个垂手伺候的宫女,低眉站在模模糊糊的灯影里,看不清脸容。

端木玄想要走近皇上,那宫女忽然闪了出来,拦住了他,不卑不亢地说:“皇上已经就寝了。”

端木玄一怔,他现在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皇上都不敢得罪自己,这个宫女是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阻拦自己?

他阴沉着脸说:“本将军有急事要告知皇上,你去将他唤醒。”

风四娘更加肯定,面前这个将军,就是刚才慕容乾嘴里说的胁迫者!

她是老江湖,仔细看着端木玄,忽然一怔,这人……奇怪,怎么会这样?

端木玄见这宫女竟然不听自己的使唤,还在观察着自己,更加恼怒,他用力推开宫女,风四娘本能的一挡……两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风四娘想的是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只怕不是对手。奇怪,一个大将军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呢?倒不像将军,更像是武林中人。

端木玄则想的是,这宫女竟然有武功而且还不弱。皇上什么时候在身边安插了一个这样的宫女?看来皇上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多派人手来保护自己。

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和皇上翻脸。

他咳嗽一声,放低了声说:“请唤醒皇上,本将军有重要国事告知皇上。”他伸手入袖取了一锭银子想要塞给风四娘。

没有想到风四娘却推开:“国事明日可以上朝的时候再告知也不迟,皇上喝醉了,醒不来。”

端木玄暗暗打量这个女人,忽然心里想起一副面孔,怎么会那么像?慕容乾的父王十分信赖端木玄,曾有大量书信来往,在那些书信里,擅长丹青的先皇还画过不少他宠幸过的女人们的画像,其中有一幅画画的仿佛就是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虽然是宫女,但她和慕容乾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所以他牢牢记得。

他眼眸阴沉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本将军以前从来不曾见过你?”

“这后宫里这么多太监宫女,难道将军大人个个都记得,都认识?”风四娘不软不硬地说。谁威胁她儿子谁就是她的仇人。

端木玄更加惊讶,他相貌威武,寻常太监宫女与他对话几句都吓得腿脚发软,但这个女人竟然毫无畏惧之色。看来这个女人不能小视。

他还想盘问几句,床榻上的慕容乾翻了个身,缓缓睁开双眼,皱眉说:“怎么这么吵啊?”

他醒来了。

风四娘走到他身边说:“大将军说有国事禀报。”

慕容乾的酒还未全醒,头脑昏昏沉沉的,他揉着太阳穴说:“端木将军,有何国事不能明日上朝时再说?”

“皇上,您已经一连多日没有上朝了。”端木玄语带不满地说。

慕容乾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不想见到你。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端木玄说:“皇上,臣已经拟好诏书,请皇上在此诏书上盖上玉玺即可公告天下。”

慕容乾一愣,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是什么诏书?”

“这是礼部侍郎拟定的皇上册封端木瑶为皇后的诏书。礼部同时已经拟定大婚之日,就是十五日后,为大吉大利之日。”

慕容乾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腾地立了起来,怒指端木玄:“混账,这天下到底是你端木家的,还是朕家的?一切都听你的安排调停吗?朕只是一个摆设?诏书也写好了,婚期也定了,你就这样急着将你嫁不出去的女儿嫁入皇宫来吗?”

他长身玉立,怒目圆睁,气势逼人,他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以前被慕容昭遏制压制时,慕容昭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可他端木玄算个什么东西,说穿了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竟然敢如此自作主张,眼里可还有他这个皇上?

或许早已料到皇上会震怒,端木玄脸色十分平静:“皇上迟早是要迎娶皇后的。天下人都盼望着皇上能有皇子呢!”他故意加重语气说“皇子”两个字,意在提醒皇上不要忘记自己出身卑微之事。

慕容乾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不做皇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若不做皇帝,慕容家族其他出身高贵的旁支大多年幼,皇权一定会落在居心叵测的端木玄手里。

