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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不配拥有温暖(1 / 1)

一旁的兽头香炉上,黄色大佛香刚刚燃至小半,袅袅佛香氤氲了人们的视线。

在冀漾主动让了四子的情况下,仅仅下半个时辰棋局就被扭转,大胜国子监第一才子,这是能令整个文坛瞠目结舌的。

殷霱无疑是顶尖的高手,也不愧被国子监捧得如此之高,可惜对手是冀漾,完全被碾压,无力自救,最终落得满盘皆输,颜面扫地。

此刻,殷霱脸色木愣,呆滞地坐在棋盘前。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输了,输给一个无名之辈。

“胸藏亿兆谱,盘上定乾坤!”花沅挥着小手帕,忙着摇旗呐喊。

她可劲的怕马屁,道“玄黓公子是天底下最最最优秀的人!”

凌婳蝶更气得一个倒仰。

殷霱也一直是她爱慕的男子之一!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以成败论英雄。”花克慧面目僵硬,咬着后槽牙安慰着。

闻言,殷霱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没有了素日里的敬重。

他身为国子监第一才子,却在最擅长的对弈一项败北。

威名扫地,通通都是拜这两个贱妇所赐。

“啪!”花克慧神色大怔,一时失手将茶盏打翻。

她紧紧地绷着脸,很是难看。

殷霱的母亲殷夫人,可是荣贵妃的奶姐妹啊!

曾今巴结她花府的赵梅馨,如今早就咸鱼翻身,哪家勋贵世家的夫人不捧着哄着?

这次殷霱是因着她的关系才对弈的,待时殷夫人岂不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通通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嫡母荣毓莠虽死,但花信却因为愧疚一直没有将林淑清扶上正妻之位。

平妻虽有一妻字,但终究不是正妻,就算掌握中馈,在身份上多少还是尴尬的。

这一战殷霱可谓是把脸面远远地丢到了绍兴府,那殷夫人能饶过自己?

花沅瞧着这所谓的姑母一脸的愁容,就猜出对方在忌惮什么。

她前世可是接触过赵梅馨,这位可是佛口蛇心,嘴上的功夫那是一流,但刻薄的事却是一件也未少做。

想来无论是否能查出自己的来历,都会迁怒于花府。

真是期待这场好戏呢!

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大眀都会知道大才子殷霱输给个未有功名的白身上。

玄黓公子之名,也要随之传遍天南海北。

花克慧原本要仗着从三品诰命夫人的身份,炫武扬威,哪里想到,在绝对得实力面前,完全就没有可比性。

花沅心里痛快,笑得见嘴不见眼,但她努力克制,否则怕是要笑出猪叫的哼唧声,有损淑女形象了。

猛然,花克慧回过头,看到花沅捂着嘴,那透着得意笑得嘲讽的嘴脸。

她冷渗渗地盯着花沅,似乎要掐断对方的脖子。

花沅出言嘲讽,道“哎呦,将军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为‘平’了?”

“掌掴!”花克慧心里的怒火那是蹭蹭地往上拱。

她气得是乱了章法,直接就要打花沅。

在几个嬷嬷围上来的时候,花沅歇斯里底的叫,道“玄黓公子,凌夫人输不起了,她要掌掴小女子!”

正在往台下走的冀漾,赶紧将人拉到身后。

紧接着,他对着权贵中的自己人,比了一个手势。

台下面的人在舆论的引导下,顿时乱了起来,将几个嬷嬷撞到还踩了几脚。

“民不与官斗,想不到简单的一场对弈,竟然惹得官夫人大怒!”

“相传花府子孙俱是外祖父林大儒教导出来的,如今看来……啧啧,名不符实!”

“方才那一局舞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胜谁负,却弄了个平,如今这一局瞎子都知道玄黓公子胜,人家官夫人就要怒得掌掴。”

“花府的外嫁女为人不宽厚,三年未诞下一儿半女,凌将军不是也敢怒不敢言?”

“意料之中,惧内,畏花尚书呗!”

身为两浙首富的傅潮,自然被邀约来做评判。

他不仅对着花克慧轻言慢语,对于背后的花府,更是奚落。

如今正是离间花府与将军府的关系。

那凌云汉仗着祖宗荫蔽,继承了将军府,可没少给十天干中的祝茂添乱。

将银子押给凌婳蝶一方的权贵们,也俱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棋局上的对弈,可不是能被他们把控结果的,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如今殷霱与花克慧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花克慧死死咬着泛白的唇瓣。

她尴尬极了,步步往后退,忽然看到一旁的凌婳蝶。

都是这个惹事生非的小姑,招来的麻烦!

“啪!”她抬手就给了凌婳蝶一巴掌。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没碰过我一根手指!”

“长嫂如母!不安份就滚回去!”花克慧驳了一句。

其实,她打完小姑就后悔了,但挨不住骑虎难下。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跟中邪似的完全控住不住脾气。

花沅躲在冀漾身后,探出小脑袋往外瞅,面纱下的小脸露出了然地笑意。

哼,她如今随身都带着几样药粉,今日刚好带着七黄散,里面有麻黄,大黄……

那会儿大堂里还没几个人呢,她就趁着与凌婳蝶对峙的功夫,偷摸地将药粉撒到花克慧姑嫂二人的茶盏里。

服用后,不仅有令人狂躁,大脑反应迟钝,还有增加肠胃蠕动,加大尿量等的作用。

花沅看了几眼笑话,就开始出言建议。

她十分真诚的问道“凌夫人,下一场的瑶琴,您还敢比嘛?

