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冷幕白的气势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身躯挺得笔直傲然而立一改从前的温文儒雅微乱的鬓下俊美的面容沉静如水。下巴高昂着平视左右浑身散出一种冷酷的气息:“恩师之仇不能不报马掌门肯否与晚辈比试一场?”
马逢辰看向他的目光又生变化带着激赏羡慕他开始正视起面前这平日声明不显的惜花公子了:“乔木一生疯癫狂狷放浪行迹却不想教出了一个好弟子来。这一点他可比老夫强多啦。”然后长长一叹身后宝剑出鞘:“既是乔木的弟子便让老夫来领教冷公子的高招吧!”反手挽了朵剑花他缓慢地移到了场中:“只你我二人的恩怨旁人不会插手。”说着看了眼阎使君明显这最后一句是对他说的。那阎使君不满地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出反对的意见反而退到了不远处。
冷幕白面上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下来一点一点地在嘴角漾开笑颜。他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异彩:“多谢马掌门成全。”敌人势大自己这方却满身伤病他知今日与方拓恐怕再不能幸免临死之前能与仇人一对一的打一场也算对得起自己那死去的师父了。
“咳!”就在这时却见方拓站了起来走到了冷幕白的身边虽然面色苍白可嘴角却带出了一抹笑容:“算上我一个如何?”
马逢辰明显一愣不悦道:“兰姑娘成名多年应该懂得江湖的规矩吧?姑娘这么做又将冷公子至于何地?”他刚声明旁人不得插手方拓就来这一手未免显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江湖规矩晚辈怎能不懂?难道马掌门认为今日我们还能活着离去么?生死尚且不能把握谁还顾得了身后之事啊?”方拓对满面担忧神色古怪地冷幕白笑了下又道:“马掌门可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晚辈怎能眼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她特意自称晚辈为的就是挤兑对方。
“既然姑娘也知道今日便是二位的死期又何必多此一举?”马逢辰玩味地看着她。
“不论如何晚辈就是不能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再者……”她停顿了下低头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冷幕白向前辈挑战就是因为他师父的事其实晚辈也不是没有立场参与的。”说着突然往旁边移动拉住了冷幕白的一只手挑眉微笑:“其实我们早已在船上结成了夫妻前辈还算是个大媒人呢。”她可不是古板之人更不是傻子怎会白白浪费眼前这大好的机会?江湖规矩也许要讲究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她的语气异常平淡可此言一出马逢辰的反应暂且不提冷幕白则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了他一把扯过方拓责备道:“你在胡闹什么?”他面庞已经涨得通红连声调都变了。虽然明知方拓只是在敷衍敌人可心中依旧是难以平静。
方拓淡淡地瞥他一眼道:“这种时候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冷幕白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即便除去心结重拾宝剑可也未必是马逢辰的对手与其让他送死不如两人拼上一回就算最后仍然难逃一死又如何?马逢辰这些人也不会好过怎也要出一口恶气。
方拓这般搅合也勾出了马逢辰的心火。他当然不会相信方拓与冷幕白是什么夫妻甩甩袖子暗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虽然不将二人联手放在眼里可也怕夜长梦多若不能尽快将二人拿下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旁边的阎使君与马逢辰一向不合此时更乐得看对方吃憋是以微闭双目一言不。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方拓等人还能脱离自己一方的控制逃出命去。
“马掌门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难道您对自己的武功如此没有信心?”方拓这时候又开口了。总之一句话无论马逢辰答不答应她是一定要与冷幕白一起上阵的。
马逢辰眯起眼睛冷笑:“你们二人若要做一对亡命鸳鸯老夫也无话可说送你们一程便是。”说着扬臂宝剑幻化出青色的光来剑气遥指二人。
方拓与冷幕白对视一眼后笑道:“那我们可来了。”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直向马逢辰冷幕白在后紧紧跟上。
“好!”马逢辰宝剑剑锋往外一展挑开方拓的软剑又一个侧身朝冷幕白攻去。
见第一击被破解了方拓索性腾空而起高高越过马逢辰的头顶未等落地软剑平刺向敌人后背。而此时冷幕白手中长剑化出十几道剑影有虚有实地配合着方拓。
马逢辰不愧是剑术高手他看也不看身后微微一个侧身手中宝剑突地加快分手对付两人竟也游刃有余。就这样来来去去五十余招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冷幕白毕竟多年未曾用剑比斗招式运用上生疏不少好在有方拓在旁照应一二时时能分散马逢辰的攻击可方拓内伤严重刚刚又拼尽全力现在已经到极限呼吸再不平稳出招也慢了许多眼看就支撑不住了。马逢辰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以后的攻击倒有多半集中在她的方向。