忍辱负重,忍气吞声,等待反击的时机。

摆在面前的,即使是一碗天下最苦的药,也要含泪带笑吞下去,渣都不留。

他咬着嘴唇,接过那拟好的诏书,字字刺目!恨不能将它吃进肚子里去。

诏书一旦颁布,柳翩翩必然会知道,必然会伤心……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想过那次成亲之夜他抛下她不辞而别,回国路途中,他就曾经无数次对月发誓若有缘再相见,必然不再辜负她。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残酷,自己这一次又要辜负她。又要伤害爱到超过生命的女人。

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风四娘急忙扶着他。看着儿子这么难过,她内心也很焦急。

她当然能够明白儿子所想,他跟柳翩翩柔情缱绻两情相悦,现在这个端木将军竟然逼着他娶别的女孩做皇后,他当然无法接受。

可是为什么他不能拒绝呢?她看得出来儿子十分讨厌甚至仇恨这个端木将军,但儿子拿他仿佛没有办法。

他一定有什么把柄被端木将军掌控了。所以端木将军才敢如此欺君。

“皇上,这是玉玺。”端木将军殷勤地奉上玉玺。

慕容乾颤抖着手拿起那沉甸甸的玉玺,自己这一生幸福不幸福已经无所谓,可是一想到要伤害柳翩翩……

不,不能让端木家的人太得意忘形。他冷声说:“既然天下人都盼望朕早有皇子,娶一位皇后怎么够呢?颁旨,凡王公贵族未嫁的年芳十四至十八的女子皆召入后宫待选,朕要选十位妃嫔充斥后宫。”

“这……臣担心时候来不及。”

“时候来不及,那就推迟大婚之期。”慕容乾干脆地说。

端木玄心想,只要皇上娶的皇后是端木瑶,管他纳几个妃嫔呢!他急忙说:“那微臣马上命人颁旨。皇上先在这份诏书上盖上玉玺吧!微臣也好告退,不打扰皇上休息。”

慕容乾深深吸了口气,拿起玉玺狠狠地盖上鲜红的天子章印。

端木玄得意地拿起诏书告辞而去。

待他走了,慕容乾拿起玉玺,狠命地掷在地上,拿足去踏去踩,这皇帝当得窝囊,比他那时当的空架子王爷还要更受气。

他抱着疼痛不已的头,蹲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风四娘走上前去,安抚着他,他靠在她的怀里,眼泪刷刷地流着,牙齿狠命地咬着嘴唇,哭喊:“朕怎么能够原谅自己……怎么能够原谅自己?”

“皇上,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翩翩姑娘知道了,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你是有苦衷的。”

“不,她不会再原谅朕了,不会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原本停歇的雨忽然间又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仿佛也为这人间悲剧洒落同情之泪。

(2)

慕容乾年少英俊,文武双全,温柔多情,早已是贵族女子心目中仰慕的如意郎君。皇上欲选秀女的旨意颁出,各王公大臣们纷纷将自己满足条件的女儿、妹妹们送入储秀宫待选。

这日,小吉利禀告皇上,请皇上去储秀宫挑选秀女。对于慕容乾来说,只要不是柳翩翩,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谁做他的妃子都无所谓。对此事他根本提不起精神,正打算推迟时日,忽然太监禀报,说端木姑娘来了。

再过几日他们就要成亲了,按理说男女不应再见,可是端木瑶在这个时候竟然又闯入宫中,慕容乾细细思量,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一定是为自己挑选秀女吃醋而来。

原本心里就积压了怒气一直不曾发泄,此刻的慕容乾嘴角绽放一丝冷笑,心想你来得正好,朕可找着出气的孔了。

他对太监说:“让端木姑娘去储秀宫,陪朕挑选秀女。”

然后他迅速起驾储秀宫。以前被慕容昭压制时,他就以风流王爷形象示人,装成好色之徒原本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来到了储秀宫。院子里已经立了满满一院子的妙龄女孩,其中果然不乏姿色绝佳的女子。

换了是以前,他一定会好好选选,软玉温香抱满怀是人间一大乐事,可是现在,满园莺莺燕燕都幻化成一个女孩的脸庞,她们都变成了柳翩翩。

慕容乾心想她此刻在干嘛?封后纳妃的诏书已经公告天下,她一定瞧见了,她一定很气愤,或许会流眼泪,或许会伤心绝望,会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不,不会的,柳翩翩,你要相信朕对你的心意没有改变,你要等着朕,等朕可以完全掌控局面时,朕一定会亲自驾马披着彩霞来迎娶你。

“参见皇上!”秀女们齐刷刷地跪下行礼,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颔首,摇着折扇,心想随便选几位女子当完成交代!

