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看着那个五体投地跪拜在面前的男人,心里真正地叹息了一声: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富可敌国不过是个笑话!她徐徐道:“袁家主倾囊相授,不过想换子孙的性命,这要求不高。【高品质更新】不过,我认为袁家的全部身家应该比几名年轻人的性命价值更高些。”
袁枚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上位的女子,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敢开口相问,屏住呼吸望着罗兰,唯恐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我可以设法周旋,尽量把袁家摘出来,”罗兰坐正了身子,神情严肃:“你记住,你们只是商贾,充其量不过是贿赂过柳成荫,以图获得出海的便利。至于走私禁品,绝不是你们这些当家人所同意的,事实上,你们根本不知情,是有个别人为了贪图利润、争夺袁家内部的话事权,背着你们私下做的勾当。直到被柳成荫和刘守民陷害入狱,你们才被告知内情。那个背叛袁家的内鬼么,自然就是已经被刘守民杀了灭口的袁如海。”
袁枚内心七上八下,翻腾不已,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叩首:“大人所言甚是,多谢大人为袁家洗清冤屈。”
罗兰笑了一声:“先别忙着致谢。你该明白,即使本官能把你们拉出谋逆的泥潭,但你们与此牵涉了,就无法全身而退。有人必然要出来为你们全家顶罪,你们也不可能继续作为第二大富商存在于世。牵涉进谋逆案中,留得性命已经是感谢天神庇佑了。”
袁枚嗓音暗哑,低声道:“罪民明白。袁家听凭大人发落。”
“你放心,我既然准备将你们捞出来,就不会让你们没了立锥之地。”罗兰很平淡:“藏宝库。依然会属于袁家;其他的将归于京畿处,你们也归到京畿处的名下,受京畿处的庇佑。”
看到他发呆的双眼,罗兰轻轻一叹:“没有京畿处的身份,你们现在也保不住任何东西。我是从商人的角度考虑,希望放水养鱼的,自然要给你们点自保的资本。当然,那只是个名义,事实上,你们依旧可以做原本在做的事情。”
袁枚醒悟过来。他终于保住了全家大小大部分人的性命,留住了袁家的财富宝库。只是从此祖业不再属于他们,还要被京畿处这个可怕的怪物束缚住,再也不可能成为自由人。他心中复杂之极,真不知是喜是悲。
不管怎么样,袁家在此灭顶之灾中能逃过一劫。的确已经该感谢天神的好生之德了。再不赶紧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难道还等着被灭门么?袁枚终于定下心。郑重地以头触地,大礼参拜救了他们全家的恩人:
“多谢大人的相救之恩!”
“罢了,这件事待燕州事了,才能最终定案。”罗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些日子你们且呆在此处,本官只能暂时容许你们的家眷回到家里。”
老母妻子终于可以回家了?袁枚心里一松,鼻子有些酸涩。低下头再拜:“谢大人!”
“你们在这里虽然不能出去,但也不会受到什么委屈,我离开前自然会交代清楚。今后的日子,我的人会留下来,开始熟悉海上的业务。我希望你们尽心地帮助他们。”罗兰不准备继续端着“救世主”的架子被人膜拜,便撇开感激的话题。直接转向工作安排。
她微抬下巴,以眼神示意坐在一旁的林子岳:“这是林子岳林公子,他将是我的代表,负责这一项工作。”
袁枚抬起头,望了旁边的青年一眼。他年轻俊美,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有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啊,”袁枚阅人无数,瞬间对这位俊哥儿有了基本的看法。既然这就是日后袁家的直接上司,袁枚当即选择了正确的态度:“小人见过林公子!日后公子但有差遣,袁家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子岳此前已经见过袁枚,对此人的心胸气度颇为欣赏,此时见到他对自己表明臣服的姿态,心中甚喜,乃笑道:“袁家主是海商中的北斗泰山,丝毫不逊于蓝家家主,子岳早已神往;今日能得您相助,实乃第一等的大喜事啊。”
他转向罗兰,拱了拱手:“大人,袁家主毕竟不是我这等年轻人了,天寒地冻的,跪久了只怕身体难以承受。可否先容他起身,慢慢回话?”
罗兰瞥了他一眼,手一挥:“倒是本官疏忽了。袁家主起身吧,且坐下歇息一二。来人,看座,奉茶!”
