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和来当东西的顾客就纷纷朝林菀打量。
是个纤细而又干净利落的小姑娘啊，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眼睛大大的，清澈透亮，皮肤白皙，头发随意扎起来，有几分随意的潇洒。
就是瘦了些。
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农家出身，这样的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当？
众人移开了视线。
林菀又没做亏心事，回答的也坦然：“我在大户人家做事，主人赏赐的。”
“哦……”
尹秀臣明了了，眼神也松快起来，小声说：“这东西你不能当，拿回去收着吧。”
“为什么？”林菀惊讶了。
难道这首饰是假货？
楚家那样的家世，楚夫人那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戴假货？
林菀绝不相信。
尹秀臣见她眼神充满了疑惑，便知道她是真的不懂，便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指着钗，道：“姑娘说的那户人家，可是姓楚？”
林菀震惊了：“这你也知道？”
“这钗上刻着呢。”尹秀臣看见她微微上扬的眉毛，和惊讶的神情，不由得唇角微扬，指给她看，“你看，这里——”
林菀踮起脚尖，探头朝他手上瞅了瞅，果然在钗子的侧面，镌刻着一枚精致的米粒大小的“楚”字，后头还跟着一小串奇怪的数字。
她看不懂。
尹秀臣就好心的解释给她听：“这楚字，说明这首饰是楚家打的，且登记在册，还有编码。”
他指着数字。
林菀惊讶道：“原来大户人家的首饰都要登记的啊。”
“也不是所有。”尹秀臣笑笑，这里头的事儿，三两句跟她也解释不清，“但你手里这支是不行的。也没有当铺会收。”
“这么说，我只能砸手里了？”林菀一脸失望。
这么好的钗啊，起码值几十两银子吧。
尹秀臣看她的表情，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对金钱的渴望，隐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不由笑道：“你可以留着自己戴。”
“谁要戴这个，死沉死沉的。”林菀十分嫌弃，随手把钗子扔进包袱里。
好歹也是个值钱玩意，她本想扔给招弟玩，转念一想，别给坏人盯上，白白的惹来麻烦，也就罢了。
回去搁箱底吧。
尹秀臣觉得她有趣，就又问道：“小姑娘，没别的要当了吗？”
“还有两样，估计也一样。”她从包袱里翻出一副耳坠，一根镯子，没抱什么希望的放到柜台上。
尹秀臣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指着耳坠，含笑道：“这个可以。”
“啊，真的吗？”林菀骤然得了惊喜，脸上现出一层光芒来，看的尹秀臣微微的迷了眼。
随即，她就追问：“能当多少钱？”
对钱很渴望的样子。
尹秀臣就温和的笑笑：“这耳坠是绿玉的，水头不错，应该值二十两银子。”
林菀很惊喜。
毕竟是楚夫人的东西，果然不会太廉价。
“你要当吗？”尹秀臣看着她明媚的脸庞，含笑问道。
“当当当！”林菀忙不迭的点头。
尹秀臣就拿来纸笔，下笔之前先问她：“你要活当还是死当？”
林菀虽然没当过东西的，但从字面意思也能大概听懂，便道：“死当的价格高一些吗？”
“是。”尹秀臣笑道，“不过死当的话，以后就无法赎回去了。”
“不用不用。”林菀摆摆手，笑眯眯的答道，“我赎回作甚，又不能吃，不能穿的。”
尹秀臣觉得这小姑娘满脸灿烂的笑，甚是有趣。
一般的姑娘不都是喜爱胭脂衣衫和首饰的吗？
她倒是毫不在意。
尹秀臣麻利的把当票写好，从窗口递给她，然后道：“照当铺的规矩，姑娘的坠子虽然值二十两，但我这里只能出十五两，姑娘可愿意？”
他虽然觉得这小姑娘有趣，也很想帮她，但当铺有当铺的行业规矩，即便是当铺的少东家，也不可以随意破坏。
当东西也不可能原价卖，当铺就指着赚这个差价呢。
折价一半已经算是很厚道了，有的黑心点的铺子，折价六七成都正常。
对于这点，林菀还是很看得开的，笑道：“很合理，麻烦尹公子了。”
尹秀臣便令学徒取来一封十五两的银子，交给林菀，见她天真烂漫的笑，又忍不住叮嘱：“今天是年三十，到处都是人，姑娘把银子放好，别丢了。”
“放心，我把它当命一样的护着。”林菀眉开眼笑的。
她的笑是那种毫无城府的，星光灿烂的笑。
眉眼弯弯的，腮边两粒浅浅的梨涡，看得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变好。
尹秀臣忽然有些舍不得她走，就又问：“还有什么要当的吗？”
林菀回过神，一拍脑壳：“对了，我还要去三号朝奉那里。”
三号朝奉是鉴定衣料的。
尹秀臣顿了顿，道：“李朝奉那里忙，不如在下帮姑娘看看？”
“尹公子也擅长鉴定衣服吗？”林菀对这干净斯文又善良的年轻男子颇有好感，笑道。
这时店伙计凑过来，道：“我们少东西会的可多啦，什么首饰，字画，瓷器，家具，衣服……但顾客拿来当的东西，就没有我们少东家不懂的！”
招弟探出脑袋：“荷包帕子也懂吗？”
店伙计撇撇嘴，不跟她小丫头废话。
林菀听了，便把包袱里的那套衣裙拿出来，放到案板上，道：“那就请少东家看看吧。”
尹秀臣伸手摸了摸衣料，道：“这是云锦的料子，虽不算最上等，但也不错。做这么一套，起码也要十两银子。”
“这么贵？”林菀咂舌。
原本她对银子没什么概念，自从了解了这里的物价水平后，她才知道，这里的货币通常是铜板，寻常百姓家用银子的少。对于万氏母女这一家子，二两银子就够吃一年的了。
一套衣服就价值十两银子，足足够寻常百姓一家吃五年，可见这朱门酒肉臭真不是穷酸诗人的胡乱歪歪。
最终尹秀臣给了当票，一套衣服折合五两银子。
转眼间，林菀的兜里就多了二十两白银的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