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张先时,别说烟酒,就是刺激点的食物都不能碰。现在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就想把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事物全都品味一遍。
物极必反,大抵就是如此了。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烟,他不见得多爱,酒,也就那样儿。这些曾经让他对旁人记挂艳羡的东西,很快就会失去它们的吸引力,变得可有可无。唯有一样,这辈子都将牵着他的心
——女人。
准确的说,是叶欣桐。
他以前从不敢放纵,和任何可能引起他情绪激动的事物保持距离。即使活着很辛苦,他也不想死,努力控制着自己。
唯有一样,他没有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还用尽手段抢来,放到自己身边,日日夜夜折磨着自己。
新婚当夜,他晚上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听着不属于自己的,清浅又悠长的呼吸,他忍不住翻身去看她。
黑暗中,她闭着眼,遮住了那双仿佛时刻在勾人的眼睛,红红的唇嘟着,又乖又柔软。
他盯着她的唇,神秘莫测的香味儿从她身上散发,在黑暗中勾引着他,诱惑着堕落的灵魂。
他努力反抗了,然而溃不成军。吻上去的时候,他想,这不怪他,是夜晚能无限放大人的欲|望,而他只是凡夫俗子。
不过他也只敢唇贴着唇,最多伸出舌头舔一舔。
撬开她的牙齿探进去?那时的他是没那个胆量的。
他怕她发现,身体也受不了那样的刺激。只贴着碰一下,就够让他心跳失控,喘不上气来了。
他从未像那时那样憎恶自己的破烂身体。
黑色跑车开得很慢,从不超车,甚至被几万块的奥拓反超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两辆车刚好并排。
姜皎盯着红绿灯,脸色淡淡。
“嘿,哥们儿。”
一个白胖的年轻人从奥拓车里探出头来,扔给他一支烟。
姜皎接住,是廉价的黄鹤楼。
他也不嫌弃,点了。
年轻人立刻笑了起来,“我一看就知道你和那些公子哥儿不一样,嘿嘿。”
姜皎靠在车里笑,眉梢带着一股子放荡不羁。
他问:“哪儿不一样?”
“能把速度400的车开成40,还不够不一样?”
“哈哈。”
绿灯了,姜皎直行,奥拓拐弯儿,两辆车分道扬镳。
他开到他曾经的家附近,在上次那个位置停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他对住的环境要求很高,几乎要无菌,家里人进进出出很不方便,他成年以后就搬了出来,房间里除了请的阿姨,只有他自己。
后来,又多了叶欣桐,于是成了“家”。
暮春了,街上的柳絮越来越多,简直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到处都是。
有一团飘飘荡荡的落到他睫毛上,竟然粘在那儿不走了。
姜皎伸手捉住那团柔软,送到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他打了个喷嚏,揉揉发痒的鼻子,又嗅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味道啊?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阳光的味道,软软的,暖暖的。
叶欣桐坐着杜如松的车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路边那辆黑色跑车。
车上的人一脸好奇的捏着一团柳絮在闻,打了喷嚏还不放弃,脸色有些郁闷。
他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交汇。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张先。
叶欣桐收回视线。
卡宴停到家门口,她把张先抛开,看着杜如松淡淡的笑有些脸红。
之前她从车管所出来,坐上车,杜如松递过来一杯水,笑着问:“考得怎么样?”
不等她回答,他就道:“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赌你考过了没有。如果过了算我赢,没过算你赢。输的人要陪赢的人吃午饭。”
叶欣桐十分给面子的笑出声:“那我过没过不是都一样吗,都要陪你吃饭。”
杜如松眉眼柔和,笑意盈盈,问:“要赌吗?”
叶欣桐想了一下,“不如你来猜,猜对了我就陪你吃饭。”
“我猜你过了。”
叶欣桐有些惊讶,她出来时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她本以为他会猜没过的。
“我猜对了。”
“……嗯。”
“让我想想我们中午吃什么……”
正想着,母亲刘淑英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家里的冰箱空了,让叶欣桐考完试拐超市一趟,买些东西回来。
杜如松听见,立刻问:“是阿姨吗?”
叶欣桐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刘淑英热情道:“是杜先生吗?桐桐你和杜先生一起呢?”
