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向着一屋子目光灼灼盯视着自己的众人,不疾不徐地诉说起自己的计划,“其实此事说来也简单,还是要着落在皇家柜坊之上,此前我原还想着将皇家柜坊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只是现下大通面临攸关生死的危局,加之一众大商将矛头直指平国公府,我便也就不妨顺势略作调整,借用此事让世人见识一番太祖的深谋远虑,也可令为商为官之人皆知便是律法之外却还有旁的手段能够扼住他们的咽喉。”
“其实皇家柜坊本就是太祖为了限制大商肆意横行,未雨绸缪所设立的,乃是可以限制惩戒唯利是图之辈的一大利器,只是平国公府不知如何利用而已,现下反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其实皇家柜坊除了能方便行商之人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用途便是,可利用皇权之威,辅助律法,起到惩戒那些不法之徒的作用。”
“皇家柜坊或者说平国公府,只需将此番同陈家勾连的一种大商姓甚名谁都摸清底细,而后将这个名单公之于众,甚至是广而告之大通百姓他们的所作所为,揭露他们不顾百姓生死肆意敛财的真面目,进而对他们进行处罚。而之所以由皇家柜坊担当这个角色,概是因着大商世家皆在皇家柜坊开设有户头,存有大量银钱,只要是事出有因,皇家柜坊并非肆意妄为,便可借由朝廷下发的明令,将这些大商户头内的银钱按需收缴,甚至是彻底封存户头。”
“故而只需有朝廷明确的政令,其上须得明示一应细节,无论是限时勒令大商回调物价,还是在限期内补偿治下百姓的损失,以及朝廷对他们这般肆意胡为的处罚决定,甚至是一旦他们不遵朝廷政令,皇家柜坊会做出的相应处罚。而除了此番连同陈家一并闹事的大商外,朝廷官员也在限制之列,譬如朝廷责令捉拿归案的大商如逾期未能押送入京,或是官商勾结肆意残害百姓,甚至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一旦被查证,也在此次惩治之列。”
“而皇家柜坊的手段也简单,只要朝廷将惩处的规则明示,皇家柜坊可先行将涉事的所有大商,以及其所在地方的一众主事官员,他们在皇家柜坊的户头全部暂且封存起来,直至此番诸事尘埃落定,届时自然可将那些大商户头内的银钱要么直接用于补偿百姓,或是要么按律划归国库作为罚银,而那些拒不悔改的必遭抄家灭族,而其户头则可直接收归国库,也可免得过程中再有人浑水摸鱼。”
“而所有地方官员想来清正廉明的也不会有余钱存在皇家柜坊,自是不在惩治之列,而那些不法官员之所以会和大商沆瀣一气,多不过是因着被许以重利,自然也多会在皇家柜坊设有户头,如此一来,地方官员们若是保证政令顺畅,且执行并无纰漏,事毕自是安然无事,便是设有户头也可顺利解封,但若是被朝廷查出有徇私舞弊之徒,便可按律处置,待到朝廷结案,再另行处理户头里的那些银钱也不迟。”
“采用此法,便可利用皇家柜坊完美地解决此番这场混乱,且日后世人皆会知晓,只有奉公守法,正途所得的钱财才会受到朝廷的保护,但若自己先行违法乱纪之举,便是被人抄了家底,也断然没有人会出面维护一二,这般不仅可以震慑警示商户和官员,还可将皇家柜坊的作用显露人前,日后待到我腾出手来改革大通商道之时,想来也会顺畅不少。”
“且经此一事,想来以陈家为首的一众大商也会逐渐明白,单凭他们几个商户便想要同朝廷作对,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现下已是不比当年太祖立国之初,朝廷或多或少还会受他们挟制,如今他们已再无猖狂的余地。日后这些大商自然也就会老实下来。”
“而反观朝廷官员,但凡不想损及自身利益,影响日后前程,便自然就要秉持朝廷政令法度行事,将闹出事端的不良商家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如此一来,今次这股歪风邪气瞬时便可肃清,而百姓们此番也会由此明白,只有奉公守法才会受到朝廷保护,而作奸犯科之徒无论是家财还是性命都难逃律法的处罚,届时大通的风气自会为之一新,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厅内众人听罢麦高这一番长篇大论,一时间具是默不作声,都开始细细思索起麦高的这个法子,因着他刚刚所言多是此前闻所未闻之事,众人多少还需要些许反应考量的时间,而跟随在麦高身边已久的严左几人却是对皇家柜坊之事早有了解,听了麦高的提议立时便觉眼前一亮,想明白其中关窍,便觉似乎诸事都因此般布置迎刃而解了。
只是严左还是颇有些顾虑地问道“可你这般做法,岂不是公然在帮平国公府,甚至是为他们在民间竖立了极大的威望,可算是彻底同金宝皇帝摆明了你的立场,几乎等同于直接站到了平国公府的阵营,这同你此前的计划大相径庭,会不会有些过于冒进了。”
麦高却是神情坦然地笑道“今次我便是不给平国公府出这个主意,甚至是对现下大通的混乱视而不见,难道皇上就会不再猜忌于我了吗。你我皆知他并不会如此,金宝皇帝对我生出的疑心,自是并不会因着我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而有所改变,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被被人埋入了他的心里,金宝皇帝再看我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审视和猜疑,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已再无缓和的可能。”
“此番大通陷入混乱,我若袖手旁观,皇上会觉得我是要坐等看着大通陷入更大的动荡,好借以拿捏他和朝廷;而我若出手相帮,皇上会觉得我是想要为自己在民间竖立声望,说不得日便会后功高震主;我若借平国公府之手平息此事,皇上会觉得我是加入了平国公府的阵营,生出了不轨之心;而我便是谁都不倚仗,靠自己想法子解决了大通之乱,皇上只会更是忌惮我的能力,觉得我早已有了不臣之心,说不得同陈家一般有改朝换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