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重伤之际,发动血脉力量,施展修罗斩,本就是一种自损身体的办法。而他之前中了葛梅的毒,并未完全祛除,故而随着血脉激荡,残留的的毒素又蔓延全身。再加上他控制修罗斩,耗费巨大心神,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仗,古荒可伤的不轻,不比以前的伤势轻,如不好生调养,将有性命危险。
小雅更随青檀婆婆多年,岂会不知其中厉害,赶紧施术为古荒疗伤。累了一夜,古荒的伤势总算是稳定下来,却依旧昏迷不醒。
以眼下情况,他们是无法继续赶路的,只能继续留在山林之中。而庞赵二人亦未离去,怕是要等到古荒清醒他们才会告辞。
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天空却依旧不曾放晴,始终阴沉沉的。放眼过去,到处都是深深的积水,从山涧中奔腾而出的洪水并无任何停歇的迹象。
从前的山岗此时已经变成了一道断崖,原本的山谷早被吞没,崖下是从上游奔腾而来的洪水。一行人便将营帐聚集在这山岗上,一来可以规避洪水,二来聚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毕竟如此境况下,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危险潜伏在暗处。
小雅面临浑浊的洪水而立,心绪亦如眼前的洪流一般不平静。古荒伤得太重,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过来,她又是悔恨又是心疼。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昨夜的一幕幕,一切本来是可以不这样的。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闯入,如果不是自己误会古荒,如果古荒不是为了救自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说什么也晚了,她除了心疼的流泪,别无它法。
忽的背后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温柔道,“还在自责么?”
小雅勉强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洁儿姐姐,是我害了他,我……”
董洁儿神色淡然,道,“你不用自责,且自责也于事无补。你要明白,当他为你挡毒针时,他是无怨无悔的。”
说到这,董洁儿忽然脑海中一阵刺痛,一幕幕遥远陌生却又带着熟悉味道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巍峨的雪山,阴森的雪洞,可恶的女人,血红的刀矢,义无反顾的神情,不甘屈服的尊严……
一幕幕闪过,和昨夜何其相似。
昨夜,就在古荒不顾一切发动修罗斩的时候,董洁儿便已悠然醒来。然而当她看见古荒当时的神情时,脑海便是一片剧痛。
紧接着,方才的一幕幕便不住的在脑海中翻滚,至此时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却又隐隐明白,那些景象便是古荒所说的自己失去的记忆。
在那雪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董洁儿越想,头越痛,以至于欲裂。
“啊!”她终于精神不住,凄厉惨叫。
小雅本想着自己的心事,猛地被惊醒,色变不已。她赶紧扶住了董洁儿,而后者亦停止了胡思乱想,痛楚立马便消失。
“你怎么了?”小雅不禁问道。
董洁儿不愿回答她,却又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时,足音再起,却是庞飞及那赵师兄过来了。
庞飞冲上来便问,“古公子不要紧吧!”
小雅沉声道,“性命倒是无碍,可要恢复过来却不知得到何时去了。”
庞赵二人闻言,皆是黯然神伤,前者更是悔恨道,“都怪我,都是我害了古公子!如不是我哀求他出手,他也不至于伤成这般!”说着悔恨泪水,如决堤洪水滚落。
也难怪他如此伤心,一想到自己一心想要救的师妹和风神教弟子竟是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且恩将仇报差点害死古荒,他如何能够心安。
“此乃人心,只因你太简单了。”董洁儿淡淡道。
人心险恶,大门派之中更是勾心斗角,知人知面不知心,风归云与葛梅便是最好的例子。而庞飞因毫无城府,受伤是难免之事。
说好听点就是简单,说难听点便是愚蠢。
小雅当然知道董洁儿的言外之意,觉得她的话有点重了,忙道,“这些都是风归云和葛梅的恶行,与你无关。”
便在此时,那赵师兄喟然长叹,道,“师弟,董姑娘说的不错,这便是人心。也罢,时至今日,我也终于醒悟了,是时候走了。”
庞飞却是一惊,道,“师兄你要去哪?”
董洁儿和小雅却知他经此事打击,心灰意懒,萌生退意。
果然,那赵师兄朗笑道,“赵某忽然觉得,平凡亦是福。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哪,或许找个乡野之地,娶妻生子,过完一生吧。”
“娶妻生子”,简单四字,却是平凡幸福的真实写照。人生可以轰轰烈烈,亦可平淡无奇,但只要活得有意义,又有何不可。
三人闻言,皆是若有所思。而二女更是双颊酡红,似乎想起了什么。
“师兄,你什么时候走?”庞飞知其心意已决,亦不再劝。
那赵师兄道,“怎么也得等古公子康复。不过师弟你呢,有何打算?”