忽然,太监禀报,端木姑娘来了。

他顿时打起了精神。

瞧见一脸醋意的端木瑶,他故意爽朗地大笑:“皇后,你来得正好,替朕看看,这些秀女姿色可有绝佳的?不是美人儿朕可不喜欢。”

端木玄听闻他唤自己为“皇后”,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一定要显得有皇后的风度和仪容。她端庄地行礼,柔声说:“皇上即位不久,当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沉迷于女色。应以德选人。”

“你啊,和你父亲说的话可就大不一样。端木将军说了,朕尚无皇子,生下皇儿这就是天底下头一等大事。朕可得好好选选,应以能为朕生养儿子为纳妃标准。”他故做漫不经心地说,瞧见端木瑶被气得脸色阴沉,差点笑出声来。

他更为得意,索性穿梭在秀女间,轻佻地用折扇微挑那些女子的下巴,还一个劲地评头品足:“腰细如柳……”“这个肤色如玉,可入选,朕就好此肌肤,触摸犹如雪如瓷器。”“嗯,屁股有肉,这个应可为朕添皇子……”“这个真的只有十八么,怎么看上去比皇后还年岁大?你觉得呢,皇后?”

他说的那么大声,声声刻薄刺耳,端木瑶的心翻腾着无尽的醋意。

她死死咬着嘴唇,想起父亲对她的提醒:“皇上并不爱你,被逼无奈才娶了你,定然会给你一些委屈,你可一定要忍耐,不要与他争执,尽早怀上太子,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忍耐,一定要忍耐!无论如何自己是统领六宫的皇后娘娘,即使皇上选了众多妃嫔,本宫也可以让那些女人根本就见不着皇上的面。谁若与本宫争宠,本宫就会令她好看。

看着皇上在那些女人丛中嬉戏,她犹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她摇摇欲坠,勉强说:“皇上,可否移步,端木瑶有话要对皇上说。”

“可是朕还没有选完美人呢?咦,皇后你的脸色可不大好,是否生病了?朕即将迎娶你入宫,可不要生病,至少应先生皇子再生病。”慕容乾刻薄地说。

秀女群里有人低低浅笑。慕容乾听闻笑声,瞧见一伶俐女子,移步过去:“你为何发笑?”

那女子十分大胆,竟然毫不害怕:“回皇上的话,皇上说的话令悠悠觉得好玩,就笑了,请皇上恕罪。”

慕容乾端详那女子,虽然她姿色平常,但眼睛圆溜溜的,说话神态和柳翩翩倒有几分相似,内心大悦,问:“你叫悠悠?”

“是,民女名叫悠悠,是魏尚书之女。”

“好,魏悠悠,朕觉得你不错,入选了。”

端木瑶远远望着那叫魏悠悠的女孩,记下了她的容貌,竟然敢谄媚皇上耻笑本宫,以后一定要让你为今日之事后悔不已。

慕容乾一共选了包括悠悠在内十八名秀女,这才心满意足跟随端木瑶来到一僻静之处。

见四下无人,端木瑶抛弃了端庄的仪容,责备皇上:“皇上,您刚刚即位,百业待兴,岂可沉迷女色耽误国事呢?”

慕容乾冷着脸说:“朕选秀女充纳后宫,并不违背祖制,怎么你连这也要管吗?”

“端木瑶不敢!只是,端木瑶担心皇上的身子骨……”

端木瑶知道皇上暗恨自己不许他纳柳翩翩为妃子,故意广选秀女来激怒自己。可是自己又无可奈何,他是皇上,他当然有三宫六院的资格。

慕容乾冷冷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朕的身子骨好着呢,一定可以让妃子们给朕生十个八个皇子公主。”

“皇上,你是否恨端木瑶,端木瑶痴心一片只为皇上,若有得罪皇上的地方求皇上开恩不要与端木瑶计较,端木瑶这辈子愿意与皇上生生世世不分离,甘心伺奉皇上。”

“好一个生生世世不分离,但要两情相悦才可以。朕也曾说过这句话,但是只对柳翩翩一个人。除了她,朕宁可孤单一辈子。”

这句话,犹如重石重重敲打在端木瑶的心上。

对一个女人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心爱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诉说对另外一个女子的爱慕。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难道他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那份爱吗?