“乓!”方拓的软剑与马逢辰的“紫电”宝剑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方拓这次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化解由软剑传入的汹涌真气身子竟被弹到了半空手中软剑也脱手而飞。
马逢辰在嘴角冷笑手腕一抖剑上青芒暴起目标正是空中无法躲避的方拓。
冷幕白见状一急闪身移了个方位拦在方拓之前那本是遥指马逢辰背心的剑尖行云流水般在空中划了个圈旋转着挡在身前马逢辰的剑气竟被尽数化解。
“这是什么招数?”马逢辰惊诧地挑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剑法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一慢而这就给了冷幕白机会。
就像是为他解惑一般后者清喝一声:“七杀!”一股浩大的白色劲气挟九天风雷之势狂卷向对方。挥出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卷成了滔天的巨浪连绵不绝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一波强过一波。
方拓被震得半边身子酸麻对方的真气无孔不入的侵入经脉。“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然后身子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将起来轻抹唇边血渍往场中看去但见漫天的剑花飞舞伴随着嗤嗤的声响数不清的剑芒交织在一起纷纷合合剑气纵横。冷幕白手中宝剑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扣连一扣连绵不绝步步紧逼一时之间竟让马逢辰疲于应付。
“好剑法。”她在旁看的心情激荡没想到冷幕白这套剑法竟然精妙如斯
正感叹呢突然面前一黑一道人影侵入身侧她身子弹起疾往后退可毕竟伤重度慢了许多。就在下一刻便觉脖子一紧已然被人掐住了。
原来这阎使君见冷幕白剑法玄妙生怕再出什么事端眼下方拓脱离战圈正好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在他眼里完成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兰姑娘就先走一步吧!”他手指越来越紧几乎将方拓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
“你……”方拓呼吸不畅又怎能说出话来。眼中厉光一闪抬腿便向对方胯下踢去。
谁知阎使君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又一个转身绕到了方拓的身后另一只手却往下揽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再乱动。
“卑鄙……”场中冷幕白却也时刻关注着方拓见她被人制住再无心应战抽剑后退对着那阎使君怒不可遏地道。
“那又如何?”阎使君嘿嘿冷笑可笑容刚浮现在脸上便凝滞了。
一把匕正好插在他的肚子上。而匕的手柄就在方拓手中。
他没想到方拓竟然身藏利器大意之下吃了大亏他恼恨异常抬掌向方拓头顶拍去。常人遇到这迎头一击为了保住性命都要稍微躲避那样匕也就松开了可方拓清楚自己的伤势便是活着也无法逃脱华山派的包围还不如用自己的命换一个这阎使君若是死了冷幕白逃生的机会也许还大一些。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狠劲竟是不闪不避对扑面而来的手掌毫不理会一咬牙背着的手猛向上抬……
阎使君惊骇异常可方拓贴得太近想躲避变招已经晚了。一阵剧痛匕沿着他的腹部一只挑到胸口霎那间鲜血奔涌而出。只听他一声惨叫伴随着骨肉断裂的声音竟被开膛破肚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臭婆娘……”阎使君怒急下手更是不留余地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掌偏了少许。
虽然有了必死的觉悟掌风袭来的时候方拓还是出于本能地侧了下头虽然慢了几分却也避免了脑浆崩裂的下场。可惜阎使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的后脑还是承受了部分的打击霸道的真气沿着脊椎灌入身体也被击了出去。
只觉整个脑子在震荡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嘭!”的一声很响眼前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身子依照惯性啷锵地向前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悬崖边缘了她想停下但残留不多的神志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脚下一空便倒栽直线般地落入深渊绝地……
“不……”冷幕白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的惨号心骇欲裂地冲了过来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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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章英雄珍重(三十一)中
