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岚声音柔软,哪怕是生气的话说出来依旧显得软糯暖融:“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自然有些是力有不逮的,再说,我更想从你口中知道。”凤惊羽眼眸深邃,瞳孔深处泛着微微的亮光,格外的摄人心魄。
“我是慕正敏的女儿,你刚刚说我父亲原本可以不用战死疆场,那是有什么人害他?”
慕云岚神色坚定,她占用了慕正敏女儿的身体,自然要承担她原本应有的责任,如果慕正敏的死真有隐情,那不论如何,她都要为他报仇!
听到这个答案,凤惊羽并无丝毫意外:“凤凰谷不问朝堂事,这是规矩。”
“规矩能立,自然就能破。”慕云岚握紧手中的扇子,属于原身的情感波动让她感觉阵阵焦躁。
凤惊羽闻言微微轻笑一声,潋滟的眸光光华流转,笃定道:“我从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慕云岚心中焦急,还想再问,却看到天枢猛地抽出手中的长剑,神情冷肃的看向楼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异常的芳华阁变得一片寂静,客人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一众黑衣蒙面的暗卫。
凤惊羽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带了几分感慨:“芳华阁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竟然又有人来了,我倒是赶巧了。”今年若不是察觉有人暗中搜集了所有的金色芳华笺,他根本不会来这里,也赶不上这场好戏了。
越景玄缓缓地的握紧茶盏,打量着楼下满是肃杀之气的黑衣暗卫,眼神平静无波: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清净。
慕云岚扫了越景玄一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为什么每次碰到你,就没有好事!”
话音未落,楼下的暗卫拔剑,动作整齐划一,利剑出鞘发出铮铮清鸣,而后不用下令,尽数纵身跃上二楼,身形矫捷、飞纵而上犹如苍鹰,向着楼上扑过来。
凤惊羽端然而坐、岿然不动,直到剑尖近到眼前,才猛地挥起衣袖。柔软的布料灌满内力,和长剑碰撞到一起,声音犹如金铁一般。
凤惊羽打偏眼前的长剑,猛地起身一拍桌面,桌案应声而碎,金色芳华笺却高高跃起,在他一掌之下犹如利刃般将黑衣暗卫割伤,打落下楼。
天枢护在越景玄身边,虽拼劲全力,但暗卫人数众多,有人攻到越景玄身前。
越景玄手下用力,手中茶盏应声而碎,手臂一动,破裂的瓷片激射而出,向着黑衣暗卫飞驰而去。
黑衣暗卫被不断打落下楼,可涌上来的人更多。
慕云岚退到墙角,背靠墙壁以防腹背受敌,即便如此,她这边情况也极为凶险。她身上有伤,武功又没有恢复,每一招都要拼劲全力。
越景玄看到她的情况,皱眉对天枢下令:“去帮她。”
“可是,主子您……”
“去!”
“是。”天枢咬牙,退到慕云岚身旁,将贴近她的暗卫挡了出去。
慕云岚撑着墙壁喘息,抬手擦了擦额上汗迹,神色格外的冷肃:她原本以为黑衣暗卫是冲着越景玄来的,可刚刚动起手来,才发现一部分人的目标明显是她,眼神和杀气骗不了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有一名黑衣暗卫杀过来,她手中匕首微偏,扎破那人肩膀将人死死抵在地上:“什么人要杀我?”
黑衣人看无法挣脱,直接咬破口中毒囊自尽而亡。
慕云岚咬牙,来不及懊恼,就陷入又一轮的拼杀之中。
黑衣暗卫一波接一波,仿佛杀不尽一般。
忽然,天枢惊呼一声:“主子!”
越景玄一手撑着墙面,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他刚刚动用内力,引发了体内毒性。
一旁的凤惊羽倒是丝毫不乱,衣袖翻飞气势如虹,完全游刃有余,只是却没有丝毫帮助越景玄的意思。
天枢冲过去保护越景玄,慕云岚这边的压力骤然增加,眼看情况万分危急,楼下再次有了动静。
“小姐!”
慕云岚猛地抬眸,只见一名气势雄浑的中年男子正带着人快速的冲杀上来,他动作凌厉、招招简捷致命。他身后的十几人同样一身煞气,明显受过严格训练,杀起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们犹如一支长箭,一路势如破竹,冲杀到楼上,将慕云岚保护了起来。
“小姐,我来晚了,您没事吧?”
