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真武殿众人伴随着十方镇魔狱的暴乱突然降临此地,再到因为逆练绝学而彻底疯魔之后,已经敌我不分李轻尘伸手贯穿了为救他一命而主动闪身替他挡下那蕴含南明离火之力一箭的老王的胸膛,这中间也不过就才过去了短短半个时辰罢了,但只怕事先谁也没曾想过,一位货真价实的上三品武人,竟就要这么憋屈地死在他们面前。
无论敌我,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并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老王八,你可别死啊!”
黛芙妮娜一只手扶着倒地的老王,另外一只手上绽放出璀璨金光,努力想要用真气封住对方胸口处那黑洞洞的,看得人心头发紧的伤口,却根本阻拦不了其体内生机的流逝。
一切挽救,在此刻都只是徒劳罢了。
老王整个人都瘫在黛芙妮娜的怀里,心口窍穴被彻底烧毁,就连神意也被那一箭重创,导致他不光是浑身无力,而且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是模模糊糊的,最后只能是徒劳无功地转头四顾,似乎想要寻找谁。
他嘴角带着笑意,口中轻声呢喃着。
“娜儿又长大些了,好呀,好呀,小裴,千万别吃老子的醋啊,老子毕竟也是你们前辈嘛。”
裴旻看到这一幕,眼露不忍之色。
他的脸是冷的,可他的心,却向来都是热的,老王乃是带他走进长安镇武司的人,并且在修行上也给予过他很多指点,这六年来,也是因为老王时常跟他插科打诨,才让他稍微变得开朗一些,不然若是六年前的他,只会比现在更加冷面无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眼见一位良师益友竟然要这样离去,他受不了。
转身对敌,手中三尺青峰朝前一指,裴旻的语气冷如冰霜,带着前所未有的森森杀气。
“既然来了,那今天就都不要走了。”
一身如瀑剑气运转周天,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节节攀升,看那样式,竟是准备在这时候尝试叩关!
老王却已经感知不到这一切了,不然他定会阻拦裴旻,因为唯有他们这些闯过这一关的,才知道这一关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机与艰难,可他来不及了,他努力扬起脖子,望向头顶的天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远处,近处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幼年与同伴一起努力习武的日子。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该有多好,他一定不会再跟以前一样傲慢,不会气得老友远走他乡,最后绝望身死,也不会不愿表露心意,害得她怅然离去,再无音讯。
他死死握着黛芙妮娜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强撑起力气抬起头,郑重地做着最后的嘱咐。
“最后让前辈揩揩油吧,娜儿,小裴,裘老弟,你们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怪他,救他,一定要救他!”
逆练绝学的凶险程度,甚至比之三品叩关也不遑多让,老王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机会可以将一个走火入魔之人救回,但他实在是不愿老友之子就这样随他而去,更不想事后其他人因此而怪罪于他。
年轻的女武神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其余诸人见了,亦是黯然神伤,饶是镇武司从来都是伤亡最大的一座衙门,饶是他们都是有泪不轻弹,心志锤炼得比钢铁更加坚韧的江湖人,但见到昔日曾一起谈笑的同伴将死,终究还是禁不住这一份浓烈的悲伤情绪在胸口激荡不休。
老王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已经笼罩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然而肺部被李轻尘那一手烧毁小半,越是努力呼吸,血沫便越是不受控制地从其嘴中涌出。
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一切,就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其眼前浮现,只有到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每个人才方知这一生到底错过多少,又有遗憾几何。
终究还是没能活得如小时候想的那般潇洒,一切的吊儿郎当,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的不以为意,这江湖,真是白走了一遭,临到死,竟连一生心血凝聚的《十八兵魂》也无所谓留于世间了。
人死如大醉,他只是累了。
