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蒋时的,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不,应该说,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留在她身边。
但是还好,这个蒋时跟她不是那种关系,然而却是准备要发展一段恋爱的潜伏阶段。我来得太是时候,不是吗?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还以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可原来并不是。那不是我们的孩子。她还是一个人,我也还是一个人,我想,这次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我能想到,文樱会变,但我想不到,她会变得这么,油盐不进。比从前的她,难搞一百倍。她现在,可以说很仗义,因为她将麻脸成的女儿视若珍宝;也可以说没有心,因为她从未把我的话听进去,更不会相信我在失去的那段时间里,有多难挺过来。
我不知要怎么做。我唯一想到的是,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也许就能守着她。我跟她说,她曾经怎么守着陆怀年,如今我就怎么守着她,我不会逼她,她想做什么我都会顺着她,唯独不会再离开她。
她给我的反应是,随便我做什么,总之她不会往心里去。
许泽瞒着我找了她几次,都是跟她说我有多难熬之类的话,结果可想而知,她越发厌恶我,看我的眼神都淬出冰来。
我开始明白,什么叫诛心。我的梦魇来得更加厉害,厉害到我没办法控制,也完全睡不了,我只能靠药。
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们的日常,可凌雪还是找上门。这两年多以来,我从未让她见着我,因为我担心我会一个错手,将她杀了。
但她似乎还以为,我会惦记着很久很久之前那一点点认识的情分。其实没有,那点点东西,早在我见到的那场大火里消失殆尽。恰如我的心,那时候也跟随那场大火,被文樱一块带走。
我不允许她再出现在文樱面前,我花了点功夫,凌家自然就不敢再让凌雪出来捣乱。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文樱比我杀伐更果断,她如今完全不需要靠人来帮忙,她自己就能搞得定。
我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筹码,总之连凌华锋都跟她达成了交易。凌雪在我面前,在她面前的叫嚣,显得像个小丑。
文樱不知道的是,如果凌雪再敢有任何动作,我绝对会让她尝试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但这些就算文樱知道又如何,她的眼神只会是讥讽,我从前因愧疚有多护着凌雪,如今就有多痛苦。
换作我是文樱,我也许,连她一半的风度都没有,我只会让对方滚出自己的视线。
凌雪的确是走了,还有她那不省心的一家子,都滚出了茂都,我以为后面的日子会恢复平静。然而,我忘了还有个我最介怀的,文樱也曾经最在意的人,陆怀年。
他一出现,我只感觉到,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颜色。
从前我看陆怀年,哪里都不顺眼,虽知我与他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我一直自信我比他优秀,不管是哪个角度。但原来优秀这事,是要看前提的。
在文樱和他之间,我几乎没有插得进去的余地,没有任何胜算可言。文樱和他的再见面,应了一句很矫情的话:曾经以为人生最好的是相遇,后来明白其实重要的是重逢。如果能够久别重逢,我希望你别来无恙。
他们相对而坐,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但脸色神情都是平静而淡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热泪盈眶,但我分明看到,他们之间欲言又止。一种叫嫉妒的情绪迅速凝聚在我胸口,我酸得不能自已。
她就这么忘不掉陆怀年?他们之间的五年,就真的在她的一生之中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我没办法再看下去,我怕再多待几分钟,我会忍不住上前,掀翻他们的桌子,然后让陆怀年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出现。
我抬脚欲走,却还是留了下来,安慰自己道,陆怀年已经结婚生子,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难道他能把他曾经的婚礼当没事一样抹去?难道他能把他的孩子塞回去?不可能,所以,能在文樱身边的,除了我,没有别人。
这么一想,我情绪稍微好点了。
但其实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是不容易。等文樱回来,我故意下楼去借酒,借药,结果最后按捺不住醋意。
文樱反说,如果这个问题我很在意的话,怎么不问问我自己,当年我也这么对过她。仅仅这么一句话,我就输了。
她在我面前说起了陆怀年,我不想听,我恨极了她说起她和陆怀年那些往事时的感激和温柔,那时候她必定很爱陆怀年,而我,哪怕跟凌雪在相恋中,也不及她对陆怀年的十分之一。
所以,她才会为了守护陆怀年,而接近我设计我,才有了后来那些事。我本可以不受她影响,过她这一生,可我到底还是输给了她,输给了一个情字。我听她说那些往事,才慢慢地领悟个中味道,原来我对她早就陷了进去,只是我不懂爱,我越想抓住她,越想抓住自己的尊严,结果就越是将她推得更远。
我爱她,不是在她出事后我才突然发现的,而是更早,更早之前。然而我太骄傲,这份骄傲致使我和她失去了两年多。我不会再放手,哪怕她心里还留着陆怀年的位置,我也不会放手。
二十七就是我的生日,也就是明天。我本打算做一件很俗但又一直想做的事,求婚,但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时机未到,她肯定不会答应。那就告诉她,我有多爱她。
我对文樱说,明晚我在楼上等她。丝绒盒子里是我准备了好多年的礼物,是在我和她紧紧相拥的那段短暂的日子里,我亲手拍下来的,一颗独一无二的祖母绿宝石。我觉得它比钻石更能衬出她的气质,神秘,冷冽,迷人,魅惑人心。
她遗落在那场火里的吊坠,被我串到链子上,一直戴在我的脖子,最贴近心脏的地方,提醒我无时无刻不记住她。而这颗祖母绿宝石,背后刻了我的名字缩写,我希望把自己给她,让她时时想起,有一个人爱她如命。
我的想法很美好,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因为我回了一趟江城,我约了凌雪和乔可韵,我想亲手解决我和她们之间的所有,然后交给文樱一个不再被其他人其他事影响的沈轶南。
乔可韵早在凌雪回江城时,便已放弃。她只问了我一句话:“你比爱凌雪更爱文樱吗?”
