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年对于奥地利人来说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年,拿破仑横扫欧陆所带来的余烬并没有完全熄灭,它们仍旧在一些或繁荣、或偏远的地方静静地燃烧着。
在德意志地区,奥地利人所控制的萨克森-哥堡-科达公国爆发了短暂的德意志民族主义起义,但很快就被镇压。接下来在奥地利控制的加利西亚地区,波兰人也以一场短暂但是猛烈的起义来怀念拿破仑时代的自由与宪政,不过同样也被镇压。在奥地利人控制的巴尔干半岛,那些克罗地亚人同样也不消停,虽然起义的烈度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强大,但同样也让奥地利人头疼不已。
但最令奥地利人烦躁的是在亚平宁半岛意大利地区所发生的三场大规模起义。
最先是在皮埃蒙特王国境内,那些贵族军官们发动了一场以拥立查理·阿尔伯特公爵和颁布宪法为目的的小规模叛乱,叛军的行动甚至一度让奥地利人没有理由进行干涉——但最终老国王伊曼纽尔一世还是给了奥地利人干涉的机会。
其后是在教宗国发生的一场宗教起义,反对教廷所征收的苛捐杂税的农民在进步分子的煽动下发动了起义,虽然该起义很快便被教宗剿灭,并非常残忍的杀害和驱逐了上千人作为震慑,但奥地利人仍然对不稳的教宗国局势感到担心。
最后是在两西西里王国发生的烧炭党起义,两西西里国王斐迪南一度宣布颁布宪法实行宪政,那不勒斯城被烧炭党人控制了几个月之久,最后是负责镇守诺瓦拉地方的奥地利将军佩帕解决了这场叛乱。
在奥地利外交大臣梅特涅的地图上,意大利地区南部与中部的叛乱已经暂时解决了,以他为首的封建主义者们屠杀了数以百计、驱逐了数以千计的叛乱分子,至少暂时压制住了这些地方的叛乱。
而现在,新任皮埃蒙特国王的查理·菲利克斯的求援信已经发到,是时候解决皮埃蒙特王国的自由主义者了。
“奥地利人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甚至维也纳可能已经收到了求援信。”卡洛斯从一个小侍童(加富尔在此时的身份是查理·阿尔伯特的侍从,年仅十岁,不过主角明显不知道,而阿尔伯特显然也不会把侍从介绍给他)的手中接过了葡萄酒,一饮而尽:“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卡洛斯把目光转向桑塔罗萨伯爵,伯爵虽然一脸焦虑,但是看得出来眼神中透露着坚定:“我们绝对不会投降,实现宪政是我们立宪党人多少年来的梦想,我们绝对不会把它拱手让给那些残暴的奥地利人!”
“但我觉得我们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卡洛斯这么说道:“但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藤上的蚂蚱,即便没有胜算,我们烧炭党人也会和你们并肩战斗到最后——放心吧,烧炭党里没有懦夫。”
“我倒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我们没有必要选择死战到底。”阿尔伯特公爵突然说道,他让侍童再去拿些葡萄酒:“这次的起义是冲动的产物,鲁莽而又无畏,但毫无意义。”
“我们没有必要把生命浪费在这种鲁莽的行动上,毕竟这次失败了不代表我们今后没有机会。”他饮下葡萄酒,斜眼撇了撇桑塔罗萨伯爵,他的脸因为羞愧而变得很红:“等到奥地利人来了之后我会大开城门宣布投降,至于你们就快点逃走吧。”
“既然给了奥地利人干涉我们内政的机会,他们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烧炭党,我怀疑你们的组织能否撑过接下来的大清洗。”阿尔伯特又看了一眼卡洛斯,他摇了摇头:“你们可以考虑暂时逃到国外去,法国、英国,去哪都好,短时间内不要回来,等这次起义的影响基本消停了再回来策动一次更好的起义吧。”
“至于我,奥地利人和我的家族不会动我的。”阿尔伯特自嘲似的说道:“我大概会被流放到佛罗伦萨去,那里有几座我们家族的房产。”
“我的意见大概就是这样,卡洛斯,桑托雷,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或是更好的主义吗?”
