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大堂两侧的衙役听命齐声应是,接着便将那丫鬟翠儿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麦高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两名姚家夫人,“你们此时若是再不说实话,等下仵作查验出了实情,你们少不得一个栽赃朝廷命官,谋害亲女的罪名,就是不知道到时谁还能来救你们了,本官见着姚老太爷直至此时都未曾露面,怕是也觉得小辈们如此行事,着实是太过丢脸了吧。”
那两位夫人本就不是什么口舌伶俐之人,又有麦高这般的连番针对,早已是慌的不知所措,此番又被麦高这么一诈,面上更是显出了些许惧色。麦高也不急,拖得越久她们二人承受的心理压力就越大,且面对着百姓们的指指点点和各色目光,普通妇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只是还不待她们二人说些什么,衙役便带了个背着小木箱的老者进了大堂,那老者佝偻着身子,须发花白,上前与韦靖和麦高一番见礼后,这才行至尸首前,掀开了盖着的白布,随意地看了一眼,便直接向韦靖回禀道“大人,此女确是自缢而亡。”
麦高闻言直接嗤笑出声,“老人家你可看仔细了,切莫要为了些许银钱就招惹祸事上身。”
那老者倒是硬气,梗着脖子道“老夫干仵作这门行当已有几十年了,是不是自缢一看便知,大人这般说,莫非是想要以势压人不成。”
听老者如此肯定,堂下的百姓们顿觉一头雾水,姚家丫鬟所招出的实情却是与仵作验尸的结果截然不同,倒是一时间让人觉得陷入了重重迷雾。
而那两位姚家夫人也立时像是有了倚仗,不再慌乱,反倒是开口讥讽道“此番也是麦大人非要让仵作前来验看,如今结果不尽如人意,便要说仵作作伪,难怪世人都说官字两张口,看来这其中的是非曲折都只能凭大人说的才算是正理,但凡有违大人之意的就都是虚言不成。”
麦高也不与她们做口舌之争,淡定地直接走到了尸体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女尸脖子上的勒痕,轻笑道“老人家,你莫非是想欺本官不懂仵作行当的其中关窍,这才敢信口开河。”
麦高也不给老者反驳的机会,指着尸身脖颈上的勒痕道,“若是本官记得不错的话,自缢而亡的伤痕应是‘脑后分八字,索子不交’,且因着上吊所用绳索的材质不同,也有细分,‘用细紧麻绳、草索在高处自缢,悬头顿身致死则痕迹深,若用全幅勒帛及白练、项帕等物,又在低处,则痕迹浅’。而对于自缢而亡的死状,则应是‘若勒喉上,即口闭,牙关紧,舌抵齿不出;若勒喉下,则口开,舌尖出齿门二分至三分’,且‘口吻、两颊及胸前有吐涎沫’,老人家,不知本官说的可有遗漏。”
那老者闻言面带惊诧地看向麦高,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而麦高此时十分感激当年看过的那些关于宋提刑的电视剧,才让自己此时能有周旋的余地,麦高又道“但若是被人勒死,伤痕却是与自缢截然不同,其主要差别乃是在于‘项下绳索交过,绳索多缠绕数周,并多在项后当正或偏左右系定,且有系不尽垂头处’,老人家,本官说得可有任何偏差。”
见老者无言以对,麦高陡然冷下声音道“老人家,你可敢在这大堂之上,当着府尹大人和百姓们的面说上一句本官所说有误,老人家你可要想好了,就算你今日能随口冤枉得了本官,可日后呢,本官劝你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好。”
那老者憋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观望的百姓们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麦高也不理那老仵作,反倒是看向堂外那些听得一知半解的围观众人,解释道“诸位须知,死人是不会说谎的,仵作之职就是要代替枉死之人开口,道明冤屈,既然这位老人家受人所托不愿据实以告,本官却是可以为你们解惑。”
“其实说的直白些,自缢而亡和被人勒死这两种死法,在尸体的脖颈上所呈现出的勒痕是完全不同的。真正自缢而亡的人,因着身体悬空,绳索所造成的伤痕在脖颈后侧呈八字形并不相交。而与之相反,被勒死之人,脖颈四周都会有勒痕存在。”
“刚刚本官已经查看过姚姑娘脖子上的痕迹了,竟是有两处,较深的一处是她被人勒死的痕迹,还有一处较浅的则应是在她死后被人伪造成了自缢的假象所造成的。诸位若是有所异议,不妨直接上前来看看,也好验证一下本官所说的真伪。”
有不少胆子大的直接便从人群中走上前来,麦高也不看那呆立一旁的老者,反倒是带着一群人对着那尸体的脖颈处开始指指点点,而那些上前查看之人不管是懂了还是没懂,都做恍然大悟状,叹服地看着麦高,口中连连称奇。
麦高这才又看向那名老者道“老人家,不如你说说到底是谁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让你胆敢诬陷本官,本官也是佩服,作为仵作,你竟是连这种事都愿意做,就不怕晚上睡不着吗,还是说你惯常就多有如此作为,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韦靖闻言也是一拍惊堂木,怒道“王弃,你好大的胆子,还不从实招来。”
那老者颤巍巍地跪伏在大堂之上,竟是静默不语,一言不发。
其实麦高和韦靖也不用他招供,心中自是明白定然是姚家从中做的手脚,见老者不愿说,麦高也不在意,笑着道“老人家,刚刚那姚家的丫鬟早已供认不讳了,道明这姚八姑娘乃是被家人所杀,本官实在不知你为何这般坚持,不过本官也不为难于你,只是这包庇犯人欺瞒上官的罪名你确是逃不掉的。”
韦靖也不和老者废话,直接让衙役暂且将他押入大牢,以待择日再审。
麦高见如今大局已定,也不想再耽误工夫,打算给姚家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