方拓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大脑尚保持着几分清醒但也绝对控制不住自己天上的云不见底的深渊飞快闪过的树藤和岩石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转着巨大的晕眩感让她眼前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
冷幕白用了一个千斤坠硬是加快了下落的度俯身直下将方拓揽在怀里然后猛一拧身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向崖壁插去“哧哧”地一阵刺耳声响剑尖从崖壁划下火花四溅。最后“咯”地一声卡在了石缝里。而这短短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顾不得其他先察看方拓的情形。只见方拓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脑袋斜着耷拉在一旁面色青白且双目紧闭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冷幕白见她竟是这种状况回想起方才在崖上看到的情景霎时变了脸色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纠住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手臂用力圈紧喉咙滚动一阵后摒住呼吸颤抖着将头凑上前去视线也不禁模糊起来。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方拓眼睛终于开了一道缝竟对他笑了下。
“咳……阿拓……你还好吧?”见她有了反应冷幕白不禁松了口气。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咳了一声才让变了调的话出口。
方拓嘴唇嚅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拧紧了眉嘴里的声音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接着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认冷幕白如何摇晃也没半点反应了。
冷幕白心中焦急万分但知道方拓只是昏迷了多少还是放下心来这时候才有心情考虑目前两人的状况。
天上阴云密布昨夜又刚下过暴雨空气里湿气极重山雾弥漫在崖间冷幕白能看到的实在有限目之所及只是刀削般平滑的峭壁。眼下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按他的估计他与方拓已经落到了悬崖的中断别说他抱着不能行动的方拓便是独自一人也是攀不上去的更何况还有仇家马逢辰在上面。
不能上那便只有下了但他也同样看不清脚下的虚实。
难道就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吊在半空吗?他心中茫然。手臂已经因为紧张和用力过剧渐渐酸麻不上不下无攀登之力无立足之地怎能坚持得久?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崖间突然有一股山风拂过猛烈的风将他和方拓吹得摇摆起来似乎是老天的眷顾四周的雾气竟然开始消散了。不一会儿便现出山崖的全貌来。
冷幕白一边护着方拓一边朝脚下看去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只因身下崖底闪动着幽蓝的色彩若他没猜错下面应该是一处水潭虽然不知深浅但跳下去起码还有一丝生机。
他凝望方拓许久终于做了决定深吸口气后便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冷幕白眯缝着眼睛尖锐刺耳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刮得面颊生疼身下就是能让两人活命的水潭这水潭颜色蓝得黑显然极深。若落下去性命便无碍了。但冷幕白此时却忍不住惊呼出来只因在他们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块凸起的巨石挡住两人下落的线路。如果只有冷幕白自己当然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只要运力在虚空劈上一掌便能让开巨石但他此刻还抱着方拓两人下落的度极快转眼间已经临近巨石那能作他想冷幕白猛一咬牙飞快地伸出了那只空着的胳膊同时提聚了全身的功力。
“咯噔”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用手在巨石上一按“厄!”从喉中出一声闷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冷幕白两眼黑顿时人事不知不过他终于借着这股力量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成功落入水潭。
而就在他们掉入水潭的那一刻突然有大片的黑气凭空出现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渐渐的凝聚成了人形。它浮在半空周身上下笼罩着黑幕一般虚幻缥缈唯一让人感到真实的只有那双金色的眼……
※※※
黑云翻滚滂沱的大雨夹带着狂风席卷过来铺天盖地。雨水冲刷着地上的一切。刚刚傍晚但天边除了惊雷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光亮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雨水和闪电。
