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个人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古雅,高冠博带,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仿佛已是世界的中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甚至连一丝一毫波动与痕迹都没有,仿佛自始至终他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生死相搏,然后轻描淡写地就阻止了二人。
此时此刻,无论是如春风一般轻柔,却又暴烈如雷电的柳眉,还是如雷霆一般猛烈,却又如风一般迅捷的余灰,都一动不动,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寸。
因为这男子站在了两柄刀的中间,竟是用手就握住了他们。
徒手握刀,握的不是凡铁兵刃,而是地仙修士全力一击的法宝,是开山断江的神兵利刃!
男子双掌掌心光芒涌动,轻轻一推之后,余灰和柳眉当即暴退回旋,分别回到了赵沉璧腰间的刀鞘之中,贴在了李小瓶藕一般的玉臂之上。
“大道之争,既是生死之争,但又未尝不能点到即止。”中年男子笑了起来,转过头来对赵沉璧道,“道友的刀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老夫王定然,天元山宗主,欢迎道友来我天元山作客。”
赵沉璧深吸了一口气,身躯都忍不住有些震动起来。
王玄机之父,天元山宗主,天元大陆第一修士,半步通神境的大能,王定然!
任何一个称谓,单独拿出来都是无比的沉重,此刻全部叠加在一起,简直恍若一座泰山。
在王定然出现在赵沉璧面前的一瞬间,赵沉璧确实感觉仿佛自己面对着一座直入云霄的大山。
这大山甚至和天连在了一起,让人感觉不可抵抗,不可撼动。
而且更让他心惊的是,身为大能转世,他一眼便可以看出,王定然此刻已经有了天人合一,凝聚神格的韵味,哪里是什么半步通神境,而是已经一只脚跨入了通神境的门槛!
并且此人身上,散发出诡异而雄浑的波动,竟是拥有着澎湃的灵魂念力,如同大海一般深不可测。
然而短暂的震撼之后,赵沉璧便瞬间恢复了平静。
他望向王定然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震撼与敬畏。
一只脚踏入通神境又如何?
莫说是通神境,就连已凝聚出不朽金身的仙人,甚至是半步涅槃的大尊,死在我手里的,也是不计其数!
转轮殿主当初如日中天时,连天地都要颤抖匍匐!
一股强烈的自信在赵沉璧目中浮现,仿佛比千万颗太阳还要明亮。
见赵沉璧瞬间便从自己刻意散发出的神韵中清醒,王定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掀起惊涛骇浪,更加坐实了之前心中的猜测。
赵沉璧微微一笑,抱拳道,“道友谬赞了,刚才那一刀,若不是道友及时出手阻止,恐怕今天就要酿成大祸了。还好没有伤到李仙子,否则我就是天元山的罪人了。”
王定然哈哈大笑起来,对于赵沉璧这一句“道友”的称呼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本该如此才对。
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宠溺之色,望了李小瓶一眼后,对赵沉璧解释道,“道友莫怪,小瓶乃是已故家师唯一的遗女,这些年我算是有些把她宠坏了。他爹娘去的早,对她打击很大,之后成为刀修,更是渐渐变得疯疯癫癫起来,行事肆无忌惮,加上有我的庇护,宗门上下更是无人敢招惹她,所以才有了今天这荒唐的一幕。”
赵沉璧面露恍然之色,笑了一笑之后,不以为意道,“原来如此,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令人颇为奇怪的是,尽管二人此刻谈笑风生,可是周围人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甚至连动作都没有,诡异地静止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赵沉璧却是知道,王定然必定是一出手就施展出了某些秘法,隔绝压制住了此方小天地。
通神神通,妙不可言。
赵沉璧目露奇异之色,突然话锋一转道,“这次我来天元山,正是为了贵公子体内残魂一事,既然王道友已经出关,我又有许多要事在身,不如趁热打铁,即刻便进行驱魂,道友意下如何?”
王定然一愣,没想到赵沉璧如此直截了当和急不可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竟是不知报以何言。
他只好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王定然挥手撤去秘术,周围又恢复正常之后,当即转过头来,对李小瓶道,“瓶儿,以后对赵公子,休要再这样胡闹!”
李小瓶此刻又恢复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将斗笠取下后,咧嘴对王定然嘿嘿一笑,立刻脚踏柳眉破空而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只是其临走前,仍是不忘回过头来,对赵沉璧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嘴唇微动,竟是以唇语道。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对此王定然和赵沉璧心知肚明,却双双苦笑一声,不置可否。
王定然扫视了大战之后,地面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眼,手掌再度轻轻一挥,那些断裂之处便瞬间弥合如初,让人叹为观止。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定然突然板起脸来,对着远处山门道,“司徒龙襄,今日之事,由你负责,让所有人不得外传!”
他声音不大,然而即使隔着如此之远,也仿佛天雷一般在司徒龙襄脑海中炸开。
司徒龙襄诚惶诚恐地对着王定然躬身一拜,赶忙称是之后,马上将山门下几名值守显灵执事,以及那些有幸见到这一幕的野修卷起,驾驭法宝飞舟,朝云雾缭绕的山间飞去。
此时此刻,幽静浩渺的山路之间,就只剩下了赵沉璧、王玄机和王定然三人。
王定然冷哼一声后,对在一旁蹑手蹑脚的王玄机训斥道,“臭小子,还待在那里作甚?既然赵道友已经来了,那就即刻随我登上山巅,为你驱除体内那女子残魂!”
他隔空一抓,便直接将王玄机从几里外抓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我倒要看看,是这女子残魂作祟,还是你自己心中有鬼,等将她从你体内驱除之后,你若是再扭扭捏捏,像个女子一样,休怪老夫不认你这个儿子,将你送去思过崖关个两三百年!”
王玄机闻言,连话都不敢说,垂头丧气地连连称是,哪里还有之前在烟波湖,面对那些宗门老祖时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气焰。
这一幕,看得赵沉璧都有些想笑。
只不过他还没有笑,山腰处便响起了一阵稚嫩的笑声,众人这才想起,原来还有个阿摸。
方才赵沉璧与李小瓶交手之际,阿摸为了不让他分心,便自行退到了半山腰的山路上,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其体质之诡异,就连王定然这样的大能修士,也是没有丝毫察觉到阿摸的存在,要不是阿摸此刻笑出了声,只怕是大家都要忘了他。
对此王定然虽然心中讶异非常,对赵沉璧更加好奇和忌惮起来,却没有多问任何一句。
修真界的规矩,他身为成名已经的老修士,自然是心中有数。
何况眼前这拥有地仙战力,实则显灵修为的白发青年,保不定本尊就是一名实打实的通神境大修士,让他更是不敢随意窥探。
当下赵沉璧卷起阿摸之后,便和王定然父子二人一起,化作三道璀璨的惊鸿,朝天元山顶端,那孤高寒冷,笼罩在云层之中的绝顶掠去。
天元山之高,冰寒刺骨,令人难以想象。
天煞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然而就在众人没入云霄,离天元绝顶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古老而沧桑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一般,缓缓回荡在赵沉璧心间。
这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所说的语言甚至不是由当今的文字组成,而是早已失落在时间长河中,被废弃的远古语言!
但赵沉璧仍是瞬间就听懂了其中意思,那古朴沧桑的发音,竟是“来来来”三声有力而洪亮的呼唤!
他转过头来,看见无论是阿摸,还是王定然父子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古老声音还在缓缓回荡,“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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