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蓦然黑了下来。
不是太阳沉入西山,而是被什么东西彻底遮挡住了光线。
远处,密密麻麻的修士大军,伴随着一艘艘漆黑凶煞的巨型飞舰,如同一线黑色的潮水般,缓缓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赵沉璧与高煜对望一眼,“来了。”
乌云压顶,山岳欲摧。
刹那之间,东临宗数十道山门大阵瞬间开启,上万道身影蓄势待发,五位元婴大能和九名金丹地仙一马当先,立于山门,不动如山。
那无边无际,仿佛没有尽头的修士大军前,有一道金色身影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慵懒疲倦,充满了一种如愿以偿的陶醉之意。
他看似温和儒雅的脸庞上,双眼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冷黑洞,吞噬掉四周的一切温热与光线。
东临宗山巅,同样身披龙袍的高煜站起身来,如同大日升起。
双帝遥遥对望。
高录振声大笑,声音冷漠森严,“战,还是降?”
此言一出,身后数万修士如同响应他们的君王一般,顿时爆发出如渊如狱的恐怖气息。
仅仅是在这气息之下,天地都有一种要崩塌的感觉。
高煜以手扶正冠冕,同样大笑起来,“赵兄说了,死战而已!”
已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了,死战而已。
高录没有丝毫意外,面露笑容地点了点头。
轻轻一拍手。
身后十艘隐天蔽日的巨大黑色战舰缓缓上前,黑色光芒如同奔浪一般暴涨,散发出毁灭一切的绝世凶焰。
碎日舰,乃是由高氏皇族中擅长机关巧匠之术的历代巨子,耗费上千年光阴才研究而成,专门用于摧城攻山,凿阵破法的绝世凶器!
那巨大的船舰之上,仿佛黑龙一般的巨大头颅,随着阵法全面启动,数以万计的灵石燃烧殆尽,化作飞灰,顿时喷射出一道道如同山峰般粗大的黑色光柱,朝东临宗阵法轰然冲来!
山岳摇晃,大地颤抖。
这即使是元婴修士也不敢掉以轻心的黑光,十道凝为一起,仿佛黑色熔岩一般在阵法光幕上炸裂奔涌,掀起狂暴的气浪。
那厚重坚韧的阵法,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碎裂,但又在精纯磅礴的灵气补充下,再度飞速补充起来,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胶着之势。
上千名盘膝坐于广场,将心神融于宗门大阵的开府境弟子,瞬间脸色一白,赶忙抓起身侧的灵石汲取起来,面露坚定之色后,疯狂稳固起山门大阵。
趁着碎日舰攻势一顿的间隙,高煜目中光芒一凝,手掌轻轻抬起之后,猛然挥下,口中暴喝如雷,“放!”
那一线排开的五十架射神车,随着被禁军修士一一打开禁制,如同释放出牢笼的绝世凶兽一般,爆发出滔天的凶煞气息。
罡气纵横,黑焰燃烧。
一根根如同大树般粗壮的巨大箭矢由虚转实,搅动漫天灵气不断炸裂奔涌。
带着不断缠绕哀嚎的亡魂,如同索命的镰刀一般,瞬间从东临宗阵法之中飞出,朝高录修士大军中爆射而去。
眼看这些恐怖箭矢就要冲入敌阵之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高录身侧,几道散发出元婴波动的苍老修士瞬间飞出,如同大袖揽月一般,灵力疯狂地流转涌动,将整整五十根可以屠神灭魔的射神箭纷纷折断。
高录有些不耐地道,“弟弟,就不要再来这些不痛不痒的试探了吧。”
高煜面色阴沉如水,望向高录身侧,那来自于各方势力的元婴大能,不禁怒笑道,“血罗宗,阴罗宗,阴月宫,鬼灵宗,天剑谷,元氏,马氏,陆氏,二哥真是好大的手笔!”
那些在各自地盘内,随便跺一跺脚,都会让整个天河大陆天崩地裂的元婴大修士,正是出自各个家族与修真大宗的老祖!
高录笑容玩味,如同看待待宰羊羔一般望向高煜,“本来还有七八家,不过运气不好,被瀚州倾巢而出的十大宗门拦在了中州边缘,不过剿灭你和东临宗,这些应该就够了。”
他转过头去,望向身边那名血煞缠绕,如同恶鬼一般的血袍稚童,“对吧,血鬼老祖?”