“皇上,柳翩翩是妾室所生,父亲也无任何官职不过是一个商人,这些倒也罢了,她竟然还在西楚做过人质,谁知道是否早已清白不留?端木瑶所做一切,并非拆散鸳鸯,而是为了皇上龙脉的清白啊,皇上!”

慕容乾看着这个女人,她一身华服,雍容高贵,可是她跟柳翩翩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虚伪。自小他便生活在步步惊心的后宫中,尤其是皇兄即位之后,更是小心翼翼周旋以求保全自己。天知道他有多厌烦虚伪的人,而自己也被迫用面具掩藏自己的本真。

直到遇见柳翩翩。她那么天真烂漫。她爱钱如命却从来不掩饰,她孝顺母亲,她为了赚取千金去街头卖香帕,她爱上自己千里迢迢追到东魏……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发自肺腑出于真心。

怎教他如何不深爱,如何去释怀?

他爱上柳翩翩,只因为他厌倦了尘世里的喧嚣和虚伪,他可以在她身上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心向往……她令他明白了何谓爱何谓相思何谓情愁。

可是,这个女人明明出于嫉妒心理强行拆散他们,却还要打着幌子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名声?真是太好笑了。好笑到他想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她。

他强忍内心的厌恶,淡然说:“是吗?多谢皇后识得大体。朕以后挑选秀女,一定会请你陪同一起前来挑选,看如何选得身家高贵的大家闺秀做朕的爱妃。”

“皇上……”

“不用说了,你的苦心朕都心领了。会铭记在心,一生不忘。”他靠近她,在她的耳际间轻声说:“朕也会令你明白,嫁给一个一生一世都不爱你的男子会有多么痛苦。”

他转身离去,哈哈大笑,笑声明朗,惊动了树枝上一群黑色的鸦雀,呼啦啦地掠过天际。那些黑色鸦雀像天空黑色的眼泪。

内心的愤懑暂时得到排遣,慕容乾心想从此寂寞深宫中多了一样乐趣,那就是折磨端木瑶,她越痛苦自己就越开心。为难一位女子,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可耻,因为在他心里,她是拆散爱侣的刽子手。她才是可恨之人。他有多爱柳翩翩,就有多恨端木瑶。

(3)

宇文跋陪着柳翩翩在街头闲逛。柳翩翩心情十分抑郁。好些天没有见着慕容乾了,就连小吉利也没有来,以往慕容乾若见不着自己,都会派小吉利送来书信或者宫廷小糕点,可现在他到底是怎么了?

柳翩翩问宇文跋:“我长得是不是不太好看?”

宇文跋一怔,瞥了她一眼:“勉强……看上去只知道是个女人。”

“瞧,就连不近女色的你都这么评价我,何况是慕容乾,你说他会不会是被宫里的女人绊了脚,将我给忘记了?”柳翩翩郁郁地说:“其实我真的好希望回到我和慕容乾初遇时,他不是什么皇帝,他只是一个不受器重的王爷,我们尽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可是现在,总感觉他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慕容乾了,他是很多很多人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说他有多么在意我,可是一旦分开,他就像一滴水回到了海洋里,再也看不见捉不住了。”

宇文跋幽幽地说:“这跟做皇帝没有关系,若一个人心里有你,走遍千山万水他也只属于你。”

“宇文跋,你有没有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柳翩翩仰脸凝望着她,眼波里闪烁着金色流光,她是那么纯,那么美。宇文跋的视线久久不能够移转开来。

许久,许久,他才说:“有。”

“真的吗?那后来呢?”

宇文跋的俊目含着一缕哀愁,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后来。”

“没有……是什么意思?”

