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飞仙宫宫主曾要求他们每日午夜子时之时来喂养这“神木”,而今天晚上就到了最后一次喂养的时间。
在吴非和沈行的注视下,小秋子颤颤巍巍地将白瓷瓶里所盛放的剩余鲜血全都一股脑儿地倒进了花盆之中。
血液逐渐被土壤所吸收,“神木”顶端的椭圆形果实也愈发的红艳,并逐渐开始膨胀、变大——
蓦地,果实顶端突然迸开了一道裂缝,裂缝越扩越大,一个白色的、成□□头大小的球从里面滚落了出来。
那白色的球迎风便涨,逐渐生出了头和四肢,脸上的五官也越发清晰,最终变成了一个约莫两三岁大的、雪白可爱的小孩子。
小秋子瞠目结舌:“真是奇了,竟然还真能长出孩子来!”
“不过可惜了,这是那两个道士的精血培育出来的,不是陛下和皇后的孩子。”他暗自叹息道。
“有什么可惜的。”吴非对他道,示意他去看沈皇后那边。
只见沈行从庭院中随意折了几段藤蔓,他两指并拢再藤蔓的上方划过,接着召来了四名侍卫,让他们每人都手持一段藤蔓,从四面拦住那小娃娃的去路。
那小娃娃本来在满地乱跑,后来发现无论如何跑都跑不出这四人的包围圈后,他不像寻常小孩一样坐地大哭,而是竟然面露凶相,发狠地向其中一个侍卫冲了过去。
侍卫大惊,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小娃娃顿时撞在了他手中的藤蔓上。
那段藤蔓像是有灵性一样,瞬间便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并迅速收紧。
那小娃娃挣脱不开,逐渐没了力气,最后委顿在了地上,竟然化成了一个雪白的纸人。
小秋子大着胆子上前,用两根木棍把纸人挑了起来,只见这纸人做工极为精致,被剪裁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男娃娃的形象,但是它背后却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而在纸娃娃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根金色的丝线。
小秋子只看了一眼就惊住了:“陛下,这,这……”
吴非也看了过去,然后立马明白了他如此神情的原因——那纸人身上所写的,正是他吴欢帝的生辰八字。帝王的生辰向来为不传之秘,但那飞仙宫宫主曾经深得先帝宠信,会知道这一点也并不奇怪。
吴非看向沈行道:“皇后可知道这纸人和那花都是做什么用的?”
沈行一边吩咐宫人直接将这纸人烧掉,一边解释道:“花是借运木,纸是吸运人。都是些邪术。”
吴非道:“什么意思?”
“那株花能将供给它精血的人的运势,转移到施术者处。那纸人也是同理,只要把它放到目标身边,它就会持续地吸取目标人物的运势,将其通过脖子上那根运势线输送给施术者。”
毫无疑问,那被吸取运势的目标自然就是吴非。
身为帝王,他身上所负的运势不可谓不深厚,那并不紧紧是他个人的运势,还参杂着江山气运,而这谋夺他运势的人,所图必定不小。
吴非沉默片刻后看向身旁人道:“世子殿下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些旁门左道的本事也能认得出。”
沈皇后只淡淡道:“年少时曾在各地游历,见得多了罢了。”
“那你早就知道这东西的作用?”吴非问他。
“我先前看到那花盆的时候,心中便有猜测,如今也不过是验证了先前的猜测。”
如今证据确凿,自然可以拿罪魁祸首是问。
纸人被烧,术法被破解,施术者一定会受到反噬,短时间内能力必然受损;而那盆花还在,正可以作为罪证。
帝后二人亲自带人去了飞仙宫,宫廷侍卫将宫中道士全都团团围在了宫内。
片刻后,小秋子跑过来对车驾上的吴非道:“陛下,您之前召见过的那个小道士要求见您。”
罗卷?
吴非想了想道:“召他过来吧。”
罗卷是抱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的,他走到车驾前,叩首行礼道:“陛下,贫道有怨要陈。”
吴非点了点头:“你起来回话,长话短说吧。”
“谢陛下。”罗卷又行了个礼后,站起身道,“贫道原本是虎阳山栖霞观栖霞真人的亲传弟子。”
小秋子突然“呀”了一声。
“你呀什么?”吴非看了他一眼。
“回陛下,栖霞真人就是这飞仙宫宫主啊,因为在民间素来享有声誉,他当年才被先帝爷延请进宫,坐了国师。原来这小道士是那宫主的徒弟?”