我回答她的:“如果没有文樱,我会以为我爱凌雪。但原来,真正爱一个人,眼和心就变得很小,容不下别人。我只爱过一个人,以后也不会改变,我爱文樱。”
乔可韵点头:“我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高傲如凌雪,也会输给别人。祝你好运,也祝她,一切顺遂。”
“谢谢。”
乔可韵转身,“我好久没去看戴陈远了。以后估计也没有和你见面的机会了。保重。”
我不想去深究她和戴陈远之间的事,也不想去问她和凌雪之间的种种纠葛,我满脑子都是文樱,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我就归心似箭。
但我还有凌雪未解决。
我在江星号上跟凌雪见面,没有多余的话,我把一纸合约拿给她签,上面是我列出来的,我曾送给她的礼物,江星号,那颗粉钻,还有S商场,这三样我现在要收回,作为交换,她可以填上任何数额的价格。
凌雪把支票撕了,“沈轶南,你太小看我了。你送给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想收回?”
“就凭我是沈轶南,我爱文樱,我不想她有一丁点再介怀的地方。“
凌雪疯狂嘶吼:“有什么用,你对不起她,你觉得她心里不会有刺儿么?发生过的事,你能当没发生过?文樱这女人比谁都狠,我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所以我才时不时膈应她,让她这辈子都不安生。”
“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她原不原谅我,也与你无关了。凌雪,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来是告诉你一声,这些东西我要收回,而不是跟你商量。你不答应,我自有方法让你答应。”当我看清我根本不爱她时,我真的可以毫不手软。
凌雪痴痴地笑,“你不觉得讽刺吗,你的爱就是这么肤浅的,你爱我的时候给尽了我一切,现在你爱她,又要给尽她一切。“
“不讽刺。我从未爱过你。你必定比我更早知道,否则你不会事隔那么多年再重回江城。我说得对吗?凌雪,你很聪明,你会把弄人心,你会让人愧疚得没办法伤害你,你会利用别人的怜悯来替你达成你的目的,可是你忘了,感情不是战争,不是争夺。我后悔两年多前,我曾经想连你也一起救出来,你懂吗?但到最后,我骗不了我自己,我希望能活着的人是文樱,最后时刻我已经在想,如果只能活一个,也必须是她。”
凌雪用力推我,“沈轶南,你混蛋!你怎么可以……我为什么要爱你这样的男人。你就是这样来伤我的心的。“
我不为所动,甚至有意识拉开跟她的距离。我没办法跟她有任何肢体的接触。我的身体比我的心更加诚实,我只想和她一起,别人都不行。
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彻底认清我自己,我真的觉得,人生在世,每一秒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所幸时间仍未晚。我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凌雪发了狠,“你想拿回这些东西可以,我有一个要求。我请你看一场戏。看完之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觉得不妥,但来都来了,我不能无功而返,我想让文樱高兴,以后都不再觉得凌雪是她和我之间的障碍。
可我想不到的是,凌雪竟然让两年多前那场惨剧重现。确切来说,她让我知道,她和文樱之间都发生了什么,我终于知道每个细节。
我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我将自己代入到文樱的想法里去,不由自主跟随她的情绪递进,明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人,是跟文樱相像的人,是在演戏,文樱在茂都不在这里,可我还是忍不住了。
巨大的震撼将我整个人揉碎又重组,我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痛,痛感袭遍全身,我无处可躲。
“你痛吗沈轶南?她就是这样为了救我而以身犯险的。她在救我时,你在做什么,你在想怎么把我跟她一块救出去。事实上,我已经能出去了,她被留下来。”
“你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视你为瘟神,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让你见着她了吧。是你活该,你如果爱她,就不会一刀刀地诛她的心。是你亲手让她去死的。沈轶南,你要是觉得自己没脸见她,那你跳下去啊,跳下去就解脱了。“
我死死克制住,但意识已经到达边缘,我再受不住蹬上甲板,船栏。我想,跳下去也许就能没那么痛了,江水是冰冷的,打在身上会舒服吧。可文樱呢,她当时的痛,谁来替她受替她挡?
