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霍元恭有两子。
长子霍南英从小精心培养,本是打算让他从政,承袭爵位。被寄予厚望。
然而,这位堂兄却是个惯爱懒散的。
在早些时候还能读书习文,到当今皇上登基换血时,他突然把书本一丢。
就像踢球一样,把爵位、责任、荣誉通通踢给他的弟弟。
自己死皮赖脸的去禁军讨了个七品幢将的差事。
你说,堂堂相国府大公子,却乐得在京城做个护卫兵丁。也是惹人诟笑。
倒是把他当时的上司,一个小小的侍卫头吓得不清。像供爷爷似的供着这位下属。啥活也不敢让他敢,霍南英就更是乐得自在了。
至于霍南英为何挑了这么个差事,就一个字:闲!
这位堂兄是个极怕麻烦的主。任何差事那是能推就推,推不掉就拖。
按他的说法,这叫无为而治。其实就是:懒得作为。
所以当然也没什么政绩。
不过,就算这样,他打着瞌睡也已经升到了五品羽林中郎的位置。
这其中的原因,多半也是因为他姓霍。
他升任的时候,霍南英只觉得麻烦。
反而是他那帮小上司,差点喜极而泣,终于不用纠结,每次该以什么表情来接受这位下属的行礼了。
他们也可以安心的跪下了。
政务殿内,霍南英握着马鞭进殿。他跪道:“末将霍南英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见他礼仪一丝不苟,嗔笑道:“今日倒还讲规矩。起来吧。”
皇后赐座,问他:“今日怎么想到进宫来,你父亲和臣子们刚走没多久。”
霍南英道:“不瞒姑母,我都到了一会儿了。一打听我家老爷子在里头,我愣是在外头站到他走了,我才敢进来。”
皇后倏尔笑道:“是怕相国把你抓回去吧?我听说你十天里有八天不着家,都跟那些兵丁挤通铺。那通铺就比家里的床榻好?”
“哎哟,我的姑母。那通铺是不舒服,最先还有跳蚤。不过在家里头,我看着二弟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什么日讲、经筵,还要学算账,一天七八个时辰都被关在书房里,连太阳也见不着。真是可怜他,要承继老爷子的衣钵了。”
皇后道:“这相位还不是你硬推下来的。既然知道你二弟辛苦,你也不替他分担一下?”
“所以……我就跑了呀。”霍南英双手一摊:“免得哪日老爷子反悔,让我去接他的乌纱。眼不见心不慌嘛。”
“这三公的爵位,旁人是求也求不来,你倒好,当个烫手的山芋老往外推。”
“姑母晓得,我是最怕麻烦的。要真是接了老爷子的班,还不得败了我家门面。还是让二弟去光耀门楣吧。我呀,就当个小侍卫头,没事在街上逛逛,挺逍遥的。”
霍南英又急忙说:“还有啊,姑母给兵部打个招呼呗,别再给我升官了。再往上升,又有一堆麻烦事跟着来,什么向上汇报,向下部署的。万一再弄个每日上朝,还不得逼死我呀。赶紧给我降降。”
他这番话,引得殿内的奴才们都跟着发笑。
别人做官都是越做越大,这霍家大公子起点高,但却想越做越小。
霍南君莞尔,她这位堂兄当真是个妙人。
前世,霍南英替皇室死在了战场,如今见到这些已逝的亲人,那些灵堂上的哀思便随着记忆涌来。
她每一次都倍感交集。
上天,到底对她不薄。
皇后被他逗乐,道:“你这孩子……简直是个懒猴儿。看你被相国抓到,他怎么收拾你。”
“哎?别别别,”霍南英连连摆手:“姑母,我都已经办好你交代我的差事了。您可不能把我卖给老爷子呀!”
皇后闻言问:“什么差事?”
霍南英甩了甩手上的马鞭:“不是昨日您吩咐的事吗?还遣了南君身边的人来。”
皇后看向霍南君。霍南君抿唇一笑,附到皇后耳边,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皇后了然,说:“原来是这样。”
“当时时间紧迫,我就没去找姑母加印。”霍南君道:“想让南英哥哥,快点把这事儿给办了。”
霍南英顿悟,对着霍南君问:“嘿!我说,难不成……是你这小丫头片子在诓我吧?”
霍南君笑道:“哪能啊,堂兄。这件事姑母一早就同意交给我办了。只是以我的名义,您还能不拖个三五七八天?这不是兵贵神速嘛。”
霍南英一拍额头:“还真是被你诓了!你晓不晓得,当时我正午睡得正香,突然来了姑母的旨意。吓得我差点裤子都没穿就出去了。又连夜提审的,到现在都没睡呢!”
见着霍南英的一双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霍南英最怕的,可不就是把他抓回相国府去去。这还不赶紧收拾起懒筋,难得麻溜儿的办事去了。
“提审?”霍南君听着关键:“这么说?是抓到人了?”
霍南英扭了扭酸涩的脖子,说:“我每日都在城里逛。这城里哪里开了好吃的馆子,哪家药铺的大夫医术高明,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你说的这个农具作坊,虽然平时关注不多,但跟我那些个巡逻兄弟们打听一下,也就有了。”
皇后问:“具体什么情况,你仔细说说。”
霍南英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这叫胡坐,在南朝是不雅的坐姿。但这会儿也没人去计较,都关注起他的话来。
霍南英懒洋洋的开始说:“这灌钢法,的确在民间很少见。几十个打造作坊,只有两家懂得。我便带人突袭了这两家作坊。只不过没有找到打造那副甲具的痕迹。如果甲具真是从这两家锻造的,我估计,不管是图纸还是打磨剩下的边角料,都被熔了。让人查不到头上。”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南君给我甲具图纸往他们柜子里一塞,把人全都带走了啊。”
“这就带走了?私涉武器的罪名,两家作坊肯定抵死不认。而且万一甲具都不是他们做的,这是要屈打成招吗?”皇后问道。
霍南英笑道:“姑母,如果是屈打成招,我还亲自审什么?只见让人打一晚,第二天按手印不就成了。我审了这么久,自然是因为有了口子,让我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