血鬼老祖目中猩红色光芒一闪,舔了舔嘴唇道,“不用陛下动手,我血罗宗一家,便可以将东临宗化作尸山血海!”
此言一出,天空中立马弥漫起一层粘稠的血气,两千余道血罗宗修士的身影破空而出,如同一道血色的洪流,手持五花八门的血道器物,作为凿阵之首,立于大军之前。
同样充满血煞之力,阴冷无比的阴罗宗老祖目中寒光一闪,以手掌震击虚空,黑气流转,召唤出一只通体尸气缭绕,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擎天血色骷髅。
阴罗宗数千修士面露狂热之意,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去,纷纷融于血色骷髅之中,盘膝打坐起来。
血色骷髅双目红光暴涨,爆发出元婴中期的恐怖波动,站在东临宗左侧山头,口中发出桀桀的诡异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高空之上,阴魂弥漫,如同灰色的云层一般。
正是鬼灵宗那位已经不似人形的元婴老祖,手持一道十丈大小的绿色旗帜,不断摇晃转动,召唤出无边无际的凶魂恶鬼,发出凄厉的嚎叫。
而正右虚空之中,一朵数百丈大小,如同莲花一般的紫色剑阵凝聚成形。
上千名天剑宗弟子剑气喷发,驾驭身后长剑融入其中,以精纯剑气剧烈催动,朝东临宗山门不断推进。
元氏族长,那位形貌古雅,神色阴沉的中年男子,此刻和马氏陆氏族长对望一眼之后,纷纷拔地而起,施展出了各自家族的镇族宝物。
一支饱蘸阴沉墨水的通天毛笔。
一张帆布般苍老破碎的百丈符篆。
以及那刻有山川湖海,日月星辰,如同宇宙一般包罗万象的山岳巨印!
这些镇宗秘宝与神通,任何一道,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斩灭一名元婴修士,摧毁一座寻常宗门,可以使大地开裂,星辰失色,河流断绝,将偌大一片土地化为废土。
而近日,将要全部倾泻在东临宗山门之上!
山门内,望向那些恐怖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波动,人人心中都浮现一层如同铅云般厚重的阴霾,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高录随手一抬,将身边一名正为他揉肩的远游境貌美婢女抓在手中。
那婢女面露惊恐之意,正欲开口求饶,却被高录目中红光一闪,瞬间便吸成了枯骨,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他面色玩味,望向东临宗脸色铁青的众人,对为首几名元婴大能道:“朕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愿意交出赵沉璧和高煜,成为朕麾下之臣,朕愿意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你们中若有人想要脱离宗门,我也可以不再追究,自行离开便是。”
高录声音不大,缓缓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充满一股奇异的诱惑力。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乃当如何?
无人作答,像是死一般的寂静。
东临宗成千上万的修士一顿之后,纷纷抬起头来,双目像是沉闷的炭火,望向那山巅之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身影,等待着被他点燃。
他缓缓站起身来,并不如何魁梧的身躯,却仿佛比大山还要厚重。
他缓缓环顾一周后,笑问道:“可有人退?”
没有人回答,那一双双闪烁着鉴定战意的瞳孔,就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赵沉璧沉默片刻,突然躬身抱拳道,“今天这场战争,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因我而起,却要你们为之流血,为之牺牲,为之奋战,今日我赵沉璧在此,先行谢过大家。”
他抬起头来,面色狰狞,“但我想要问一问在座的诸位,那死在我手里的薛良、封阳、任水、刘兆灵之流,我赵沉璧到底该不该杀!”
“我东临宗创派近两千年来,素以古仙侠之士自居,行走天地,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不求证道得长生,但求问心无愧于天地间!若我赵沉璧路遇奸邪,遭人暗算,见妖人当道,天地不公,心中积郁难平,又该如何是好?”
山腰处,已是新一代长老的马元臻脚踏虚空,倒持长剑而立,朗声答道:“少宗,心有不平酒来平,若酒也不能平之,四代老祖有训,战之便是,杀之又如何!”
漫山遍野之间,上万道身躯一震,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开来。
“战之便是,杀之又如何!”
众志成城,无一人有半分退意。
赵沉璧点了点头,缓缓将背后长刀拔出,身形如一道漆黑的电光,从高空中一跃而下,竟是一马当先,站在了山脚大阵之处。
他目若星辰,声如雷霆。
“心有不平,战之便是!即使身临绝境,也要拔刀咆哮。”
“东临宗愿死者,随我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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