宇文跋苦笑一声:“没有,就是她不喜欢我,所以没有后来。”

“那你有多喜欢她呢?”

多喜欢?

他的眼神变得茫然。

有多喜欢,仿佛是无法衡量地喜欢吧!在没有遇见这个女孩之前,他只醉心于权术,梦想统一天下,用铁腕手段治理江山。他丝毫不介意别人说他是暴君,他也不近女色。他的生活仿佛只有一种属性,就是追逐,不停地追逐,只有追逐别人才能摆脱被别人控制的命运。

直到忽然间遇见了她,天地为之忽然间变了一种颜色,与她相比,世间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瞧见她,原本阴霾的心情就会变得开朗,或者原本愉悦的心情又会变得忧郁。他成了她的猎物,而且是那么地心甘情愿。

只是遇见她已经太迟,她的心里有别人,再也无法容纳自己。

他曾经以为,梦想什么就要去夺取,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夺取她的芳心,只要她开心,他愿意黯然走过一旁,远远看着她清纯娇媚的容颜为另外一个男人绽放。

爱,原来并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他总是如此默默安慰着自己,忧愁地度过与她相处的时光,他知道那会很短暂,她也许某一天就会成为那个人的新娘。

他也不介意她是否知道自己待她如海一般宽阔深邃的感情,柳翩翩,将自己当成她最信赖的朋友,就已足够。

忽然,他们瞧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在仰头看着墙上贴的一份告示,宇文跋眼尖,一眼看到了皇上专用的四方玉玺,心里一咯噔——是皇上颁布的诏告天下的诏书。

喜欢热闹的柳翩翩已经挤进人群了。

宇文跋只好跟在她身后。

他们站在那诏书前,只看了一行字,柳翩翩就双眼一黑,倒在了宇文跋的怀里。

柳翩翩虚弱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梦见慕容乾要娶别的女人了?”

宇文跋心里已经燃烧了熊熊怒火,但他表面却平静如山,安抚着柳翩翩:“没事……没事……”

“让我再瞧一眼……我一定是看错了。”

宇文跋阴沉着脸,横抱起柳翩翩,大步离去。他知道她若多看一眼,受的伤害会更深。

在王府门口,宇文跋遇见了无双和阿坞,看着一脸铁青的宇文跋和近乎昏迷的柳翩翩,无双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

宇文跋说:“别多问,你赶紧来替她瞧瞧,别让她真的昏厥过去了。”

无双急忙跟在他们身后朝房间飞奔,阿坞急忙拉住姐姐:“这是个好机会,别手软……给她下点药,让她永远这么痴呆下去,就不会跟你抢男人了。”

“住嘴。”无双瞪了妹妹一眼,她的确比自己更像冷酷无情的杀手。

在房间里,无双给柳翩翩吃了一颗定心丸,对一脸关切之色的宇文跋说:“放心吧,只是急怒攻心而已,定定神就没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文跋阴沉着脸不说话。

柳翩翩却抬起身来,抓住宇文跋的手臂:“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是不是我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去过?”

宇文跋轻轻“嗯”了一声。

冰雪聪明的无双急忙接过话茬:“是啊是啊,你是做噩梦了,快休息吧,别让大家为你操心了。”

柳翩翩这才心满意足地安然入睡。

待她睡着以后,无双低声问:“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文跋蹙眉:“慕容乾颁布了一道诏书,封后,大赦天下……他封的皇后是别的女人。这事情你不要告诉给柳翩翩知道,她若问起来你就说她是做了噩梦。还有,这几天不要让她上街。”

无双轻轻点了点头。冷漠的宇文跋,唯独对待柳翩翩如此细心周到,她的心里又羡慕又伤感。

他们的话都让站在门外的阿坞听见了。她嘴角泛起不怀好意地笑,哟,原来是被男人甩了,柳翩翩,看你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柳翩翩睡醒之后,果然不断询问无双,是不是慕容乾另娶她人了。无双微笑着骗她:“那是你在做噩梦。”

柳翩翩说:“不行,我这心里始终放不下,我要进宫去见他。”

“这些天护卫不是总是拦着你不让你进去吗?我猜也许是皇宫里有些什么事情皇上要处理,你啊,就安心待几天吧,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主动出宫来见你的。他那么喜欢你,怎么放得下你?”