慕云岚欣喜:“文玉叔,你们来了!”原身曾经在府中见过文玉两次,不过每次都被他身上的气息吓得心惊肉跳,不过,如今换做她,却是对这种战场带下来的煞气熟悉、亲近的很。
文玉见她没有受伤,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暗道幸好来得及时。
这时,越景玄的护卫也冲了进来,两方合力之下,黑衣暗卫见事不可成,呼啸一声急速退去,只留下满地尸体和一片狼藉。
凤惊羽负手而立,衣袖被刺破,露出一截弧度优美的手臂,只扫了一眼楼上楼下,声音带上几分沉色:“我这个芳华楼可要不得了,宁安王,打破东西可是要赔的。”
越景玄一手撑着墙壁,额头上冷汗淋漓,语气却稀疏平常:“照价赔偿。”
楼外脚步声响起,满身轻铠的禁卫军涌入芳华阁:“何人在此斗殴?”
“那就好。”凤惊羽抬眸扫了一眼楼下,强行打开后窗,深深的看了慕云岚一眼之后,跃身而下。
天枢上前紧张的看着越景玄,却是不敢碰触他,只焦急的询问:“主子,您感觉如何?”赤炎寒雪之毒运行内力之后毒性会加速发作,痛苦比往常增添百倍。
“无事,拿我的令牌,去将禁卫军打发走,将这里收拾干净。”越景玄看向慕云岚身旁的文玉,“你们如今不便出现在禁卫军面前,先走,慕云岚我会安排人送回去。”
“多谢宁安王之前出手相救,”文玉向他拱手行礼,而后看向慕云岚:“小姐,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属下等人暂时住在东城街,过两日会给青袖送消息,我们先走了。”
“好,文玉叔,你们要小心。”慕云岚点头,先安全离开最紧要。
文玉点点头,带着人从后门快速离开。
越景玄看向慕云岚:“过来扶着我,先回别庄。”
慕云岚迟疑了下,见他神色苍白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才上前掺着他的手臂向侧门走去。
越景玄比她高了近乎两头,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靠着,仿佛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中一般。慕云岚被累的气喘吁吁,费尽力气才将他送入等在门口的马车中。
马车内,越景玄靠着车壁坐着,微微仰着头,墨发轻垂,有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滚落下来。那双清冽的凤眸闭着,上下眼睫交织在一起微微的颤动,隐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
慕云岚握住腰间的白鱼玉佩,问道:“刚刚文玉叔向你道谢……你什么时候救了他们?”
越景玄没有作声,直到慕云岚开口询问第二遍,才微微睁开眼睛:“有人刺杀,我正好碰到。”
有一滴汗水流入眼睛,越景玄皱了皱眉闭上眼睛,疲倦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多谢,”慕云岚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看到黑鱼玉佩,还以为是他暗中扣押了文玉叔等人,“对了,今日暗卫刺杀,你可有线索?我感觉那些人不止冲着你来的。”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慕云岚细看,发现他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迷蒙中,越景玄一会儿浑身滚烫,一会儿入赘冰窖,剧痛犹如潮水一般冲击着心智,让他感觉自己犹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席卷淹没。
八年前的噩梦重现,他想起被喂下毒药第一次发作的时候,被丢在雨夜泥潭之中,痛苦挣扎、生死两难。而往日里对他极好的皇兄,就站在回廊下的台阶上,一身尊贵龙袍加身,威严赫赫,无人敢试其锋芒。
“快死吧,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魔咒一般的恶毒话语在耳边回荡,他不由挥动手臂,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在他浓黑一片的眼前点亮一丝光火: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把失去的东西一点点夺回来!
慕云岚看到他痛苦异常的模样,不由得伸手将他乱舞的手握住:“你怎么样?”
感觉到手中的温暖,越景玄猛地握紧双手,用尽力气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八年前的噩梦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在梦中无数次的伸手,却从来没有人拉他一把,如今,终于握住了一丝温暖。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给他这丝希望的人:
慕云岚的脸庞映入眼底,她微微低着头,清透双眸坚定、明亮,仿佛隐藏了一颗温暖的小太阳,让他心头发颤。
见到她额头有一点发丝凌乱,他伸手想要帮她抿过去,在抬手的瞬间,痛苦席卷而上,让他闷吭一声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