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看着萧元祐的时候,萧元祐同样也在看着她,刚刚楼上楼下,看得并没有现在清晰。
纤细的少女,月白裙,姿态轻盈,娉娉袅袅,不动的时候,宛若天上的云朵。
偏偏这一刻,她的脸色因为打闹红扑扑的,笑容灿烂,好像最浓烈的牡丹花。
辛夷不过一个愣神,就已经变了个人似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冲萧元祐蹲身,
“见过元祐哥哥。”
她始终记得当年两人那仿佛小秘密一样的,叫他‘元祐哥哥。’
“我路过,碰巧看到你们……”萧元祐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只是这样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明明他才刚接受万众百姓的欢迎,他应该去宫里复命,怎么会路过这里呢?
他的鬓角间带着隐隐的汗水,分明是刚剧烈的走或跑过。
“我和姐姐出来体验民情,碰巧见到大军还朝,萧大哥你真厉害。”
萧元祐唇角微微勾起,“军民上下一心,才能这么快的将敌寇驱赶出东元边境,阿宴,坐吧。”和辛宴打了招呼,萧元祐自然的在位置上坐下。
别看辛宴小大人一样,他不要太崇拜萧元祐。
能文能武,殿前御赐的头名状元,身兼数职,从前大家都以为他最擅长的是破案。
没想到他还能领军出征,打败敌寇。
不过就算辛宴的心底十分激动,面上却越发严肃,见到萧元祐颇有种如临大敌的架势。
辛宴虽只有十岁,但真正有见识的人很难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一般的孩子还能说缺乏阅历,可辛宴没有,他从六七岁就跟着衡山先生四处采风游历。
更何况他读书博杂,才思敏捷,就算引经据典,他也大多知道,就算有些不懂,只要稍微一点拨,他很快就能理清楚思路。
萧元祐坐下后,并不把辛宴当做小孩子糊弄,很快的,两人就聊在了一块,辛宴很是向往边疆,眼睛亮晶晶的问起边疆的风貌。
萧元祐并不觉得麻烦,对于辛宴的每一个问题都详细的回答。
见辛夷始终姿态端方的在一边,“微微,坐呀。”
辛夷浅笑,姿态优美,侧身坐下,挑不出一丝毛病。
辛宴在边上简直没脸看,明明刚刚还是个疯婆娘,转眼就成真淑女。
萧元祐始终含笑地看着辛夷,他在三年前就没想明白,平时看到辛夷的活泼不像是伪装的,可是她安静的时候,从骨子里透出的沉静也是真的。
这样的沉静并不是京中闺秀所有的娴静,而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从容淡定。
一个从小生长于富贵,迄今为止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被人在宴会上难堪几句,和冷家解除婚约之事。
可仅仅就只有这两件事情能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吗?
就好像一本好书,开篇并不是多么的出彩,越往后翻越是欲罢不能。
“微微,有件事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你。”萧元祐缓声说道。
辛夷刚刚还在想萧元祐的路过借口虽然听起来不靠谱,可总不能是来找他们兄妹来寒暄的吧?
原来是真的有事啊。
于是她歪了歪脑袋,做出洗耳恭听状,好奇什么事能让他记得这么久。
因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正是三年前高家的那次。
外头有一缕阳光洒在辛夷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显得眼前的少女格外柔软美好。
萧元祐觉得喉咙痒痒的,移开视线,道,
“那天你走后,我捡到一枚耳钉,可是微微落下的?”
辛夷迫不及待的问道,“是辛夷花样式的吗?”
萧元祐点头。
辛夷喜形于色,欢快道,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掉哪儿了,原来是元祐哥哥捡到了,谢谢。”
这是祖母给她的,金凤楼的首饰。
她挨打后,曾经派人会辛家找过,不过并没有找到,她还郁闷了好久,祖母知道后,又送了一匣子的首饰给她。
失而复得的辛夷感激的看着萧元祐,发自肺腑,“五哥,你真是个好人!”
她觉得叫元祐哥哥太过暧昧,还是叫五哥好,好像叫亲哥一样。
萧元祐把那颗耳钉放在桌上,又拿起,又放下,如此几次,辛宴见他这样,等他再放下的时候,一把抓了过来。
“多谢萧大哥送回姐姐的东西。”
高家的事情他回来的晚,知道的不多,不过姑娘家的东西,还是不要放在外男的手里。
不过,他看这颗耳钉,表面很光滑,分明就是被人经常拿在手里把玩过的。
外头有人重重的咳嗽了声,正在和辛宴说话的萧元祐顿了顿,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家酒楼是我的,我们也算朋友,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帐都给免了。
辛宴年纪虽小,脸皮可薄嫩的很,哪里愿意占他这样的便宜,
“不用了,萧大哥……”
辛宴在一边拒绝,辛夷在一边拍手道,“多谢元祐哥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元祐哥哥,你不是还有事吗?那你就快走吧,我们一会也回去了。”
她并非厚脸皮,只是觉得她和萧元祐也算是朋友啦,就像他总是能看到她的真面目一样。
辛宴却是不肯,等到萧元祐离开后,逃也似的出了酒楼,
“五姐,你惨了,你这是拿人手软,家里可不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我回去一定把这事告诉父亲!”
