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霍南君的手指方向看去。见那余氏乌青的脖子上,有一根红线。
小宁子胆子大,伸手去扯,扒开上面的泥土道:“回县君,是个玉坠子。”
晚晴翻看一番,道:“县君,这是用于描金、和金镶玉作底衬的次玉,不值钱。想来是家里给的平安符。有许多宫人会在入宫时,带一两件贴身之物,当个思家念想。”
霍南君想了想:“拿来我看看。”
幽草赶紧道:“小姐,这东西跟着人都埋了好些天了。您可碰不得!这余氏死前有怨,阴气重着呢。”
霍南君道:“怕什么。活着时都奈何我不得,一个死物还怕它不成?给我取下来。”
晚晴心生敬服,这个小女孩真是越发沉稳得可怕。
小宁子扒开余氏的脖子,将玉坠子扯下,使劲吹了吹然后递给晚晴。
晚晴用指甲挑掉上面的泥,再用帕子仔细擦了几回,方包着玉坠递给霍南君。
霍南君捏起玉坠,玉坠在夜下流动着冰冷的光泽。一如余氏的体温。
霍南君收起玉坠子,再次看了看余氏的尸身。意识到以后那位顺帝身边最为得势的大女官,是真的这么仓促的就没了。心绪也颇为复杂。
霍南君道:“把她埋了吧。别让人看出来。”
小宁子领命点头:“是。”
霍南君这才将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回了揽月堂。
晚间,幽草担心余氏的煞气入梦,特意在霍南君的床头插了桃木枝。又点上檀香为她安神。
但霍南君何时怕过那血腥呢。
她靠在床头,恍惚想起前世的奉天大殿上。
当中躺着两个鲜血淋漓的臣子。李意将长剑从臣子的胸腹中抽出,把他们丢在一边。而他的眼神却是望向那御座之上。
李意提着长剑往御座上走,新鲜的血滴顺着他的剑尖“啪嗒啪嗒”打在脚下,划出猩红的轨迹。
御座上的杨子雍吓得哆嗦。见李意提着剑上前,从御座上跳开,大喊着“护驾”。
李意冷笑一声,直上御殿,毫无顾忌的将长剑架在杨子雍那纤细的脖子上。
杨子雍吓得登时便坐到了地上,满殿臣子惊恐万状。
李意的视线落在那御座后的珠帘内。
那戴着凤冠的美丽女子面带震惊,但仍稳坐如山。
李意没有理会杨子雍,而是对她说:“我在北疆的时候就听说了,如今的朝堂不太平。总有些臣子喜欢在背地里玩弄权谋。要我说,军中的刀又快又利,你怎就不想着借来用用?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免不得提醒你一下。我一年才回来一次,看到这些总觉得碍眼。皇上今年是想收我的虎符,还是收我的岁贡。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李意眼中含着翻滚的雷云。掩饰不住那周身的霸气。那弑君之剑,不过一寸便落到实处。
众臣之上,李意也没有称她为娘娘,而是不以为意的直呼“你”。
剑指真龙的藩王,痛哭流涕的皇帝在这一刻形成鲜明对比。气得她差点咬断后牙。
霍南君这才恍然醒过神来,她摸着额头。怎么会突然想到李意?想到那耻辱的朝堂?
这煞气还真是入屋了?她大感惊讶。
只见檀香在褐釉博山炉上袅袅缠绵。
……
次日,霍南君坐在凉亭里,手中把玩着玉坠子。
那枚玉坠,已经被幽草用抹草泡了三回,仔仔细细擦了七八次,又在佛龛前供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到她手上时已经温润顺滑,再看不出是从土里带出来的物件儿。
“小姐,太子来了。”幽草轻声在她耳边说。
霍南君收到玉坠,淡淡理了理袖子:“嗯,把那茶糕拿上来吧。”
不远处,晚晴引着杨子雍踱步而来。
霍南君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前世时杨子雍看见她时,总是莫名其妙的紧张。敢情这在长公主的撺掇下,跟她玩金屋藏娇呢。
霍南君心生冷笑,这草包平时唯唯诺诺,但在干些不正经的事时,却是色胆包天。这点倒是遗传了当今皇上。
然而霍南君的笑意还未成形,她的表情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看见跟在杨子雍身后的还有一人。
那十八九岁的男子,英挺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很好的掩饰在睫毛下。
他神色淡然,笔挺地跟在杨子雍身侧。但在霍南君眼中,仿佛看见的是一只愚蠢的羔羊旁,蛰伏着一条嗜血野狼。
霍南君手上一抖,李意!
杨子雍步入亭中,他抿了抿唇,心虚地问:“南君,听说你……找我?”
霍南君的视线一直落在李意身上,她愣了半晌:“你怎么会在这?”
杨子雍和李意都很意外。霍南君竟然没有理会杨子雍,第一句问话,竟是是对从未有交集的李意?
杨子雍问:“南君,这位是左卫李将军之子李意。刚被父皇封为太子中庶子。你认识?”
霍南君如遭惊雷。这几天她过于关注余氏的事,她竟然把李意这厮给忘了!上次她让姑母对李意作为太子侍臣的事,有了些犹豫。但她忘了再去趁热打铁,
想来姑母也是对杨子雍气恼得紧,这又想起军中出身的李意,认为军里出来的人,正适合影响杨子雍变得刚毅稳重。反而定了主意。
她还是没有把他给撵出去!这一世,他仍旧成了太子侍臣,会成为她的政敌。
霍南君想起来就一阵头痛,再想起昨晚的梦,顿时拉下脸来。
李意很奇怪,他与这位永宁县君,就只在那日御书房里见过一次。为何两次都是一脸戒备的眼神?
李意对这位小姑娘印象颇深。嗯,她今日穿的常服,倒也好看。
李意面色无动的行拱手礼:“见过县君。”
照例说,霍南君与李意的品级相当,他是不需向她行礼的。但后宫里的人都不敢轻怠这位县君,因为她们很清楚,霍南君以后的地位。
但这李意多年来一直呆在北疆,他又怎么能清楚宫闱女眷的事呢?除非在他来金陵之前,便已深入了解过这金陵城里的势力关系。
他这次回来,果然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霍南君就更忌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