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外,五万大军,中军营帐内。
韩策紧盯着案几上的版图,暗自谋划战事。
“大将军,这落茫城张兴不为所动,我等是否要提前发功攻势,为皇上迎驾落茫城”,左下方周目佃恭声问道。
韩策不语,似在等什么人,亦或是在等什么消息。
落茫城虽然城高强厚,但也不是攻不下,无非乙方伤亡较大而已,韩策脑中这样想到。
“大将军,刚有亲卫传信至此,说三日后,尔等需为皇上迎驾落茫城内”,帐外响起军中某个校尉的声音。
“信在何处,还不快快呈现上来”,张旭起身喝道。
校尉呈上信纸,便退了出去。韩策看着信上所说,看完便在火烛上方将其点燃。
“三日吗?”,韩策扣心自问。
三日攻不下落茫城,赵阔给你自己说三日,无非就是在给你自己敲警钟。自古新皇登基,都是用人较疑,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手握五万兵马。
“也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韩策暗叹一声,够了,自己这辈子已经知足了。从西垂小将转眼间就升迁为大顺国平北大将军,已经是光宗耀祖了,何需再为日后生涯思虑跌宕起伏。
韩策看着信纸燃尽,帐外响声再起。
“报!”,营帐外,斥候高声叫道,遂冲入营帐,抱拳道:“落茫城上,士卒食荤,张兴亦在城上吃肉矗立眺望”。
听闻消息,韩策沉沉的双目之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双眼再次停留在版图上,良久,开口道:“传令下去,明日寅时全军开动,辰时进攻”。
韩策起身再次下令:“周目佃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为前锋将军,明日领兵一万,朝南门发动进攻”。
周目佃上前一步,半跪于地,抱拳道:“末将领命”。
“张旭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为左翼将军,明日领兵五千,向东门进攻”。
“末将领命”。
“王虞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为右翼将军,明日领兵五千,向西门进攻”。
“末将领命”。
“王超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你为监军校尉,明日领兵一千督察全军,如有临阵脱逃者,可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
“余下兵马由本将军率领,坐镇后方,明日攻破落茫城,为迎圣驾”。
“末将领命”,众将其呼。
一连四道命令齐下,韩策回头拔出利剑。指着案几上一刺,挑起版图。面对着众将,放在火烛上方将其点燃,眼中一沉,再次冷声道:“明日攻城,诸位若是有谁贻误战机,犹如此图”。
“末将谨遵将军令”,众将再次齐声道。
夜很是深沉,城外地上已是火堆满满。张兴捧着碗里热气滚滚的肉食,他的心思全然放在了城外叛军的身上。
“这姓韩的到底要干什么?他这又是走的哪一步棋?”。
晚上时分,等着伙房把煮好的肉食送到城楼上时,张兴幡然醒悟,自己…中计了!。
“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怎就栽到一个小将手里了”,张兴自嘲一声,眼神从始至终都在扫视着城外的叛军。
“大人,子时已至,还望大人以身体为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人,这城上有我等下属守着就行,望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切莫虑及伤身”。
张兴身后诸多小将开口请求道,张兴微叹一息,“也罢,生死由天”。
“尔等需时刻提起精神,切莫大意。城外一有动静,需立马通报与我”。
“末将得令”。
张兴正转身还未跨步离去,便听得不远处士卒大叫道:“退了,叛军退了,叛军退了”。
“什么!”,张兴与众将其呼一声,遂转身看向正在扑灭火堆,有序后撤的城外叛军。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张兴心底焦急着,遂道:“众将楼内听令。
屋内,火光摇曳,火烛上方油脂滚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张兴来回渡步。心中隐隐猜到,明日韩策便将会起兵攻打落茫城。
张兴赶紧取出暗阁里的版图,放在案几上将其平铺展开。望着版图,除了南门背后的北门,其他东、西、南三门均有可能,都会同时遭到攻击。
此时战事紧急,微微思绪片刻,张兴立马下令。
“孙飞上前听令”。
“末将在”。
“本城主令你率一千士卒,现在就动身前去东城,协助黄漮明日抵御叛军攻城”。
“末将孙飞得命”。
“程虎上前听令”。
“末将在”。
“本城主令你率五百士卒,现在就动身前去西城,协助唐杰明日抵御叛军攻城”。
“末将程虎得令”。
“杜泽上前听令”。
“末将在”。
“本城主令你率余下士卒坚守南城,本城主亦在这楼内寸步不离,随时听你汇报战况!”。
“末将杜泽得令”。
眼前的众将,开始一一离去,有的前去点兵赶往东、西两城,也有的赶去加急制造箭矢。此时此刻,各自忙碌着只为明日守城一战。
看着众将离去,张兴招呼王潜过来坐下。随后取出一旁的烈酒,各倒一碗满上。张兴举碗不语,遂一口饮尽。
“大人,少喝点,身体为重,应早些休息”。
“无妨”,张兴摆摆手,打趣道:“眼下叛军即将攻城,此时不喝,莫非等那韩姓小儿登上此城再喝吗?”。
“大人说笑了,我等定会奋勇杀敌,保全城内百姓安危”,王潜喝下一碗烈酒,再次倒满,又是一饮而尽。
“你是我心腹,我也不想瞒你,原本我推测还有十日,但照此情形来看,我想最多还有五日,此城定破无疑”。
“五日?”,王潜眼皮一跳,他弄不懂张兴为何要跟他说这句话。
张兴又是举碗而尽,口中轻声一叹,“后日,你带着淇儿悄悄从北门走吧,你俩躲入深山也好、选择留在尘世也罢,我希望你能好好善待淇儿,莫要辜负了她”。
”大人,此时战事如斧、悬于项颈,潜怎敢一走了之!”,王潜立马跪拜在地,呜咽之声顿起。
“你起来,明日贼子若是攻城,我会命人打开北门,让城内百姓出城各自逃命,趁着间隙你就带着淇儿赶快走”。
“大人,末将不走,末将决意要随诸位同僚共存亡!就算城内只剩末将一人,末将也要高举我沧月大旗,杀得贼子片甲不留”,王潜哭咽着,泪水如丝、从未断流。
张兴微颤着举碗的手臂,碗中酒水荡了又荡,喝道:“这落茫城……守不住!”。
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张兴轻声说道:“我只有淇儿这一个妹妹,我不想到时城破,她落入贼子手中。你带她离去,也好让我安心守城,你若是执意守城,不愿离去。那本城主只有先杀了她!然后再杀了你!让你俩去地府相处吧!”,说到最后,张兴更是声色厉下,俨然一副你不从,我便杀了你的决心。
“大人,我……”,王潜哑然。
张兴语气再次缓和,“别再固执了,淇儿对你有意我看得出来,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在这乱世生存吗?”。
“后日你们就出城,有多远你们走多远。日后若是我沧月皇室归来大统山河,你们再出尘入世吧”。
王潜听着,眼中含泪,半天才从口中道出一句:“末将领命”。
”如此甚好”,张兴笑了,他放下手中酒碗,随后倒在榻上,也不管站在下方的王潜,和衣而眠。
不一会儿,屋内鼾声渐起,王潜观他睡去,脸上浅浅一笑,抱着酒坛走了出去。
随手轻轻关上房门,王潜大步一跃。独坐在城墩上,对着长空一叹,随后大口喝着烈酒,等待明日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