我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看到文樱的绝望。
后来,有人把我拉回去,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见到文樱时,我有种灵魂又重回到身体里的疲乏。她知道了,知道我想隐瞒的心病。我想我的梦魇会不会吓到她,以至于让她更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担心她又一次离我远去。
但是没有,她一遍遍地安抚我,在我不停叫着她的名字时,一遍遍在我耳边说,她还在,她没有走,她没有死,她就在我身边。
我睡了两年多以来最好最长的一觉。没有梦,睡到自然醒。
后来,我和她回到茂都,她终于让我在她家的沙发上睡。我也终于不再一个人面对长夜漫漫。这让我更加贪心,如果没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我见过了,我就想永远地拥有。
文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救赎,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光。我不能再失去她。
我一边暗暗地处理了凌雪,她最终被定了个精神病的病由,送往了等待她已久的精神疗养院,如无意外,这辈子都会在那里过。凌家为了救她,花了很多功夫,但是凌华锋已老,凌向东有把柄在我手里,根本不足为患,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之后,凌家彻底放弃了凌雪。
唯一让我烦恼的是邓女士,她毕竟是文樱的亲生母亲。我让人将她送往瑞士养老,她的一切都有专人伺候,但她不会再见到文樱。我想这样是对她最好的安排,如果以后文樱想见她了,也有机会。
江城的一切我彻底地放了手,交给了底下的人去打理。其实这些我全部给了文樱,沈君全自知无力劝阻,一度想寻死,可他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我用最好的药吊着他的命,让他用痛苦来忏悔他做过的一切。
陆怀年去看过沈君全一次,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这么多年,这是我和他第一次放下成见,聊了很多。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和我身上真的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所以在很多地方,其实都很相像。
他说,他这辈子的幸福,没办法亲手去维护了,如果最终我是那个陪文樱到老的人,他希望我能替他,牵紧她的手,一辈子不放开。
我说我跟你也来个君子之约吧,倘若有一天,我没做到牵紧她的手,那么,哪怕再不舍,我也要亲手把她交还给你。
陆怀年笑着笑着,就哭了,低低的啜泣声从手机那头传来,我终于明白,他放不下的东西,有多重,他放不下的感情,有多不舍。
如果不是我对文樱绝不放手,我想我真的要心软,为他而心软。可造化弄人,给了他和她一开始的美好和互属于对方,却没给他们足够的缘分,让他们相守到最后。我知道我是那个后来者,但我何其有幸,我至少能跟文樱结婚,以最正式的名义去拥有她。这是陆怀年这辈子的遗憾,到死也没办法放下的心结。
“一定要让她幸福。”陆怀年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把品源迁到了一个离江城很远很远的地方,很多年后,一直未曾踏足江城。
文樱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但她从来没提起过。各自天涯,她和陆怀年都做到了。我没有立场去吃醋,一个是我女人,一个是我……兄弟,但有时还是会有点吃味儿,怀疑老天爷在搞事情,为什么不让我一开始就遇到文樱,或者为什么不让她和陆怀年一早就分开,偏偏要让他们有过五年美好的时光。
但不管怎么说,我应该知足了。因为,我和文樱都没想过,我们会一矢中的,然后有了我们的小宝贝,圆圆。
圆圆出生那天我就立誓,不会再让她生小孩。她痛的时候,我也痛得快要撑不住,我不想她再经历这种痛苦。
岁月就在这平淡里慢慢过去,我惊觉我一天比一天更不愿意离开她。有时候她去巡店,久一些没回来,我就会左思右想,这女人又跑哪里去了。
她时常说我酸,说如果知道我会这么酸,她不会考虑我,直接就让我一边去。但我知道,她不会的,她心里有我。
没有什么比老婆孩子更重要,要问我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变成老婆奴,我还真的没想过。但是,幸福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难得终于有个电视节目要对我做专访,那好吧,我乐意接受。
我想告诉这个女人,我爱她胜过所有人,胜过女儿,胜过我自己,而且,我要告诉她,我很早很早之前,就对她动心了。
想到她在电视里看到我,听到我说的话,我的心一阵澎湃,噢,今晚一定是个迷醉之夜。我喜欢。
老婆,答应我,就算到老了,也要时不时地让我感受到,你也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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