辛夷嗤笑,“你以为我是贪图小便宜的人吗?我可是为了你,你不是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边疆风貌吗?咱们也不平白占人便宜,以后再请回来就是了。”
“正巧你过段时间不是要请我侄儿冷青松来家里做客吗?下帖的时候顺便备一些礼物表示感谢。”
“若是有意与他来往就不需送太重的礼,不然人家还以为你要划清界限呢。”
“到时候一来二往,你不就是和他熟悉了?到时候就是让他带你去边疆都不成问题。”
辛宴看着侃侃而谈的辛夷,顿时心里一阵翻腾,他竟莫名被说服了,真是信了她的邪了。
姐弟俩并肩下了楼梯,拐角处就差点和人撞在一起。
对方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是要赶着上楼做什么,待看清楚是什么人后,辛夷顿时觉得吃了死苍蝇一样。
和他们撞在一起的是康平郡主。
一见到辛夷,康平郡主的脸就阴了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辛夷。
她是仿佛听人说萧五郎在这边酒楼的二楼,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心上人没见着,却见着一个讨人厌的人。
辛夷从楼上下来,萧五郎明明应该去宫里复命的,却出现在这间酒楼。
两者一结合起来,仿佛一整缸的醋终于发酵,轰的一声炸开,炸的康平郡主理智全无。
太过分了!
康平郡主内心咆哮,怎么有这样讨厌的人呀。
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母妃不定时的在她耳边嘀咕辛家七姑娘如何如何的。
恨不能将她照着辛夷这个贱人的模样重新再生一个。
更可恶的是,母妃还不断的让她别欺负辛夷,一定要照顾好辛夷。
苍天啊,大地啊,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无论康平郡主如何的解释,没人相信她。
康平郡主站稳身子,气势汹汹的将辛夷拉到角落里,
“辛七,你怎么能这么不择手段,你和五郎到底是什么关系?”
康平郡主怒气冲冲的瞪视这辛夷,想起这两三年的憋屈,就恨得牙痒。
辛夷清嗤一声,要笑不笑的看着一脸戒备的康平郡主,轻轻啧了一声,
“这话郡主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
康平郡主差点想脱口而出,我是你的仇人!、可想起之前不愉快的经历,她把话给咽了回去,咬牙切齿的,
“你是不是喜欢萧五郎。”
不等辛夷回答,就听她下了命令,“你不许喜欢他!”
辛夷视若罔闻,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掌,一下一下又一下,转的康平郡主的心也跟着翻来覆去的,上上下下,拧成一团,她色厉内荏,
“我警告你……”
“郡主!”辛夷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笑容不改,是那个端庄大方的世家姑娘,眼神却冷如三伏天的寒冰。
康平郡主不敢说话了。
辛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的眼睛,讥诮开口,
“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喜欢谁,不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别人吃饭放屁吗?”
辛夷凑近康平郡主的耳朵,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你确实是郡主,可是我要不想让着你,哪怕你身居高位也没用。”
“所以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不要来命令我!”
“也不要用你那虚伪的爱慕之心来试图做任何事情。”
康平郡主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气的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想也不想就抬起手来。
“动不动就打人,你是皇家郡主,还是泼妇无赖?”辛夷一把抓住康平郡主的手腕,硬生生按了下去,
“郡主,听说你也是说了亲事的人了,应该已经十七八岁了吧。”
“不是几岁了,长点脑子行不行?”
脑子可是个好东西呢。
“你!”康平郡主气得胸膛距离起伏,恨不能扑过来一口一口咬死她才好。
本来康平郡主拉着辛夷道角落,辛宴想跟过去的,可是想到男女有别,又站在原处,眼睛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辛夷那边。
见康平郡主抬起手,顿时冲了过去,
“郡主,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
“省省你的力气,省省你的口水,饿了还能填肚子……”
康平郡主,“……”
辛夷在心里给自家小弟竖起了大拇指。
英王府的下人见三人呈对峙的形态,顿时上前,拉着康平郡主,
“郡主,你不是说要上楼去看看萧大人在不在吗?我们快些上去吧,这里的楼梯可不只这一个。”
只是,辛夷哪里会如此的容易让康平郡主走掉呢?先撩者贱,只见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咳的厉害了,面色一白,踉跄着,就要倒下去。
站在辛夷身后的锦春适时的接住了自家主子,
“来人啊,康平郡主仗势欺人,把人给欺负的晕倒拉。”
草泥马,康平郡主忍不住要爆粗口了,谁欺负谁啊?
明明该晕倒的那个是她,她甚至想着要不要也当场晕过去……
辛宴可不会给康平郡主晕倒的机会,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慢吞吞的,严肃道,
“郡主,你的身份贵重,我们惹不起,明明是你撞着我姐姐了,还血口喷人,你年轻,你不懂事,我年纪小,也不好和你计较。”
“只是,”他话锋一转,平静地道,“我会让人去英王府拜访英王殿下的。”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的转述给英王殿下知道,想来他老人家很有兴趣的。”
康平郡主这下想倒下去都倒不下去了,心里憋屈得几乎要吐血,果真是蛇鼠一窝啊,辛夷这个弟弟竟然也是如此的阴损毒辣。
她娘要知道她把辛夷气的晕过去了,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下人见她还要继续争吵下去,飞快的拉着她走了。辛夷欢快的朝她摆摆手,笑的无辜又天真,
等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辛夷通体舒畅,她真是为英王妃不值。
这个康平郡主,好好一个漂亮姑娘,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的水,咣当咣当的,活着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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