冷幕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身后的方拓头盖着他的外套脑袋无力地垂下开依旧是昏迷不醒。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如同泡在冰冷的水里。山路湿滑到处都是烂泥每走一步都万分地艰难。他自然清楚在这种天气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谁知道华山派的人会不会寻来?若是被围堵在一地那就真的不妙了。
雨水从面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咦”了一声。眼角正捕捉到一点火光初时以为是眼花静下心来再望去确实如此。虽然隔着雨帘有些不真切但那跳跃着的确实是火光而且看起来并不远。
也许是山村农户他侧头看了眼背后方拓那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若是能弄到一件蓑衣就好了。
疾往前赶了一段路这才看清前方并不是什么农家而是一座小庙宇显然废弃很久了飞檐斗拱朽烂破败屋顶的瓦片鲜有遗留四外围墙破了好多的洞那火光便是从洞里透出来的。
一辆马车停靠在庙前没看到车夫想来也躲到里面烤火去了。
冷幕白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尽管热腾腾的篝火对又冷又饿的人很有吸引力尽管庙里的人乘着马车不大像华山派的人。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冒险的心思了。
这时他的目光重新投在了那辆马车上……
※※※
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
白仙衣蜷着腿下巴顶着膝盖百无聊赖地用小木棍挑着火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张轻灵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
在她不远处顾文宇正与同来的车夫一起砸供桌这样的天气找不到干柴只能烧这个。好在庙里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不会有人计较他们对神明的亵渎之罪。
“好了。”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那半张桌子终于变成了木柴。勤快地车夫又跑出去喂马了。顾文宇则留下收拢柴火将两条桌腿扔到火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到了她的旁边转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问道:“怎么闷闷不乐的?还在想你师父么?”
白仙衣轻轻地点头满面担忧地说:“也不知她现在在哪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现在也许正过得自在逍遥呐!哪还用得着旁人担心?”顾文宇眼中一抹异彩闪现又瞬间掩了去。
白仙衣闻言皱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话刺耳:“下次再编排我师父的不是看我不教训你。”她瞪眼道。
顾文宇却是哼一声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白仙衣见他竟是这副样子火气也上来了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再开口。
气氛沉闷下来过了片刻顾文宇自嘲地笑了下:“你师父武功那么高就算敌不过华山掌门要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你还担心什么?”说着伸手捞过身旁的包袱翻出干粮和水袋给她用讨好般地语气道:“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见她仍是执拗地歪着头便一股脑地塞到她的手里:“吃吧我的小姑奶奶。”
那边车夫已经喂好马回到破庙正好撞到这幕不禁一笑:“姑娘在生气呐。”两人说话很轻。
“可不是?”顾文宇又取了些干粮递过去:“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我叫起来赶路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我气受啊!”言语间却回避了两人闹矛盾的真正原因。
车夫接了干粮坐到一旁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少男少女。
白仙衣有些受不住那暧昧狭促的目光面色涨得通红更气顾文宇提起师父时候的态度冷哼着站了起来将水袋干粮扔回给顾文宇迈步就往外走。
“你去哪?”顾文宇问道。
“回车上睡觉。”
顾文宇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劝想了想便拿起一块干粮放到嘴边而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他连忙闪身奔了出去。
等赶到庙外却见白仙衣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两眼大睁盯着门口的马车。
顾文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变了脸色只因为马车旁多了一道身影。等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原来是你们。”那身影见到二人大步朝庙门走来不是冷幕白是谁?