卡洛斯和桑塔罗萨伯爵摇了摇头,他们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所有人逃去国外显然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
“那就这么决定了。”阿尔伯特接过侍童递来的第五杯葡萄酒,照例一饮而尽:“卡洛斯,你快去通知你的烧炭党朋友们,让他们准备好各自的后路。桑托雷,你和你的军官朋友们最好也想好接下来怎么办,奥地利人虽然不会为难你们,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我是不会离开的。”桑塔罗萨伯爵的语气很坚定:“我会留下来和奥地利人作对到底。”
“那我觉得你或许该雇佣一个贴身保镖。”阿尔伯特调侃道,接着他正色地说:“那么好了,朋友们,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去准备吧。这次起义的结局肯定是失败,但我们必须把损失降到最低——不论是烧炭党也好,立宪派也罢,在反对奥地利人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这个时候请你们不要再勾心斗角了。”
卡洛斯和桑塔罗萨伯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阿尔伯特瘫倒在他的王座上,再次接过了侍童递来的一杯葡萄酒,这次他没喝下去:“米洛,以后我恐怕没法再教导你了。”
阿尔伯特指的是加富尔现在已经加入了都灵军事学院,正在接受他的教导。
“……”加富尔不知道说什么,他才十岁,虽然勉强能听懂这些人方才所说的话,但仅限于听懂而已,至于理解那显然是天方夜谭。
“我对不起你的父亲,他这才把你交给我照顾没两年,我就要和你说再见了。”阿尔伯特公爵抿了一口葡萄酒:“不过我会在学院给你安排一个能照顾你的老师,你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过得更轻松。”
“谢谢您,老师。”加富尔轻声说道,这是阿尔伯特的要求,他让加富尔不要叫他公爵或大人,而是叫他老师:“您教导的东西我都会记在心上。”
“那么好了。”阿尔伯特屏退了加富尔,披上了挂在一旁的大衣:“或许我该跟我那个该死的嫂子谈谈什么叫做忠贞了。”
“卡洛斯,我们难道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洛萨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听到卡洛斯带来的消息后,会议上的烧炭党人们一度陷入了低沉,特别是洛萨,毕竟他是贵族出身的烧炭党,对于勇敢起义的桑塔罗萨伯爵有着天然的好感:“我们难道不能尝试着和奥地利人……”
“你很勇敢,洛萨。”卡洛斯疲惫地赞许道:“但是这是愚蠢的勇敢,如果我们选择死守都灵,那最后的结果无外乎让奥地利人的战利品里添置几个愤怒的脑袋。”
“万事要学会变通,再者说来,即便这次起义我们成功了,也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卡洛斯的话所有人都懂,烧炭党人渴求的是完全的民主,而并非虚伪的宪政:“现在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大家接下来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
“英国、法国、普鲁士、西班牙,去哪都好。”勒皮托说道,他刚从外地赶回来,现在恐怕又要赶回去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去俄国,不过听卡洛斯说那边不仅落后而且寒冷。”
“我想去布拉格。”卡洛斯说,这让勒皮托震惊了一会。
“你疯了?”勒皮托问道,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卡洛斯:“先不说布拉格是奥地利人的城市,而且你又不会德语……”
“我这两年学了些德语。”卡洛斯解释着:“虽然到现在还是有些蹩脚,但至少日常交流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你也不该去布拉格啊,那里可是奥地利人的统治中心——”
“但那里也是整个欧洲文化与艺术,思想与进步的中心。”卡洛斯打断了勒皮托的疑问:“布拉格的反奥历史多么出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我能在那里遇见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志。”
“既然你这么决定,那我也不反对了。”勒皮托摇了摇头,他知道卡洛斯既然这么做出了决定,那么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各位同仁们,不管我们接下来会去哪个国家,但我们仍要记住,意大利永远都是我们的祖国,烧炭党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这些为它奋斗的成员们。”
“为了自由,为了意大利!”勒皮托高喊道:“现在我们必须尽快去通知各地的朋友,让他们也尽快逃离出去,奥地利人肯定会进行大规模的清洗,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正义的烧炭党人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
“为了自由,为了意大利!”众人回应道,随即各自离开了。
奥地利人驻扎在米兰的军队在四天后开进了都灵城,随之而来的是长达半年的全国清洗行动,不过令人宽慰的是,在此次清洗中仅有两人被斩首(史诗),几乎全皮埃蒙特王国的烧炭党人都逃往了国外,当然也有隐藏的很好的烧炭党人潜伏在国内,等待着下次起义的时机。
阿尔伯特公爵被剥夺了爵位,流放去了佛罗伦萨。查理·菲利克斯正式登基后利用奥地利人的力量在皮埃蒙特进行更加残暴的统治。
但现在这些已经与卡洛斯无关了,他正坐在前往布拉格的马车上。
马车上的其它乘客昏昏欲睡,卡洛斯也是,他勉强打起精神,拿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看时间。
还早,他想。不过仍旧还是睡着了。
-------------------------------------------第一卷·第一卷续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