叶欣桐叹了口气,答:“对。”
“正好,请杜先生来家里吃饭,感谢人家这几天接你送你。”
叶欣桐知道母亲的意思,来不及拒绝,杜如松就笑着凑过来道:“阿姨,我带桐桐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去。”
叶欣桐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母亲,这下难办了。
她忍着膝盖上的疼跑了一趟超市,又把人带回了家。
母亲很喜欢杜如松这类型的人,唉。
姜皎本以为杜如松送完叶欣桐就走,谁知道两人从车里拎了大包小包出来。
这两人竟然背着他去逛超市了!
他都没陪她去过超市。
……
你竟然还敢让他进门?虽然是送东西,但……
等等,门!关!上!了!
……
姜皎等了半晌,不见杜如松出来,他终于明白,他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了。
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
母亲刘淑英热情的把杜如松迎进屋,招呼叶欣桐给他端茶倒水。
杜如松连忙拒绝,把买的营养品送给刘淑英。
好一阵客气,刘淑英让叶欣桐坐那儿陪他说话,自己去厨房忙活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杜如松发现她兴致不高,也不再说话了,站起来去厨房给刘淑英帮忙,被叶欣桐拦了下来。
“你坐吧,看会儿电视,应该快好了。”
叶欣桐一进厨房,刘淑英就念叨她,“你来干什么?去陪客人啊。”
叶欣桐没说话,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餐厅。
“你这傻孩子。唉。”刘淑英叹了口气,有外人在,也不好多说。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杜如松临走的时候,叶欣桐去送她。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淡淡的脸色,轻声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叶欣桐摇头。
她要慢慢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喜欢张先,甚至对他的死拍手称快,但不是现在。要等他足够信任自己。
“路上开车慢一点儿。”
“好。”
他轻轻抱了她一下,上车,挥手让她回去。
叶欣桐转身的时候,目光和那个叫姜皎的男人对上。
她忍不住蹙眉,他怎么还没走?
卡宴在黑色跑车旁停下,落下车窗,杜如松微笑。
姜皎没看他,懒洋洋的靠在车里,手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吧嗒。吧嗒。火苗在他手上升起又熄灭。
“姜公子。”
他这才转头,露出带巴掌印的半张脸,抬起眼皮,目光淡淡的落到杜如松身上,透着一股凉。
杜如松的眼神在他脸上顿了一下,溢出一声优雅的嘲笑:“追女人不是死缠烂打,你这叫性骚扰。”
他不急不慢地扔下一句话,车窗升上,卡宴滑了出去。
姜皎无动于衷。
等卡宴从后视镜中彻底消失,火机被他狠狠合上,扔到副驾驶座上。
“桐桐啊,你就不能对杜先生热情点吗?人家年轻有为,长得又好,你不抓紧,大把没结过婚的小姑娘盯着你信不信?刚才人家在的时候我不好说,现在他走了,我得好好说说你。当初你和张先结婚我就不同意,结果你看,把你……”
“妈!”
叶欣桐放下窗帘。
之前她还忍着,但是说起张先,她没法忍了。
刘淑英也不说了,但她就是看不过张先那个人。
他那不叫对自己家有恩,叫趁火打劫。
幸好死得早,要不然得毁了女儿一辈子。
叶欣桐弯腰收拾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刘淑英在外面擦桌子,拖地。
门铃响了。
叶欣桐:“妈,你去看看是谁。”
“对了,忘给你说了,今天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是下午来拿药。估计是人家来了。”
刘淑英说的药是张先在的时候用的那些,很多都特别贵,叶欣桐觉得扔了浪费,就想送出去。
她以前不懂怎么照顾张先,在群里和别的病人家属交流过,一个叫“一叶知秋”的人向她介绍了不少知识,现在张先用不上了,她就把那些东西都送给人家。
叶欣桐出来,问:“他说什么时候了吗?”
“就这会儿。”
“那我上去给他拿东西。”
“行。”
刘淑英去开门。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烟酒味儿,下意识就有些不喜。再一看,站没站相的,更不喜欢了。接着看,脸上的巴掌印一看就是女人打的,更更不喜欢了。
电话里听着挺懂礼貌一孩子,见面怎么这样?
“你是那个一叶知秋吗?”
姜皎也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叶欣桐的母亲。想来是张先死后,她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了。
他忍不住蹙眉。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真的要讲缘分,他和这位刘淑英女士就属于相看两生厌的那种。他是张先的时候她就看自己不顺眼,现在换个身体,待遇显然也并没有提高。
“不是,我找叶欣桐。”
说完,他就看到了她。
她身上穿着围裙,手上湿湿的,还拿着一个碗。
他脸沉了下来。
他在的时候,从没让她碰过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