柳翩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自信地问:“你觉得他真的很喜欢我吗?”

无双叹了口气:“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跳下黑木崖去救你呢!要知道他可是皇帝,一位皇帝能为你做这样的事情,柳翩翩,你是全天下最让人羡慕的女孩子呢!”

是吗?我是吗?

柳翩翩欢喜地想,大家都羡慕我吗?原来他待我是真的很好很好的。我应该要相信他,他说过会娶我的,他说过他只会娶我一个人,是真心对待我,哎,柳翩翩你真的太没用了,居然做那样的噩梦,若让慕容乾知道了,一定又会取笑自己了。

遇到事情,人往往会本能地朝好处想。

接下来的几天,柳翩翩一旦想上街闲逛,无双就找借口拖住她。这日,无双有事要出门,就嘱咐阿坞,让她陪柳翩翩在王府里,千万不要让柳翩翩出门去。

待姐姐走了以后,阿坞来到柳翩翩的房间。柳翩翩正在替无双做荷包。瞧见阿坞来了,柳翩翩说:“你姐姐待我真好,她竟然夸我的针线活做得好,非要我替她做一个荷包,你看看,好看吗?”

阿坞瞥了那荷包一样,缝得歪歪斜斜的,哪里像荷包,分明就是一个讨米袋。

她装作无意地说:“你那位情郎好些天没来了,你就不想他吗?”

柳翩翩认真地缝着荷包,随口说:“你说慕容乾?他忙朝政没有时间搭理我。”

“朝政?噢,也对,娶皇后娘娘应该也算朝廷大事吧!”

柳翩翩怔住了,眨巴着眼:“你瞎说什么呢!娶什么皇后娘娘?”

阿坞故意装作惊诧的样子:“怎么,你还不知道?你的情郎要娶皇后了,是端木将军的独生女儿端木瑶,来过王府的那位啊,啧啧,端木瑶出身高贵,模样又那么端庄,一看就是做皇后的,和东魏皇上还挺般配!”

刹那间柳翩翩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胸口翻腾不已,她紧握剧烈起伏的胸口,颤声说:“你胡说,你又在骗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你讨厌我也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来欺骗我。”

阿坞瞪大眼睛:“我骗你?我干嘛要骗你?是真的,东魏皇帝要迎娶皇后娘娘了,同时还册封了十几位妃子呢!你有什么好伤心的,大不了等到他想到你时再册封你为贵妃娘娘也没什么要紧的,皇上嘛,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的?难道你还想专宠?那你就真的很傻很天真。”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会是真的,不会!”

阿坞冷笑一声:“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话可说,前几日你不是自己还亲眼瞧见了吗?那诏书贴在宫墙上,京城里的人都瞧见了,都在替皇上高兴呢!因为可以大赦天下,还免除一年的赋税。”

“别……说……了……”柳翩翩感觉喉头一甜,一股殷红的鲜血已经从嘴角喷了出来,滴落在她手里捏着的荷包上。她双眼发黑,脑袋里嗡嗡作响,犹如1000只乌鸦在盘旋哀嚎……

阿坞见到她这样,内心开心不已,话拣更难听地说了:“你也要认清现状,你到底哪点好呢?成天疯疯癫癫的,贤良淑德的边都沾不上,别说人家是皇上了,就算人家是普通男子也未必会将你放在心上,人家不过是逗你玩玩的,玩过就算,你当真,那是你傻啊,被人玩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真是一棵葱!”

“住口!”宇文跋从门口大步迈入,他听见了阿坞说的半截话,知道坏事了,阿坞一定将慕容乾另娶的事情告诉给柳翩翩了。

看到柳翩翩吐了血,他愤怒莫名,揪住阿坞,狠狠甩了她两记耳光:“啪啪!”

阿坞捂着脸,大喊:“你为什么打我,你这个暴君,暴君!”

宇文跋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话来:“好,你说我是暴君,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是暴君!”他抽出佩剑就想刺过去,柳翩翩急忙唤住了他:“……宇文跋!”