门外立即有人应声而入,上前搀扶起袁枚,为他在下首安放了一把椅子;不一会儿,又有人推门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送到袁枚的面前。
袁枚的眼睛瞬间大睁,接过那杯热茶的时候,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茶杯一歪,几许热水溅了出来,他赶快拿稳,垂着眼连喝了几口:这位年轻公子,在罗兰面前竟然有这般大的影响力!罗兰把一个这样的人留在密云,留在袁家的船队里,所图为何?他禁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现在,袁家还有选择的权力么?
罗兰对袁枚的失态故意视而不见,她留下林子岳,就一定得给他足够的依靠——她的信任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她今天这番作态不禁是给袁枚看的,而且也是给门外的李荣看的——李月龄挑选出以李荣为首的十名京畿处属员留在密云,给林子岳做助手,帮助他完成在密云的交接;罗兰必须让李荣看清楚林子岳在她面前的地位,确保他不折不扣地完成使命。她已经令人去京都悄悄接老周和卡地亚的账房麦子龙、知客陈小二等卡地亚的人马过来,林子岳借助这些熟悉的人马、借助京畿处的情报网和人脉,应该能很快接掌袁家的船队了;当然,要真正入主袁家的商队,离不开袁家的真心配合。
“袁家主拿稳了,切莫将已经握住的东西丢掉了,”罗兰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道:“茶我已经送到你手上,能不能喝到口中,却全看你拿不拿得稳了。”
袁枚不由双手握紧了茶杯,沉默了一下,他才抬起头,声音缓慢而低沉:“罪民虽不才,却也有些阅历,知这杯热茶乃疾风骤雨中唯一的救命之物,怎么敢让它掉下去?”
“识时务者乃为俊杰,”林子岳立刻举起茶杯,笑吟吟地看着袁枚:“袁家主是商海当之无愧的豪杰,自然知道如何取舍。来来,林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聊表敬意。”
袁枚性格刚毅,一向杀伐决断,颇敢冒险;如今既然看清楚只有罗兰才能救他袁家出苦海,便很快抛弃了对京畿处的习惯性疑虑,断然投向了这位朝廷的新贵。
他面向林子岳,含笑举了举茶杯:“罪民不敢,多谢林公子的抬举!”
“不用这般客气,”罗兰插了话,悦耳的声音中多了丝莫名的情绪:“今日你是罪民,他日就会成了良民,也许有一天又会变回船队的船东。要知道,袁家船队本是你们的,现在是京畿处的,但它归根结底还是该属于袁家的。商贾的财富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和辛苦慢慢累积起来的,凭什么别人说拿走就可以拿走?商人不是朝廷圈养的猪,不能一肥就招来屠刀。我相信,总有一日,商贾再不必活得战战兢兢,而能在太阳底下安心地享受属于自己的东西。”
袁枚举着杯子的手定在了空中,霍然转头死死地盯着罗兰,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京畿处的提调使,代天巡守河东的钦差大臣,朝廷上圣眷正隆的当红新贵,居然能说出这种近乎“大逆不道”的话——商贾自来被视为“低贱”,前朝甚至规定,商贾不能穿丝绸,不能戴贵重饰品,双脚的鞋子必须是不同色的;到现在,子弟依然不能科考。官员视他们为“待宰肥猪”,士子骂他们“满身铜臭”,平民也经常指责他们“黑心”“贪婪”;他们的财富都是“浮财”,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成为朝廷和官员的囊中物。
而现在,面前这位美丽得令人头晕目眩的少年新贵,竟公然宣称,要让他们“在太阳底下安心地享受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若真的肯实践此诺言,袁家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这位京畿处提调使走又有何妨?其实,就单单凭这一席话,就足够袁家押上全部去搏一回了!
袁枚努力平息心头的悸动,向罗兰深深弯了弯腰,转而与林子岳遥遥碰杯:“这一次,袁某敬林公子,先干为敬!”
他一仰脖子,一饮而尽,微笑着向林子岳亮了亮空杯子;林子岳会意地一笑,同样一口喝干,把一滴不剩的茶杯展示给袁枚。两人相视一顾,同时哈哈大笑。
林子岳拱了拱手:“今日无酒,饮得不能尽兴;待来日岳定携好酒来,与家主一醉方休。”
袁枚撸了撸寸许的胡须,豪爽地一挥手:“一言为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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