白仙衣冒着大雨迎了上去没跑两步竟然哭了起来口中喊着:“师父。”
一声师父让顾文宇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冷幕白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我师父怎么了?”白仙衣已经到了近前颤抖着寻问。
冷幕白出一声苦涩至极的叹息:“这里太冷进去再说吧。”
而顾文宇则与乱了分寸的白仙衣不同他的目光从方拓苍白的脸上一扫便离开了顺着冷幕白的肩膀往下然后凝固住视线触及的是他那空荡荡的左袖……——
大雨连绵荒野的小庙前雇来的车夫正在忙碌着只等收拾妥当便离开此地。冷幕白虚弱无力地依门框而坐身上仍穿着那件湿漉漉地衣裳目光投在面前无际的雨幕里轻蹙眉头神色变幻不定。他心里疑惑非常当时掉落水潭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了醒来之时却现自己和方拓正躺在岸边那水潭是死水绝不可能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冲到岸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左臂断裂处竟然已经结痂且丝毫感不到疼痛。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一定以为自己躺了很久了。
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二人但那是谁呢?他隐隐觉得那人与方拓有着莫大关系但让他不解的是方拓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那人既然能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见有着惊人的手段和医术但为什么不肯救治阿拓呢?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木屑的声音他回过头正见顾文宇从庙里出来。后者到了旁边:“仙衣正在给她师父换衣服马上就能动身了。”接着轻叹:“也不知为何无白仙衣怎么哭喊她师父总是不醒。”
冷幕白黯然无语他也试过不少办法但方拓始终没有反应又怎能不担心。他满腹心事没有注意到顾文宇对方拓地称呼与过去大不一样
马车被重新套上马匹车夫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了。顾文宇回身冲庙里喊了句:“你快点。”
冷幕白也收敛心底翻涌的情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见到自己的尸体马逢辰肯定不会甘心。
顾文宇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瓶疗伤药递过来:“上些药吧。”
冷幕白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沿着面前的手臂一直看向对方的眼睛半晌后才轻轻地道了声谢。接过伤药。虽然伤口不痛打还是上些药保险一些。
顾文宇见他接了微微一笑眼睛又投向他贴在身上的衣服开口道:“我再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吧。”说着却偷偷地瞄了眼他的袖子。
冷幕白摇头刚要说什么庙里白仙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好了你们谁帮忙把我师父抱出去阿。”
冷幕白听了也没想上许多抬步便朝庙里走。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却是愣了一愣接着便皱起了眉头眸里异色瞬间闪过……
※※※
马车摇晃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人或是满面忧虑心事重重或是陷入昏迷人事不知。没人开口说话只有雨点极大车顶得咚咚声响个不停。
车厢正中摆放着瓷碗里面一截蜡烛惨然无力地摇曳着烛焰火光模糊了方拓紧闭双目的脸。白仙衣眼眶通红心中惶惶上了马车后冷幕白便将方拓受伤的经过讲述出来言语虽然简短但也能从中听出后脑受伤被打落崖那是何等的惊险。
为什么总让我师父遇到这种事呢?小小年纪的她却也开始埋怨起天道的不公。
“你师父不会有事的。”顾文宇见白仙衣似乎又要哭出来。便开口说道:“你师父一向命大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伤一病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内却也不免凄然头部受伤最是复杂麻烦之前又是落崖又是跳水这么折腾方拓竟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任谁也知道她伤势不轻。
但无论如何他的话还是给了白仙衣安慰。“在白石城给我看病的那个黄大夫医术不错回去给他看看吧?”她揉着眼睛可还是有眼泪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冷幕白低着头表情惭愧。在他看来方拓这次受伤他要负全责若不是因为……他撰紧了拳头:“若还是不醒就南下去襄阳。”
“襄阳?”顾文宇闻言挑眉:“去找无难神尼么?”
“原来你也知道。”冷幕白眸光一闪抬头看向他。
“不错来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师太一面。”顾文宇微微抬高了下巴直视他投来的视线。口中似漫不经心的道:“原来神尼与我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接着斜起嘴角:“想来冷公子也早知道了吧?”