您是要直接认输,可是需要赔偿赌坊双倍的赌资噢?

不过想来堂堂的诰命夫人,同我们寒门不一样,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儿银钱。”

花克慧如今心神不稳,是想直接退出不再比的,但被花沅这么一说,也想起自己为对方特意定的比赛规则。

一时间,面上哪里还挂的住?

脸色又红又绿的,煞是难看。

她咬着后槽牙,道“岂能不比!”

看客是最乐的了,今日的热闹非同凡响。

下面的百姓把九重楼团团围着,聚众下注的吆喝声再次喧嚣起来。

皆是押给花沅胜的,就连勋贵们也偷摸的加注了。

荣弘璧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他的身份,尚且能撑住场子。

于是,努力的组织起纪律来。

这回先由花沅献艺。

冀漾让人把她大砍价买来的那床旧琴搬来,交给她。

她抱着已经修好的瑶琴,缓缓地走上台,步态端方妍丽。

微风阵阵,琴上缀着的琴流速随风飘荡,摇曳。

这是她亲手编的回龙扣流苏,手法极为讲究,一排七个,长有两尺半。

珍珠发带在她额角轻晃,衬得小脸白嫩娇美,瞳珠清润泛着淡淡的蓝色,眸底如静湖般清澈。

尽管她用轻纱遮面,但却丝毫不减美人的气韵。

正午浓烈的阳光,映照在她梨白色素衣之上,宛如含苞待放的梨花,端庄却缥缈,美得惊心动魄。

她一面将琴摆在琴案上,一面朝台下的冀漾露出婉约地笑容。

见他瞧过来,她匆忙收回目光,腼腆地抿了抿鬓间碎发,又偷瞄过去。

她对着众人福身行礼,气度卓然,仿佛将花克慧姑嫂二位贵人,碾成了碎渣。

花沅跪坐在编织的竹垫上,梨花暗纹的袍裾如花朵绽放般铺散开。

指尖微动,一串空灵的声音流出。

她作为准心腹,今日定要陪着阁臣大人一起扬名天下。

不然一个没有家族依靠,又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子,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侧,成为心腹?

花沅眉目从容,虽以薄纱遮面,却掩不住姝丽,如山涧冷月。

让人只看得到眼中的佳人,忘却了欣赏才艺。

众人看得发痴。

“叽叽……喳喳!”骤然间,鸟雀齐鸣。

众人才如梦初醒,耳畔间这才听到了音律。

花沅白皙的指尖舞动在琴弦上,泠泠琴音倾泻而出,宛如瑶台仙曲,令鸟儿都沉醉其中。

倏忽,群鸟儿在金色的阳光中抖擞着翅膀,悠然地从树冠中飞起。

它们排着“一”字飞上九重楼,为花沅的琴音伴舞。

暖金色的阳光,照在鸟儿的羽毛上,变得金灿灿的,恍若披着金沙。

遥遥望去,九重楼美得不似凡间。

花沅指尖拨动着琴弦,美眸却远远的望着冀漾,不曾有一瞬离开。

这首百鸟朝凤是她献给他的。

前世练习了整整十载,直到她死的那日,都没能练成。

想不到在竹楼两月,心境不同,连曲风也变了。

不再是凤凰在笯,似乎是沾染了阁臣大人的灵气,也多了灵岩寺中的佛性。

在鹤鸣秋月琴的配合下,更是发挥出潜力。

没人知道这床残琴上另藏玄机,在未来遇上殷霱,才会大放异彩。

也多亏了殷霱为了讨好她,就把琴借给自己,不然她也认不出这宝物。

花沅看着众人皆是被自己的才艺惊艳,心中有些小得意。

可再看阁臣大人,依旧不动如山。

她真是很努力了。

真想问问他,自己这准心腹,转正了没有?

绕梁的琴声在众人发怔下缓缓落幕。

台下的冀漾,也同样在注视着她,只不过习惯不动声色。

他指尖轻捻腰间绣着粽子的荷包,眸底流动着惊艳波光。

小丫头的本事远比自己想的要厉害。

之前看她在灵岩寺的古籍中翻看,只以为她在玩闹,也未打扰,后来又看她在梨花坳偷摸练琴,刻意的背着自己。

他也未多想。

不成想小丫头,竟这首失传千年的古曲,重新整合,有了她自己的味道。

就算是寡淡如他,也心生相惜之意。

他想留她在身边,就这样看着她,永远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直到眼花耳聋,再也看不到为止……

不,他是害得她沦落花府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双手染满鲜血,周身尽是血腥与肮脏,有什么资格留明月般美好的她在身边?

她对他好,是因为她根本不知晓在他沉寂的皮囊下,包裹着的肮脏魂魄。

他满身罪恶,不配拥有她的温暖。

飞鸟盘旋,在他素色衣袍上投落深深浅浅的暗影。

他眉眼低垂,瞳眸深处,是比暗影更接近深渊的寒色,锋芒如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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