“我是栖霞真人的徒弟,却不是这飞仙宫宫主的徒弟。”罗卷神色晦暗道。
“哦?”他这话一说,听的人都起了好奇心。
“陛下,这正是贫道要陈的冤屈。”
“贫道的师父,栖霞真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害,而凶手正是如今的飞仙宫宫主!他本是虎阳山上的虎妖,法力高强,虽然他的妖精窝和栖霞观同在虎阳山上,但两者一直相安无事,他还常常化作人形去观中与我师父探讨道法,我师父也都以礼相待,诚心与他讲解。”
“谁能想到二十年前,他利用我师父的信任,竟然趁我师父不备给他下了毒。接着他带着手下两只虎妖,血洗了道馆,杀害了我师父与我两位师兄,我那时因为年纪小,躲在师父的一件法器里,才逃过了一劫。”
“而后这虎妖更是恬不知耻地变成了我师父的模样,霸占了栖霞观,他手下的虎妖也都扮作了我师兄们的样子。山下的百姓不知底细,竟然都没看出端倪。”
“再后来,先帝爷征召我师父入宫,以我师父淡泊的性格,他是万万不会入宫的,但这虎妖竟然借着我师父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了宫,成为了天子近臣,又依仗着自己国师的身份,暗中犯下了无数滔天罪行。”
“贫道法力低微,担心打草惊蛇之后被这虎妖灭口,无奈只能苟活于世,暗中搜集证据,在没有把握之前,丝毫不敢向旁人吐露这秘密。如今二十年过去,贫道终于搜集到了足够多的铁证,还请陛下明察,为我师父、师兄洗刷冤屈!”
吴非心知罗卷说的应该都是真的,而且这大概率就是他的身份任务。
吴非对小秋子道:“传苏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先帝,必须苏大人亲自查办,朕才放心。”
算算时间,这时候离这位老大人撞柱死谏的时候已经不远了。吴非自认自己这次没做出什么值得老人家这么做的荒唐事来,但为以防万一,他觉得还是得多给苏大人找点重要的事做,让他心里多些需要牵挂、需要解决的事情。
小秋子都觉得他的思虑很有道理,恭维了他一番后很快便领命离开了。然而做出英明决策的皇帝又被扣了5点人设符合度。
罗卷继续道:“陛下,这虎妖手下的其他妖道和小妖都不足为惧,但这虎妖本身却不好对付,虽然现在已经受到了浔阳子符篆的压制,并且受到了术法的反噬,但是依然不是寻常人能对付得了的。”
“那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吴非问道。
“贫道偶然识得了朝中的黑塔黑大人,知道他虽在朝为官,但实则身怀秘术,是位大隐隐于朝堂的高人,如果把他请来,他或许能有办法解决这虎妖。”罗卷道。
黑塔就是罗卷的契约者,既然他说能解决,那么十有**就是能解决。
不用他行神出手自然最好,于是吴非闻言一挥手道:“去把这位黑大人召来。”
黑塔的品级并不算高,之前很少有进宫的机会。他被匆忙召进宫后,先是对帝后二人行礼,接着又听罗卷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略一思索后他便道:“此事臣有办法。”
他指挥着宫廷侍卫们摆了一个阵法,继续围着这飞仙宫,让宫中的人逃不出去,接着他开始在宫门外画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足足画到天亮才画完,而后他拿出一柄拂尘,开始做起法来。
只听着天空上方风雷隐动,不断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接着只见数道天雷一道接着一道地从空中劈下。那些守在宫外的侍卫都骇得浑身发抖,但一连落下了三十六道天雷,竟然全部落在了飞仙宫内,没有一道落在外面。
已经传命回来的小秋子赞许地看向黑塔道:“可以啊,没想到黑大人竟有这般术法。”
黑塔谦虚道:“不敢当。我只是传讯于上天,请旨降下天罚。至于是否会罚,罚多罚少,那就都是老天爷说了算。”
沈行在旁边轻声道:“以这虎妖的所作所为,即使降下七十二天雷也不算多,但如今只降下了三十六道天雷,可见这天道只请算了它其他的罪行,并没有算上它谋夺帝王气运之事。”
吴非心中明白,在天道那里,这王朝的气数,就该在他这里断绝的,所以那飞仙宫宫主想害他的事,并不算是逆天行事。
“也罢,天不作为,还有我替你罚它。”沈皇后低下头,执起身旁帝王的手,“陛下,臣会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