宇文跋丢下长剑,回身抱住了柳翩翩。

阿坞趁机溜了出去,在门口吐了口吐沫:“真厉害,马上抓一个傻瓜做垫背!”

宇文跋看着柳翩翩唇角那抹鲜红,心痛得要碎掉,他伸出手去,轻轻替她抹去嘴角那缕鲜血,柔声说:“我在这里……别害怕!”

柳翩翩却像没有听见他在说话,她只哀哀地凝视着他,说:“告诉我真相,是不是真的……慕容乾他要娶别的女子了?这是不是真的,你说啊,你说!”她的声音不知不觉拔高了。

宇文跋不敢正视她悲伤的眼眸,将头偏过一旁,缓缓点头:“是……真的!”

“那我那天瞧见的那份诏书,红纸金书,都是真的,对不对,并不是做噩梦,对不对?”

“……是,你不是做噩梦。”

“呵呵,多么惨烈的真相……宇文跋……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双是我的结拜姐妹,你们竟然合伙骗我!”

宇文跋搂紧她,感觉到她单薄弱小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他忍住泪,温存地说:“是,我们错了,翩翩……翩翩你不要难过……”

“难过?”柳翩翩的眼泪已经滔滔地流了下来:“我已经感觉不到难过了,麻木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就像一颗心已经死掉了,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不,不再是人,我变成了流水,变成了老树,变成了野草。那些伤痛来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感觉不出来了,还是因为伤害太多,我已经无所谓被一而再再二三地伤害……”

“翩翩,我了解,你说的这些苦痛我都了解……”宇文跋觉得所有的语言此刻都如此贫乏,他恨自己不懂得安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在经受折磨。

“不,你怎么会了解呢?你和他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掌握天下人的生命。你们可以轻易说爱,又可以轻易去忘记诺言。他总是在欺骗我,成亲的夜晚逃走了,现在又要娶别的女人了……而我却那么愚蠢而又可怜地喜欢他等着他,我依然眷念他手心的温度……我多么傻多么地可笑,现在的我,就连我自己也是不喜欢的……”

“不,翩翩!我和他不一样!我……”宇文跋嘴唇颤抖着,“那句我一直深深爱着你”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那是埋藏于胸口的惊雷,说破了,自己也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柳翩翩摇着头,凄凉地微笑,她看着窗外,那里满树雪白的梨花纷纷扰扰飘落,离开树干,再美的梨花坠入尘埃也会烂落成泥,就像此刻的自己,还没有绽放生命就仿佛要提前枯萎。

她喃喃地说:“我好想念我的娘亲,这个世间只有娘亲是不会欺骗孩子的,其他人,所有人,你最爱的最信赖的最想依靠的,有一天也会忽然间松开曾经握紧过的你的手……我给了他我最至深的欢喜,却原来是一场空……我的生命,原本是一场空的呀!”

“翩翩,你要坚强,要像你的娘亲那么坚强,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你去见你的娘亲,所以为了你的娘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明白吗?你的生命怎么会是空,你还有你娘亲,还有……我!”宇文跋痛心地说着,将她的头深埋在自己起伏的胸膛,此刻他是那么地恨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夺走了这个女孩的心却又要践踏成泥呢?

房间里变得静默了,静得可以听见针脚落在地上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浑身血液哗哗流淌的声音。

柳翩翩忽然仰起头来,挣脱开宇文跋的怀抱,赤脚立在地上,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一个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即使不要我也要将那些最残忍的话说出来,让我可以彻底死心。”

她热切地捉紧宇文跋冰冷的手指:“你会帮我的,你会帮我去见他的,对不对?”

宇文跋悲伤地瞧着她,头发纷乱的柳翩翩此刻就像一头受伤的走投无路的小兽,他还能如何拒绝她的恳求呢?

他默默点点头。

柳翩翩含泪而笑,每次伤透了心的时候,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陪在自己身边,她欠他已经太多,只得再欠一次。

慕容乾,我只想再见见你,用颤抖的手指轻抚你的嘴角,用火热的嘴唇亲吻你的眉毛,将你英挺模样竣刻在脑海里——因为,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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