老王走了,他的脸上并未看到什么痛苦,身为江湖人,生死原本就看得很淡很淡了,曾经死在他手上的人,纵有千般理由,可谁又不是谁的儿子,谁又不是谁的父亲呢,一切在他看来,本就只是到了上天清算的时候罢了,不过,对于仍旧还活着的人来说,他的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裴旻眼露凶光,周身剑气沿着奇经八脉自行运走的同时,已在悄然叩响眉心玄关,他握剑在手,明明并无剑气外露,但场中宝剑,皆有鸣响,似是有所感应,欲与其一同诛敌。
然而,那碧眼绿袍的禄存星君眼见此景,却是凛然不惧,伸手一挥,便有无穷黑色砂砾围绕其身周,他也不在乎其余人,只是护在自己与赵瑾身前,布下重重防御,再眼望裴旻,不屑一笑。
“你不过区区四品修为,纵使有那天赐武命又如何?你又能困住我几时?就这么一点时间,够你突破我这千层铁沙盾么?劝你莫做无用功。”
自信,自然是源于自身实力,想他们真武殿如今是何等庞大的势力,真武山甚至被江湖人传为武人圣地,天下不愿再受镇武司管辖的武人纷纷加入,可谓是高手如云。
哪怕不算那位脚踩龟蛇的真武殿主,光是这底下的两位护法,七位星君,也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想他禄存能够位列七星君之列,哪怕是其中最弱的一位,却也不是区区一位四品武人可以随意挑衅的,他这一手御沙之术,攻守兼备,就算对面那用剑的小子会那诡异莫测的“定身术”,但他只需提前在身周布下防御,对方又能如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摆在那,他注定不可能定自己太久。
却不想,裴旻手握剑柄,周身气势愈加高涨,似是对其所言毫不在意。
“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晓。”
一剑含恨递出,如那蛟龙出海,地面上的尘土皆飞跃起来,一砖一瓦,全都自行组成了剑形,随着这一剑一起,刺向了对面众人,看那模样,他竟是准备一人问剑对方所有人。
可正在这时,远处十方镇魔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震动之强烈,甚至连地面阵法都随之开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大恐惧萦绕在了众人心头,裴旻随之闷哼一声,刚刚起出的剑势与剑意应声而断,使得他不得不暂且退回了圆处,同时紧皱眉头,看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赵瑾亦是转头远望,同时神情漠然地道:“看来他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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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前,十方镇魔狱的第八层便已彻底失陷。
梅兰竹菊四君子个个身负重伤,但成功退走,诚如袁梅所言,这次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们师承袁老天师这位出世之人,虽未继承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卜算与符箓之道,却明白行走世间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一个道理,那就是眼见事不可为,自当离去。
至于那位已经在此隐居修炼一百五十年的一品武人聂狂,亦是在对方打开了那只随身携带,由万古不化的极地寒冰所铸的冰匣子之后,遭受重创,之后迅速退走。
成功逼退了十方镇魔狱中除那位狱长之外的真正防守力量,但真武殿的损失,亦是不小,想那梅兰竹菊四君子相交已有百余年,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几如一人,非但如此,他们合力更可施展袁老天师当年所留四灵伏魔阵御敌,结成阵势之后,甚至在短时间内堪比一位一品武夫。
而那聂狂,原本就出身名门,所修绝学乃是在长安武库从各处搜罗的地品神功里也排名前列,属于当年九宗之一绝天宗镇宗宝典的《断天绝地神功》,以剑使出,截断万古,也就是天哭全力施为之下,才能与之交手而不落下风,之后更是须得打开那冰晶匣子,才终于逼退了对面五人,只不过己方三人,天哭轻伤,星君武曲重伤,而文曲更是一着不慎,被四君子合力斩杀,想这文曲在真武殿七位星君之中的战力也属前列,真武殿这一次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了。
不过得到的,自然也不会少,甚至是更多,因为这匣子里存放的,乃是一颗在百余年前便被人斩下,并且遣人秘密送往北方极地,深埋在冰窟之中,但生机却依旧没有断绝的头颅!
这是一位真正的绝世高手,被分尸百年,头颅被放置于极北苦寒之地,躯干连带着一只右臂被朝廷专门修建了一座十方镇魔狱进行压制,而另外左臂及双腿,则分别镇压于万里之外,但他却并未死去,只需将其头颅归位,这位差一点以一己之力改朝换代的大魔尊,便要重新降临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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