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鲁昌轩父子跟着陈四急匆匆赶回赵家镇,鲁荣明本想在经过竹林书屋时向任先生告个假的,但是,陈四领着他们沿护城河抄近路直奔北城门,没有经过书屋,所以告假一事只好作罢,他也没有和父亲提起此事。Www..Com
等他们赶到赵家镇鲁启运的家里时已是酉时三刻,鲁启运的大儿子鲁昌时夫妇闻讯已经赶到,鲁昌林因为在上海,一时无法给他捎信,所以只来了夫人孙氏和她的大女儿文宝,鲁昌轩的夫人周氏牵着小儿子鲁荣胜也在,老二鲁昌文正在赶来的路上,镇上的郎中陆先生已诊过脉开了方子,现在正在施针和拔火罐,第一帖中药煎好也已喂了进去,接下来正在煎第二谱药。
鲁昌轩进房去看了看父亲,见鲁启运闭目躺在床上,对呼喊已有了些意识,但仍陷入半昏睡中,左半身麻痹动弹不得。他们的母亲严氏佝偻着身子坐在床的另一侧,神情恍惚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下,时不时地用手帕默默地揩拭着眼泪,一头花白的头发在油灯下看起来象一团乱麻,老伴倒下才一个多时辰,严氏的精神几乎就垮了。
鲁荣明看到爷爷脸色青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对他的叫声只有含糊的回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他一眼,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幽默和活力,他以为爷爷快要死了,吓得直抹眼泪。
鲁昌轩不知说什么好,在父亲床前呆立片刻后静静地退了出来。在鲁家五兄弟里,他排行第四,阿五去世后他就是最小的,在父母亲的事情上,他基本上没有说话的资格,因此他很识相地闭紧嘴巴,等着哥哥们就父亲病倒的事拿出一个处理办法来。
不多时,鲁昌文赶到,四弟兄在外屋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女人们都在房间里,有当陆先生下手的,有陪着婆婆劝解的,也有进进出出端药端水的,这幢冷清了多年的房子,今晚又一次热闹喧哗起来。【高品质更新】
说是开会,其实基本上是老大鲁昌时在调度指挥,他指派了每天夜里值夜的班次和人数,让莫英专门负责做饭和煎药洗刷,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兄弟四个都不能回家,就吃住在这老宅里专心侍候父亲,直至他病情稳定为止。各自家里的事都由自个的女人操持着,有空时媳妇们也要来老宅轮流为公公端汤端水。对鲁昌时的话,三个弟弟都没有异议。这第一晚,就由老大夫妇顶下了。
鲁昌轩看到事情按排好了,夫妻四个才和孙氏母女一起回了家,路上,一行人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到家门口时,朱氏才迟迟疑疑地问:“四阿叔,你看阿爸他这次……”孙氏随女儿们的叫法称呼小叔子。
“不好说。”鲁昌轩凝重地回答,“听陆先生说,阿爸这是中风了,这种病能不能治好全看病人的运气,何况,陆先生说如果能醒来估计也不会下地了……”
孙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她楞怔了片刻,才又幽幽叹道:“唉,阿爸他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最后怎么竟然得了这样一种病?”
“唉,没办法,这就是命啊!”鲁昌轩也叹道,他让女人和儿子们都进了院子,忽又回身对正要进门的朱氏说:“三阿嫂,三阿哥那里我明天一早就托人带个信给他,让他千万要请假回来一趟,不然……咳,有些事真的很难讲的,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晓得了,谢谢四阿叔了。”孙氏点点头应道。然后闪身进去,关上了院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鲁昌轩就把鲁荣明叫起来,让他吃了早饭就回城里读书去,临走还关照儿子,要他和先生说一声,如果爷爷情况不好,是随时要请假回来的,鲁荣明一一应下了。而他自己则去了雁城北门外护城河西侧的航船停靠码头,那里是每十天一班去往上海的航船必经之地,算算日脚,今天应该有船往上海去,他要守在那里找一个带信给三阿哥的人。
因为怕上学迟到,鲁荣明只喝了一碗稀饭就急急出门了,连姆妈帮他剥好的粽子都没吃。走到北城门时,天还没亮透,他看到城门前挤了一群挑着菜担着柴的附近乡村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前一看才知道城门还没开呢,就站下等着,不一会儿,就有管城门的人出来,吆吆喝喝地开了城门,他跟着人流进了城,匆匆拐进崔衙弄,到书屋推了下院门,不由傻了,门竟然紧闭着。难道今天他是第一个到校的?他从门缝里望进去,似乎见到小师姐正在院子里练拳,就压低嗓子叫道:“小师姐,开门!”叫了两声,任婉洁才来开门,看到是他,不由楞了下问:“怎么是你阿明?你来这么早干啥?”任婉洁眼珠子转了转,“哦,我知道了,你是来和我切蹉的?”
“不是啦,我昨夜回家了,早上被阿爸很早就叫起来了,没想到到这里竟然是第一个。”鲁荣明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昨夜回家了?你家里出什么事了?”任婉洁虽然已十六岁了,但好奇的本性仍然没改,听到一向住在城里的鲁荣明连夜回了乡下小镇的家,不由来了兴趣,就追问道。
“嗯,是我爹爹(爷爷)中风了。”鲁荣明郁闷地说,边说边往教室里走,昨晚上夹着那几本书走了十里路回家,今天一早又夹着这几本书回城,让他的手臂都酸痛了,他要赶快放下来。
任婉洁跟在他后面,仍然锲而不舍地问道:“那你爹爹(爷爷)后来怎么样了?死了?”
鲁荣明将书放到课桌上,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回过身来朝她翻了翻眼睛:“小师姐,你可真会说话,你这不是咒我爹爹(爷爷)死吗?”
“啊?哦,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婉洁不由一怔,急忙辩解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鲁荣明坐下,狡诘地反问。
“嗯,我的意思是……嗳,好你个鲁荣明,竟敢对师傅不敬起来了,看打!”任婉洁正想解释,看到鲁荣明戏谑的眼神,立刻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竹鞭就抽了过来。
如今的鲁荣明可不是刚学的那辰光了,就他那身材,也比任婉洁高了一个头,他灵巧地一扭胯,一歪头,就轻松地避过了竹鞭,然后起身,如蛇一样游走着,欺身过来,一个转腰,甩腿,只听得一声惊呼,婉洁手里的那条竹鞭就到了他手里,鲁荣明举着竹鞭,离任婉洁远远地站定,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小师姐,我是不是可以出师啦?”
任婉洁白了他一眼:“出师你个鬼啊,咦?这是什么……”她忽然在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就蹲下身去检,与此同时,鲁荣明也看到了那是他掉落的香包,他抢步过去想检,但毕竟离得远了一些,还是差了一步被任婉洁检去了。任婉洁看他那副猴急相,知道这是鲁荣明掉下来的心爱之物,不由抓得紧紧的侧过身子防备他来夺,一边翻看着香包:“啧啧,好漂亮的香包,好香啊!嗯,绣得也很精致……嗬嗬,是并蒂莲哦……”任婉洁故意夸张地叫道,让鲁荣明羞得无地自容,他怕小师姐再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身子往前一纵就要武力抢夺,谁知任婉洁早有防备,没等他身子纵起,她就飞身倒退了三步,然后闪入堂屋,和正往外走的任先生撞了个满怀。
任先生被撞得“噔噔噔“后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子,待看清是小女儿婉洁,不由沉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一大清早就疯疯癫癫的?”
“呃,这个……嗯,我正练功呢。”任婉洁看到是父亲,不由干笑几声答道。
而一旁的鲁荣明心里暗叫一声: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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