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涂栖想的一样,常年居住在南方的父母没有真正能抵御北方室外寒冷的衣服。先在温暖的机场里把父母裹住,再上车,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车里开着暖气,上路之后就要好得多。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我后天的机票都买了。”
“儿子,听说你还没有异能?”涂妈有些谨慎的问。
涂栖心里跳了一下,宁智夏总不能是告诉了自己父母,让他们来做说客吧。他笑着说:“妈,大家都有异能了就我没有,这样想也是一种异能啊。你们是因为这个事情过来的吗?”
“哎哟,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啊,这马上就过年了嘛。”涂妈口气里充满了抱怨,接着说:“都是你爸,说什么多少年的老朋友没见面了,来岳城旅游式过年是赶新潮。”
涂爸终于开口,说:“你怎么不配合机关检查呢?一点为国家献身的精神都没有。大过年的,全部研究人员都没回老家,就怕你想通松了口能立刻开始研究。”
果然是这样,涂栖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涂栖性格里很大一部分来自涂爸,他以为被说动的是他妈妈,结果居然是涂爸。
“爸,你什么时候去见朋友?你有什么朋友在这边?”涂栖不想和他爸理论自己为什么不同意检查。
“明天晚上。”
“那到时候我接送你。”
涂栖思考着涂爸涂妈住宿出行饭食的安排,估计这个年是要留在岳城过了,确实可以带着两人去周边玩玩。
涂妈可能是害怕影响涂栖开车,声音轻轻地说:“儿子,刚才就想问了,这车是你买的吗?买成多少钱?”
想到杜振洋,涂栖心里软软的。“没有,是我室友的,他出差了。今晚上不在。”
涂栖从后视镜看见涂爸陡然皱起的眉毛,说:“爸?怎么了?你看见我就这么不开心。”
涂爸也通过镜子瞪着涂栖,说:“你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吃饭。”
涂栖点头。
他打开纯枝公寓的门,茶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方便面。整体还算整洁,没有异味。
“你们今晚就睡这里,我睡沙发。”涂栖把行李推进衣帽间兼杂物室,对参观主卧的父母说。
他背对着涂爸涂妈,不想看见他们的神情。但是他依然能听见他妈妈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儿子,你刚才说你有个室友,是......是男孩子?”
“嗯。”涂栖把落了些雪的棉袄和围巾挂了起来。
房间里久久没人说话。直到涂栖再没有事情可以磨蹭的时候,他说:“你们饿吗?我给你们煮点吃的。”
涂妈点头,涂爸没说话。两人的神情都有一点僵硬。涂栖又悄悄叹了口气,去厨房下了三碗面条出来。
“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涂栖一边吃一边说,又分别给两人舀了勺臊子。
“那个男孩,人好吗?”涂妈说完这话,涂爸气吞山河的吃面气势突然弱了一些。
涂栖知道是这样的问题,说:“很好。”
“好就好。”涂妈还想问,涂爸又舀了勺臊子放进涂妈的碗里,说:“快吃,面都饼了。”
涂栖本来可以不把父母安排在701,纯枝公寓这地段,很容易就能找到一家让他们住的舒服的酒店。
但是他妈肯定想见见自己住的地方,而且杜振洋明天回来,估计是会见上一面。自己当年向父母出柜,不就为了今天这样的情况。
当他真正的做了这件事之后,心里的愧疚像潮水一样让人窒息。涂妈的小心翼翼,涂爸的不言不语,统统都是他内心的催化剂。
这天晚上他在客厅里看了一晚上的无声电影,没有睡着。
......
还没出门,张深深发来短信让他提前一天放春节假,陪父母在岳城周边走走。
毕竟这个工作还跟涂爸有关,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这天倒是没再下雪,涂栖找了个时间给杜振洋发了短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主要是要说今晚要在外面吃饭了。
涂爸的意思是一家人都去见见他那几个朋友,但是涂妈不想去让涂栖送回酒店了。
进入包厢,里面坐着两个和涂爸一般年纪的人。涂栖认得其中的一个,王总。
王总笑着看向进来的父子俩,说:“老涂啊,我来一趟岳城不容易。你怎么不去沪市呢?”
另一个人带着个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也是笑着说:“那不是你让人家儿子在这边工作的嘛。”
涂栖不认识他,只觉得有点眼熟。打招呼的时候,涂爸让他喊“宁叔”。
涂爸是个高中教师,涂栖作为教师子女,没有受到什么逼迫,一直是快乐学习,最后也就上了快乐的二流大学。
王总手下公司众多财力雄厚。宁叔在机关工作,他的父亲,他的爷爷,都是在机关工作的。
关于这三人坚固的感情,其实起因很简单,就是在新兵营里。不打不相识罢了。后来因为三人相距太远,只能随缘见面了。
饭吃了一半,白酒也下了好几杯。今天晚上的第二个主题才正式登场。
宁叔看着涂栖,说:“听说你还没有产生异能?”
