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拨开草丛,定睛一看,提起的心立马放了下来,只见草丛下蜷缩着一只瑟瑟发抖的毛茸茸小狗,比自己胳膊大不了多少,这荒山野岭的,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此处。
小狗纯色白毛上鲜血淋漓,面部与腹部各有一道伤口。面部已开始结痂,没有大碍,腹部是致命伤,犹在流血不止,看样子小白狗随时可能死去。
把这只小白狗烤做食物,可以让自己在奔逃时有更充足的力气,只是奄奄一息的小白狗,发出阵阵微弱哀鸣,令人闻声起怜,小白狗可能也感觉到异样,它无法动弹,只是艰难睁开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瞅着高守,目光中似乎带着畏惧与哀求,像一个落难无助的天真孩童。
高守心内一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也因他觉小白狗与自己的境遇有几分相似,它可能是被抛弃,孤零零的乱跑到这里,然后被某种动物抓伤,而他曾被大膀子打伤,如今又被定位成弃卒。由此,他对小白狗,产生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
高守决定先不杀它,且顺手帮一帮它,不过小白狗伤势过重,活命的希望不大。
他在附近找来一种形似芒箕的常青草叶,放嘴巴里嚼烂,然后铺在小白狗的腹部伤口上,再从身上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些方法是略懂歧黄之术的李瘸子教给他的,他小臂上被大膀子划下的伤口,正是用这种方法治愈,效果不错。那苦涩无比的草叶子,混合唾沫嚼烂后,有凝血化瘀,消肿止痛的功效。
他不确定这种用在人身上的方法,用在小狗身上是否管用,可是他只会这种方法,姑且一试。
整个过程挺顺利,小白狗没有丝毫抗拒,仿佛知道高守是要帮助它,目光中畏惧警惕之意大减。
这只小白狗,肯定不知人心险恶,之前自己本想把它烤成食物,而且子时出战后,自己会转回来瞧瞧,如果它还是死了,依然要成为食物。
反正,尽了人事,且看造化。
高守想了想,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却还出手救这只小白狗,也是醉了。
天色渐暗,再不回去,破戎寨的人可要怀疑自己逃跑。
高守挑起柴火,刚迈出两步,却又转了回来,拿出烧饼,撕下一块丢在小白狗嘴边,而后摇了摇头,自嘲一笑,这才快步离去。
……
……
回到破戎寨,高守把柴火交给帮厨之一的李瘸子后,才发现,自己已错过用餐时辰。
好在李瘸子给他留了饭食,还比往日多出两块面饼和一大块干肉,干肉已有些发臭,隐约可见霉斑。
前世这样的肉没人吃,肯定是丢进垃圾桶。但是在这补给困难的征战之地,普通兵卒想吃到这样的肉,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高守此前的饭食中,已一个月多月不见油星。
李瘸子说,今夜出战的陷阵士每人都有肉,他把最大块留给了高守,两块面饼是申都监吃饭剩下,他私自藏身上,带出来给高守。
高守心生感动,在这冷漠的破戎寨,惟有李瘸子能给他一丝温暖,李瘸子一直无私的关照他,这次还冒着罪责,偷申都监的口粮给他。要知道,破戎寨阶层森严,像面饼这样的精细食物,只有申都监等少数军官才有资格吃,擅自偷拿上官专用粮食是一种严重罪行。
虽然严格来说,高守只算是今天刚认识李瘸子,但长久以来的这份恩情,他也感同身受。
他很想说声谢谢,但这又不符合小书呆一贯以来的性格,因此只能装作木讷的接受。
高守不动声色,把面饼纳入怀中,其它饭食一扫而空,除了发臭的干肉。
这块散发着一股腐坏味的干肉,他难以入口,虽然这干肉是申都监特意恩赐给陷阵士享用的奢侈食物。
换做破戎寨别的兵卒,见到肉,哪管有没有味道,早已狼吞虎咽起来,可是二世为人的高守不一样,他除了介意肉的臭味外,更严重怀疑干肉已变质,强行吃下去可能会拉肚子,坏了肠胃,那样的话,这块干肉对自己有害无益。
当然不能表现出对这干肉的嫌弃,这非常不符合他目前的身份。
高手打算干肉先收着,等出了破戎寨,把干肉上的霉斑拿水清洗干净,再用火熏烤一番,应该会清除大部分霉菌,实在饿得不行时,再拿出来食用,说不定还能救急。
……
……
圆月不知不觉已升上半空,清冷月光从草棚缝隙透入,洒落在高守略带稚气的脸庞,而他如瀚空天星般的深邃眼神与脸上的稚气,并不太相称。
高守躺在床板上,刚把逃亡计划梳理一遍,虽然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可是前路必定会有许多无法预测的磨难,性命还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待子时的到来,最好能够睡一觉,这样体力和精神会得到很大恢复。
高守正待闭眼,一阵冷风陡然卷入棚屋,有人打开门进来了。
是大膀子!
夜风晃动了松油灯火,也晃动了高守的心神。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大膀子走到高守旁边,高大粗壮的身躯,制造出大片阴影,罩在高守身上。
高守觉得大膀子这次有些反常,没有一进来就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只是站在一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不开口。
莫非在这相当于生死诀别的最后一晚,大膀子突然良心发现,想对我说些歉意的话语?
高守本不想搭理大膀子,可是大膀子站在身边瞪着,他也难以入睡。
“何事?”高守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快把你那块肉匀些出来,一个多月没尝肉腥味,嘴巴要淡出个鸟来了。”
大膀子舔了舔嘴唇,铜铃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高守放在身边的干肉。
高守暗骂一句,心底顿生无名之火。
还以为这恶徒良心发现,念着近一年的相处,知道今晚出战有去无回,会对自己稍好一些,最不济也该说声珍重,不料,他只想分肉吃!
明知这肉是陷阵士的最后晚餐,他也不放过!
且大膀子语气中依然同往日般强势,一副理所应当必须把肉给他的恶劣态度。
破戎寨里都知道,选入陷阵士已是将死之人,大膀子却还要再欺负一回。
看来仍是低估了人性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