庞飞闻言,神色黯然,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等古公子醒来,我再作打算吧。”
虽然二人并不明言,但皆知虽然风归云被古荒斩杀,但葛梅却不知所踪。如若此女将事情泄露出去,风神教焉有不报复之理。虽然他们并不惧,但古荒毕竟伤重。二人留下,便是下了死志,拼了性命也要护古荒周全。
二女亦知二人心思,只是不明言。
忽的,那赵师兄拍着庞飞的肩膀道,“如若你想留在古公子身边,那么切记,对敌人一定要狠!”
言罢,洒然而去,留下若有所思的庞飞独面滚滚东去的洪流。
却说古荒,此时身处一个奇特的状态。他虽然不能完全感知外界的情况,却又能模模糊糊的有所察觉,像是一种半清醒般昏迷的境况。而其实他的脑子是异常清醒的,只是感官被限制。
其实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因古荒的精神力反比常人强大,故而恢复起来很快。反倒是身体重创,需要时间。而感官,自然需要身体作支持,故而才会如此似醒非醒的状况。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董洁儿与小雅每天皆轮流照顾自己。
脑海中,小银笑道,“主人啊,你就是命好。都半死不活的了,你的这些个小妞们依旧对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过主人,你说这么多女人,以后你到底要如何处理呢,那道来个大被同眠?”
古荒狠狠鄙视他了一番,怒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
小银不住摇头道,“怎么是龌龊呢,反而十分高尚,男欢女爱,本来就是这样。”
古荒懒得理他,开始内视自己的身体状况。精神在体内游走一圈,发现伤得的确很重。虽然小雅将毒素清楚了,但受损的经脉气血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起来。
所幸无事,他催动精神力,试着帮助身体吸收天地灵气。
如是常人,是根本不可想象的。因为身体损伤,精神必定萎靡,也只有古荒这种精神力远比身体强悍的“怪物”才会出现此种情况。
不过亦正是因此,他才能在重伤时自行调养,比别人恢复得快。
灵气滋润着身体,壮大真元。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就觉一双冰冷的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他心中一惊,因为他明白这双手既不属于董洁儿亦不属于小雅。而除了他们,根本没有外人来。
“到底是谁?”古荒惊疑。
亦在此时,胸口便有一股冰冷而又充满生机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飞快的修复着他受损的身躯。
“他在为我疗伤!”古荒心中惊疑更深。他多想看一看来人真面目,奈何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约莫小半个时辰,那双手离开了自己。很快,连那人也消失。
不一会儿,董洁儿走了进来,对一切浑然不知。
如此这般,一连三天,古荒都在同一时间遇到那双手。而他心中好奇更盛,想一睹尊容。
见古荒魂不守舍,小银不禁好笑道,“主人,看来许是你惹下的风流债,不知是哪个女人偷偷来会情郎来了。”
“闭嘴!”古荒没好气喝道,感觉身体好了不知多少倍,赶忙一心一意吸收灵气疗伤。
第二日,那双手又来了。一道不知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嗯,怎会恢复得如此快!”
不过话说这般说,那双手注入古荒体内的力量并未减弱。
又是小半个时辰,那双手挪开,便欲离去。
忽的,原本该昏迷不醒的古荒,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打量着那双手。眼前的这双手,带着洁白的手套,不大不小,不肥不廋,倒真的像是女子的手。不过也说不准,谁说男人就没有漂亮的手。
而那双手的主人,赫然黑斗篷黑面罩,甚至连眸子也看不见。也不知他裹得这般严实,如何看得见路。
而那人显然没想到古荒会突然睁开眼,吓了一跳,随即沉声道,“才三天便醒了,不愧是古荒。”
古荒却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显然不欲回答他的问题,冷然道,“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
古荒哪里会让他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那双手。
冰冷,滑腻,柔若无骨,是古荒的第一时间感觉。
“你……你放手!”那人如同触电,明显有些慌乱。
其实古荒虽然醒来,其实身上并无力气,抓住那双手纯凭一口意念。此时抓住之后,更是紧紧拽住,死死不放。但那人要甩开古荒并不是难事,但他并没那么做。
古荒神色坚决,再问道,“你是谁!”
那人终于有些松动道,“我受一位朋友所托,来助你疗伤,你别不知好歹。”
“朋友?”小银诧异道,“主人除了深交广大女性同胞,似乎就没有什么朋友。”
古荒亦是惊疑,不知自己从何处冒出来的神秘朋友。不过他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对于对方的话并不全信,还欲再追问时,帐外脚步声渐近。看样子,当是董洁儿来了。
那人立时沉声道,“我要走了,你好好养伤。”
古荒颓然松开手,那人淡影一晃,便消失不见。
仅三息之后,董洁儿步入帐中,见古荒苏醒,不由得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