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诀见她二人,问:“你们这是去哪处?”
杨阿五指着幽草手上的呈盘道:“去主衣局嘱咐绣娘,为南君新作一身衣裳。”
杨子诀道:“这衣料成色雅而不俗,很适合永宁。穿出来,一定端庄大方。”
霍南君是众人默认的太子妃,与二皇子本不是一路人。但杨子诀次次见到她,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疏远。
杨子诀在外谦逊有礼,十分会做人。
以前因为立场不同,霍南君与他也只是客客气气的寒暄几句,就像面对着那些朝臣一样。
但眼下,霍南君却在仔细打量着此人。
霍南君福身,道:“南君还未恭贺二皇子授候爵,在此真心向二皇子道喜。”
杨子诀道:“多谢永宁。”
霍南君又道:“二皇子封地在南豫州,恰好我父亲驻守江州,临近那里。江州是我的故乡,那里人杰地灵,风景秀美。二皇子若有机会,可以去感受一下那里的人文风气。”
杨子诀听霍南君提起霍大将军,眼底微微一动。这番话,在杨阿五听来,没什么特别。但杨子诀却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他明亮的眼睛对着霍南君弯出笑意:“霍将军常年驻守江州。连父皇都说,就是因为我朝有像霍将军这样的臣子,替朝廷镇守四方,我们在京城才能高枕无忧。霍将军在江州军政繁忙,我又怎么好平白去叨扰呢?这次父皇让我去南豫州,不过是因为我母妃舍不得我去远地,求着父皇把我封近些罢了。”
杨子诀果然比杨子雍机敏许多。
霍南君是在试探,皇上将他放在江州边境,是否有防备霍家的意思。
无论皇上私下对他是怎么交代,至少杨子诀现在是不愿与霍家直面锋芒的。
君王和臣子的关系不会一成不变。如今武皇还需要霍家的势力,替他巩固篡位得来的江山。所以明面上不会对霍家有敌意。
但一旦武皇帝坐稳龙椅,通过改革将外放的权利尽数收回手中,那时候就不一定还能容得下权臣。
杨子诀夹在皇上和霍家之间,他若是不够聪明,就一定活不长远。
霍南君越来越觉得,前世杨子诀的死,恐怕跟她霍家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霍家下的手,但也至少是在背后推加了一把。
所谓落井下石,在朝堂上真是见怪不怪。
霍南君对着他莞尔一笑:“我父亲听闻二皇子上任南豫州,也很是高兴。以二皇子的才能,治理四方郡县那是妥妥当当的。如此江、湘、郢、南豫四周边境就更加安定了。能为皇上分忧,是作臣子的本分。二皇子励精图治,进封亲王指日可待。”
杨子诀知道,永宁县君受的是皇后的教诲,一向对他是有礼节,但却分明疏远。今日不仅对着他多说了几句,而且还带着善意。这让杨子诀有些意外。
杨子诀笑道:“承蒙霍大将军和永宁的吉言。不过分封之事,得有父皇定夺。我只想着能安心守着一方郡县,不出什么差错就好。还有能替阿五寻些好玩儿物件,就不愧这爵位了。”
听到这里,杨阿五噗嗤一笑:“二皇兄,就你最能说笑。”
霍南君也淡淡抿唇,道:“二皇子进宫是来看望贵妃娘娘,可别因为我们误了时辰。”
杨子诀道:“哦,对,你们还要去主衣局吧。我在内宫也不便久留,我就先走了。”
“皇兄慢走。”
一行奴婢对二皇子福身迎送。
杨子诀对霍南君微微颔首,今日这女子倒不似平日般淡漠,让他心中不免留心了一番。
“二皇兄什么都好,只怕以后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杨阿五见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霍南君却不置可否。
……
春和殿,虽离皇上的乾清宫稍远一些,但却是西宫中仅次于坤宁殿的寝殿。
当中的主位,自然是郑贵妃。
郑贵妃如今三十有余,但因擅于保养,岁月竟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如娇花照水的双十年华。
杨子诀入殿后,向郑贵妃跪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郑贵妃今日已在殿中等了大半天,见到杨子诀,赶紧道:“快起来,快起来。”
杨子诀许久才能入宫一次,就着宫中规矩,也不能在春和殿中留太久。每每来前,郑贵妃总是得先盼个三五日。每每走时,总是又得再怨个三五日。
日子就在一遍盼,一遍怨中,熬到了他成年封爵。
“今日我做了你爱吃的木犀糕、鸳鸯卷还有蜜饯菱角,你们快拿上来……”郑贵妃对宫婢道。
“我次次来,母妃都会做这些。”杨子诀的笑容彷如是天生的,可以让人感到亲切,也可以让母亲得到安抚。
“虽说每次都做,但你能进宫的日子,一月又能几次?”郑贵妃红着眼道:“等你以后去了封地,就更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了。”
“母亲放心,我会时常给你书信。再过几年,等我去南豫州挣了军功,我会想办法让父皇将我留在京城。”
“若我儿能有太子那般出身,何苦还去那战场上爬摸滚打。”
每每谈及此处,郑贵妃都是又叹又悲。
“太子即便出身高贵,但我南朝是战场上出来的王朝。高祖皇帝是如此,父皇也是如此。所以我若想与太子一争,也必得走上这条路才行。”
郑贵妃道:“子诀有如此鸿鹄之志,这点倒是像极了你父皇。”
“既然父皇能有此胆略,我承继与父皇,自然是没什么怕的。太子资质平庸,却因出身高贵,就要继承大统?父皇打下的江山,怕是得断送在他手里。”
“太子无能,但他的势力却不小。不仅朝中有权臣支持,他的太子位也名正言顺,符合一贯的礼仪正统。最近皇后又要设宴选妃,我想目的也是为了笼络朝臣。一旦朝中势力越大,就更不好动摇他的地位了。”郑贵妃蹙眉道。
杨子诀目色深邃:“以前我们只能按兵不动。但眼下,我却看见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