涂栖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宁叔一拍涂栖的肩膀,有些含糊地说:“没事儿,我有个不听话的大儿子,还有个非常不听话的小儿子,都是搞研究的。嗝——”他打了个酒嗝,完全没有刚见面的文人样了,“你让他们给你研究,保证你顺顺利利的产生异能。”
涂栖乖巧的直点头,腹诽道:听起来像是能让不孕不育的人顺利拥有孩子一样。
他也不能不回长辈的话,于是他说:“宁叔,你说的儿子,是宁智夏和宁智秋吗?”
“对!你们认识?”
“认识。”
王总说:“那就更好办了,早点研究早点产生异能嘛!我们这一辈已经老了,有这些也没意思,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创造地球的未来啊。”
涂栖笑着说着客套话,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涂爸,涂爸正用一种复杂的颜色看着涂栖。不全是昨晚在车里对他的指责,还有很多别的,涂栖看不懂的。
但是涂栖觉得自己能理解为什么复杂。
在所有人心里,涂爸对待涂栖都是严厉深沉的,包括涂妈也这样觉得。涂栖却明白他爸很了解他,或者说他们彼此很了解。
他爸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带上了涂妈来岳城过年,为的就是今晚这张饭桌上怀念的情意。
涂栖默默抿了口白酒,没有感受到书里写的辣嗓子辣舌头流眼泪。
他想到很多事情。他想到大二那年一时冲动打电话向家里出柜时,他妈妈像昨天那样小心翼翼又缓慢地问他是不是得了艾滋病了;想到他妈妈从来不责怪他,涂爸却知道他心里的内疚,故意对他冷漠,故意在小事上呵斥他,又假装无意的给他做了他喜欢的菜;他想到丽县那通电话。
一小口白酒全咽了下去,涂栖笑着看向宁叔,说:“我明天就去找宁智夏检查。”
宁叔高兴地有拍了拍肩膀,对着涂爸说:“老涂,我说什么,你儿子才和你不一样,他可比你脑子灵活多了,不轴......”
把两位长辈送上他们的车后,涂栖因为喝了酒,准备找代驾。这时杜振洋打电话过来,正是担心他喝了酒问需不需要接。他刚要开口拒绝,涂爸说:“让他来接。”
涂栖快速说了句不用,就挂了电话。他又看向身高有点变矮了的涂爸,说:“没关系的,你们不见他也可以。”
涂爸听见了,也没再说什么。
说来也是赶上巧了,涂栖就是没找到代驾。平时和张深深一起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和地段明明很多代驾,或许人们是过年了都回家了。
又等了几分钟,一辆的士停在两人面前,杜振洋从里面下来。
涂爸没注意涂栖变化的神情,就觉得这男孩好看的像明星。直到杜振洋径直走向涂爸,说:“叔叔好,我是杜振洋。”
涂爸第一次听见杜振洋这个名字,和涂栖别无二致的感叹这男孩不仅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爸。”涂栖喊了一声。
涂爸反应过来,这人向自己介绍名字是因为他就儿子的......男朋友。
“你好你好。小伙子长得真乖。”涂爸终于还是忍不住夸了杜振洋。
杜振洋不明白“乖”是什么表扬的方式,笑着从涂栖手里拿过钥匙,说:“那我就先去开车了。”
在路上,涂栖和涂爸坐在后座。两人时不时的聊上几句,杜振洋就基本沉默着。还好酒店很快就到了。
把一切处理妥当回到701,两人先是抱着亲吻了好一会儿,才双双瘫倒在沙发上,都觉得累极了。
涂栖这段时间心里的复杂,纠结,难过,在看见涂爸的神色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觉得不会有比那一刻更难受的时候了。
杜振洋才从O星回来,这次回O星,他没有时间再在家里逗留一天,换届选举就要开始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所有人,就连杜振洋的父亲,都是为了让民党继续留在执政党位置上的一颗棋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两天的事情。涂栖想到宁叔,稍微撑起一点身子,对杜振洋挑了挑下巴,说:“试试?”
杜振洋会意的把那半块石头掏出来,涂栖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去触碰了,只有一点点的头皮发麻。
石头发出幽暗蓝光特别好看。
或许是终于答应了检查,涂栖也没有多失望。他看着杜振洋收起了石头,说:“我同意去研究基地研究了。”
听见涂栖这话,杜振洋脑子里“啪——”一声。开始迅速寻找阻止涂栖的办法,准备说服涂栖不要检查的理由。
但是在涂栖眼中,杜振洋根本没有任何阻止他的立场。杜振洋什么借口都找不到。
“你别去。”杜振洋艰难地开口。
涂栖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杜振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杜振洋的话,就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想去,你别去。”
涂栖摇头,说:“我爸妈过来,也是和我一起参加检查的。因为异能的产生和基因有关系。”
“你别去,你可以不去。”杜振洋反反复复的就是这几句话,他真的不能让涂栖去。计划可能就因为这件事情被全盘打乱。但是他想不到任何阻止他的方式。
两人相视沉默着,过了很久,杜振洋哑着嗓子说:“你如果去了,我们就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