车厢昏暗隐约间只见得冷幕白面色变幻良久后长长叹息再不言语。
“对我师父一定会好的。”一旁的白仙衣却是听不出他们话里的玄机。只知道无难神尼医术非凡又听顾文宇说起过她与师父的关系所以有了些信心。
“冷大叔……”她转头正见冷幕白拧紧的眉头当下将身子靠近了一些扫了眼她她那空荡荡的左袖温言道:“你的伤……很痛么?”她原本对冷幕白颇有怨言的认为是他累得师父受伤刚见面的时候着实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但现在看到他憔悴落魄的模样还没了一只胳膊又想起他把衣服都盖在自己师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冒着大雨奔波心里的怨气便消散不少甚至有些感动。
冷幕白呆望她了片刻才移开目光轻轻摇头:“不痛了。”
“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些……”白仙衣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外面传来车夫略微颤抖的声音:“顾公子前面有人拦道。”接着马车剧烈地摇晃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办?”白仙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紧张起来。
冷幕白悄悄地将车帘挑开一条缝神色却是舒缓不少。外面只有两个穿着蓑衣的大汉看样子也只是普通的华山弟子。
顾文宇看了他一眼也凑到了车帘前看清外界的情况后禁不住出冷笑对车夫道:“不要紧你尽管靠过去。”说罢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前面的马车停下。”外面那两人此时已到了马车的近前。等马车停下来他们刚要说话却只听得一阵风声便有千万条乌黑的影子冲面门砸下来。练武之人反应迅捷尽管没有准备武器袭来之时仍下意识地做了躲避的动作无奈偷袭之人武功高他们太多哪容得他们逃脱黑芒由劈变扫只听“咔嚓”脆响一人的头颅达当场碎裂脑浆迸流红白四溅。
另一人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黑芒点中接着便步入同伴的后尘了。说起来他们早知道要追查的人掉入了悬崖之所以检查马车不过是依照掌门吩咐行事罢了根本没想到会有敌人藏在车里没有戒备下竟连是什么人杀得他们都不知道着实做了个糊涂鬼。
顾文宇下车将尸体提到道旁转身对吓呆了的车夫喝道:“快赶车。”谁知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呜”第一声呼哨。
“糟糕。”顾文宇面色大变未料到竟然还有其他敌人在场。现在追上去已是来不及正待上车离开这里却见冷幕白从车上跳了下来对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华山派的联络讯号想来已有不少人冲这里来了。”
顾文宇叹了口气:“那就尽快离开这里。”你下车做什么?当然这一句没有说出口他隐隐觉得冷幕白有些不妥。
果然冷幕白快步走到道旁拾起了尸身上配戴的长剑:“你们先走吧。”
“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顾文宇倒抽口气吃惊地看他。
冷幕白郑重地点头:“不错他们找的是我信号传出必定倾尽全力拦截咱们在一起是冲不出去的。”
“你受这么重的伤还……”顾文宇甚至认为他疯了。没了一条手臂还要逞能留下对敌岂不是死路一条?
白仙衣也不顾大雨跳下马车。拉住冷幕白的衣服:“一起走吧冷大叔。我师父要是醒过来你却有个好歹她也会伤心的。”几人站在雨里衣衫完全透了可却似乎没人察觉到这点。
“你师父……”冷幕白身子颤了颤抬眼看向马车的车帘眼神深邃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车帘脸上温和的微笑出现又立即消失正色道:“你们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顾文宇却不肯听他的反而上前一步叹气道:“我怎能看着你送死?要不我也留下吧至少我还……”在他看来此时离开与临阵逃脱没有分别年少冲动的他即便对眼前之人多有诽责却仍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送死。而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武功会比冷幕白差。
“还什么?华山派那些人未必能留下我这条命呐!我冷三好歹也算号人物岂能躲在别人背后苟且残喘?”冷幕白冷冷一笑手中长剑挽了朵剑花:“我和马逢辰有大恨深仇你算什么?我要报仇难道还要你这黄毛小子插手吗?”见对方还是伫立不动轻声地道:“你是聪明人现在的形势还看不清楚吗?”
顾文宇闻言不语低头思索片刻伸手便将紧紧拉着冷幕白衣角的女孩扯到怀里:“我明白了。”顿了一顿又添了句:“多保重冷大哥。”这次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对冷幕白用上过去的称呼。
“大哥?”冷幕白眼波晃动低叹一声:“只凭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我就担不起。”
顾文宇脸上浮现出苦色也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扯着流泪的白仙衣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去后冷幕白朝虚空挥了几剑直到勉强适应了现在的状态才作罢。远处的雨幕中传来阵阵的脚步声敌人近了。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扬起了头任雨水冲刷着面颊目光空幻迷离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却是细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