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心里就有数了。
说起来，这林德益喜欢打婆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村里人不当着林家人的面说，但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打婆娘虽然令人不齿，但在一般人眼里，也不算什么大罪过。可把人打了成这样，那就过分了。
村长看着都觉得刺眼。
连他这么把年纪的都知道，婆娘是用来疼的，不是打的。
他皱起眉头，沉声道“静书啊，我跟你爹也是老相识了，你爹不在了，我也应该照应你。你有什么难处，跟大叔说说。”
提到过世的父亲，万氏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她别过脸，把眼泪擦干净，轻声道：“今天都是我不好……”
“娘，还是我来说吧。”林菀接过话头，指着红秀，清声说道，“村长老爷子，这女人叫红秀，是我爹从外头带回来的外室。”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
养外室是件丢人的事儿，但万氏毕竟没能生出儿子来，大部分人还是挺赞同这个做法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村长是个男人，也这么认为。
所以他闻言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微微点头，道：“三丫头啊，你爹这做的虽然不妥，但也是没法子。你们做女儿的，可不要埋怨他。”
林菀扯唇笑了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道：“我爹回来后，见家里没饭吃，就对我娘又打又骂的。后来看见丫丫，就听了这个红秀的挑拨，觉得丫丫不是他的女儿，是我娘跟别的野男人生的，一定要打死我娘。”
众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男人不能在家照料妻女，养家糊口，竟然还嫌弃家里没饭吃。
真是窝囊废。
红秀小声辩解道：“相公也是走一路走累了，才说多了几句重话……”
“放屁！”一个有些胖的妇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红秀的鼻子骂道，“一个骚狐狸精，勾引了人家的男人，还有脸在这里挑拨是非！闭上你的臭嘴吧！”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了好几个妇女老娘们的响应。
“不要脸的女人！”
“还没过门就大肚子了，伤风败俗！”
“就该把她扔到河里淹死！”
“以后千万别让这个烂婊子靠近咱家里的男人！”
“……”
转眼之间，红秀就成了众矢之的。
院外围观妇女们的唾沫，差点把院子被淹了。
林菀看的目瞪口呆。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山村里都是朴素老百姓，家里清寒，极少有家里真的去找什么外室小妾，大多也就是一夫一妻的过日子。
院外站的可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她们哪能看得下去一个外室在这里猖狂？
林菀相信，如果红秀再嚣张点，这些“正室”们就敢冲过去把她给生撕了。
红秀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做公敌，于是就缩在角落不吭声，拿出一副柔弱温顺，任打任骂不还手的模样。
谁知这却惹得正室们更加的恼怒。
做出这副狐媚的德行给谁看？
一个妇女一巴掌甩到自己男人脸上，骂道“看你娘个头！也不怕长针眼，给我滚回家去！”
说完妇女揪着男人的耳朵走了。
众人乐不可支。
村长看闹腾的不像样，咳嗽几声，斥道“闲着没事干了？”
有人笑嘻嘻的回答“可不是闲着没事干嘛？”
村里闲汉本就不少，加上这大年夜的，个个都吃饱喝足正愁没事做呢。
“都给老子闭嘴！”村长沉了脸。
围观的村民不吭声了。
村长这才对林菀道“三丫头，你接着说。”
林菀点点头，道“爹说要打死我娘和丫丫，把我娘打的都流血了，我心里害怕，炭盆没端稳，就溅到爹身上，把他衣服给点了。辛亏阿水哥他们及时过来，才把火给灭了……”
“你胡说！”红秀忽然截断她的话，愤怒的叫道，“你明明是故意的……”
啪！
一个烂白菜帮子忽然飞过来，直接啪到了红秀的脸上。
红秀“……”
她扭头，看见一个老娘们指着她鼻子骂道“不要脸的**，你自己不要脸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那林德益是三丫头的亲爹，人家还能害自己亲爹不成？要烧也是把你这个狐狸精给烧死！”
红秀伸手把脸上的烂白菜梆子扯下来，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差点吐了。
她眼眶蕴含了泪光，委屈万分的道：“你们……你们怎么不相信人？”
“相信你这个勾引别人男人的老娘们？”
“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我为什么要撒谎骗人？”
“哟哟哟！”有人就不服气了，“大肚子了不起啊？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是怎么着？窝里那母鸡都能一天下俩蛋呢！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了！”
红秀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就发现对方挺着比自己还大的肚子，还手里牵着个娃，怀里抱着个娃……
她：“……”
她忽然明白了。
她是个外乡人，又是个不为世俗所喜的外室，她想用以前的老办法来博得同情和支持，根本就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她也就豁出去了。
她挺直了身体，脸上没了楚楚可怜的神情，态度强硬的道：“总之，我相公的伤是被自己的亲女儿弄的，这该怎么办，村长总得给个说法。”
村长顿时大怒。
在这村里，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过。
“老子欠你的不成？”村长怒喝道，“林丫头都承认是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林德益，怎么着，你还想让丫头给自己亲爹偿命？！”
红秀微微蹙眉，细声细气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村长您误会了。”
“那你是怎么着？”
“我是想着，我这毕竟也快生了，家里地方狭小，也不好住人……”她抿嘴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相公先前就说过，要让大房和几个孩子挪出去住。如今相公躺在床上，还得村长给做个主才行……”
众人惊呆了。
万氏浑身抖了抖，猛地抬起头，顾不上自己满脸伤，大声道：“你想赶我们娘几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