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腥甜涌入我的嘴里,烫得我全身打了个激灵。我知道,罹臬的血正从他脖子里一点一点往外渗到我嘴里,又顺着我的嘴角流出,灼烧着我的皮肉。想着,我又使出浑身力气把牙往他的血肉里送了送,不再去管我腾的什么云驾的什么雾,任凭我和罹臬从比屋顶还高的地方掉下来。
嘴底下的罹臬感受到坠落,抱住我挺了挺身,轻轻巧巧落到不知哪个殿的房顶上。不问苍生问鬼神,不问脖子问去向:“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你要晓得,若你离开了,明天就是苍央亡族期。”
我听了,豆粒大的泪珠子潸然而下,吧嗒吧嗒滴在罹臬领子上。直到抽噎得喘不过气来,方肯松开咬紧了的牙关,一口热气喷在罹臬脖子上。
“现在的九重天早就是一副空皮囊了,它哪里值得我将一生埋没在魔界?舅公和易北,他们都因为这副空皮囊含恨而终,我怎能顺着他们的旧路走下去?罹臬,我求你放过我,让我去凡间好不好,只要你愿意,九重天明天就是你的,我大可对你发誓,此生此世我绝不踏入九重天一步”平生头一次放下自尊放下脸面求人,低三下四得很凄凉:“更何况,我若嫁了胥泽,你不是什么也没有了?”
罹臬嘴角的笑语里似带着玩味,他抬手按住我的肩将我扶到一边坐好,一面拿出帕子替我擦擦嘴上的血,一面慢悠悠道:“所以啊,我晚上去找你,不正是想劝你三思后行吗?本来还想着,你若真如传言所说设计嫁了胥泽,本殿便受累替苍央除了你这个祸害。可是你看你那不成器的样子,还不等我问你,你便全让我全晓得了。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胥泽,他叫易北。既然晓得你心里想些什么,那我撺掇你放弃胥泽把九重天拱手让给我岂不是易如反掌?”罹臬把脸凑过来,天生的妖孽连嗓音里也带着诱人魅惑,他问我:“你看看你现在,不是已经不愿意继续搭理九重天的死活了。我所听说的谣言,对你打击很大吧?”
我怔怔坐住,听他带着浅浅笑意把那些对我而言沉重万分的字眼玩笑一样说出口:“你是储君,应该晓得抢来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顺,日后不必要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的道理,这哪里比得上不动兵枪名正言顺继承来的呢?更何况只要我愿意,你继位还不简单?”罹臬说起话来尾音稍稍上扬的时候让人莫名觉得脊梁后面阴风嗖嗖地往上刮,紧接着,他开出了一份让我欲罢不能的条件:“玄冥有一块积骨石,能复生死人,它的下落天底下只有我一人知道。”
我愣了一愣,懵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
真的,罹臬真的很会拿捏人心,他开出的条件让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我可以为了易北拿整个九重天来做筹码,而且我会觉得,很值。
就像在文曲星君的课业和司命星君的命本子间两者选一,根本不必过多纠结。
我抬眼看他,神情里一阵恍惚,本想学着戏本子里写那样做一个讨好主子的合格狗腿卖国贼,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哼不出来,我试了又试,终从嘴里憋出字来。
我说:“好。”
罹臬的嘴角就在我这恍惚间勾出了一片魅影,待我缓过神来,才发觉远处广寒宫前的月桂树已经在一片破碎声中再次悄然愈合,温柔的光辉重新照亮了九重天,无论是碧瓦朱甍还是层台累榭,都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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