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人去哪了?为什么人不见了?”初春呆坐在院子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绝望的拍着地砖,“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初春姑娘,你先起来吧……”跟着而近来的护卫看不过眼,伸手将初春拉了起来,“哭也没有用,还是先去姑娘那里守着吧。”
初春茫然的环视了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捂着脸,肩膀不断的抽动着,却不再落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院子。护卫牵来马,扶着初春坐上去,往医馆赶回去。
墨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只是双颊依旧通红。叶家在锦州府的管事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一遍遍的给墨玉擦身。初春回来的时候,墨玉还没有退烧,瘫软在床上。
“姑娘没有找到人?”大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初春的身后。
这一句话,又将初春的眼泪给勾了下来,她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可怜兮兮的王者大夫:“我……我不知道,他们都不见了……”
大夫没说什么,让初春去擦了把脸,斟酌着开了些药。
管事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递到了大夫的手中,“大夫,这是一株老参,有不少年头了,院子里还有不少好药材,你尽管用,只要我家姑娘能好起来。”
叶家的生意虽说遍布大江南北,但是锦州府从没听过有叶家的人啊。大夫接过盒子,仔细的看了一眼管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药房。
“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大夫一走,管事就铁青着来拿转向了初春,“姑娘来的时候只留下了你,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却没想到竟……”
“闭嘴。”一道清浅而虚弱的声音响起。
管事被吓了一跳,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墨玉正躺在床上,侧过头冷冷的看着他,两个字不容置疑的从她的嘴里吐出:“下去!”
管事愣了愣,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初春,偏头想了片刻,没有再看墨玉,拱手对她行了一礼,低着头退了下去。
初春见刚刚还想发落自己的管事离开了,眼泪断了线一般落下,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冰凉的地上,不断地对墨玉磕着头:“姑娘,姑娘,奴婢没有照顾好你,奴婢没有照顾好你……”
墨玉冷冷的看着初春,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倒是中气足了一些:“我没教过你规矩吗?”
初春一愣,她正想应声,姑娘真的没有教过她规矩啊!可是这个想法才在脑中打了个转,就被她打消了。姑娘教过的啊!
“我的人,还没有别人可以随意指责,你现在是我的人,和那个管事没有什么干系,你凭什么站着由他骂?”墨玉不爽的看着初春,“我这里没有规矩,我就是最大的规矩!”
“是!”初春颤着声,努力的想要将音量提高,却发出了颤音,她含着泪看着墨玉,“姑娘烧还没有退,还是要喝药。”
“不必了。”墨玉闭上眼,这些药对她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而……
“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我把过脉?”
初春没有犹豫,点头道:“姑娘,奴婢着急了,抱着姑娘就来了医馆,大夫给把的脉,姑娘之前受过重伤?还是得过重病?大夫说很是危急!”
墨玉眯起眼,她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将大夫请过来,我自己同他说,我许是这几天都无法挪动,你去家中将换洗的衣物取来一些。”
初春应了一声“是”,就匆匆的出去了。不一会,大夫就推门进来了。
“姑娘醒了?”大夫在床前低头行礼,很是恭敬。
墨玉沉着眼眸,看着大夫,“告诉我,你猜到了什么?”
大夫的身子一抖,他紧闭着嘴,只是摇头。
“看来是知道了很多。”墨玉眯起眼,开始思考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大夫身上的颤抖愈加厉害了,他来拿来呢磕头,“求姑娘饶命,我家中还有老母亲要赡养……”
墨玉嘲讽的一笑,“下还有小?这话你不该和我说,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该明白会如何,在我手中,你还有个痛快,在别人手中,你家人才是最危险的,只要你还活着!”
大夫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开始后悔今天出门时没有看黄历。
墨玉正打算下蛊,却想到了一件事,她不可能以后都不让人把脉……墨玉盯着大夫看着,视线越来越锐利,这让底下跪着的大夫如同筛糠。
“你,先起来吧。”墨玉撤出了一抹笑,对大夫说道。
大夫有些恍惚的抬起头,对上了墨玉那“天真无邪”的小脸,配合着脑中刚刚墨玉说的每一句话,心中的恐惧愈盛了。
“大夫,先起来吧。”墨玉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了,她指着床边的凳子,“大夫坐啊……”
初春回来的时候,墨玉已经和大夫聊了一会了,只不过她瞧着这大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而墨玉却笑得很是灿烂。
初春敲了敲门,得到墨玉的允许之后就进来了,她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了一旁,担忧的问着大夫:“大夫,我家姑娘没事吧?”
墨玉的笑容顿了顿,她转头望向初春,撇嘴道:“你家姑娘自然没事,不过你要是再不给你家姑娘准备吃的,她就要饿死了!”
初春的脸颊一红,见墨玉没什么事情,转身就往外跑去了。
大夫倒是开始羡慕起了这个小丫头,无知是福啊!
“大夫,咱们继续吧……”墨玉笑着,对大夫说道。
门外是艳阳高照,而屋内却是阴寒如霜,大夫不断的擦着脸上的汗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墨玉,只求有一条活路。
初春的手脚很快,麻黄素那个就有一万州独哪了上来,墨玉喝了粥,让初春下去换身衣裳,“你瞧你,身上都是汗臭味,跑了多少地了?赶紧去换衣裳去。”
大夫渴望的看着储存,十分不舍的目送她离去,然后再次失望的将头转了回来,低着头对着墨玉,沉默不语。
“大夫为何如此模样?”墨玉假装不知,问道。
“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如此折磨在下!”大夫这一回倒是硬气了不少,站起来,梗着脖子对墨玉说道。
“这就受不了了吗?”墨玉嘲讽一笑,“你便出去吧。”
大夫一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墨玉,然后涌上了一阵狂喜,甚至都来不及道谢,就转身离去了。
墨玉看着那扇门被关上,将门外灿烂的阳光全部挡在了外面,她伸出手,用手背挡在了眼前,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墨玉啊墨玉,为什么呢……”
发烧是很难受的,而睡觉是忘记痛苦的最好方式,墨玉没有多久,又熟睡了下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望着那扇依旧紧闭的门,以及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捂着眼睛叹了口气。
一名穿着素白衣衫的妇人哭着进了医馆,一路往后院而来,在见到地上放着的一具尸体后,红了眼眶。她嚎了一声,哭喊着扑了上去,“当家的,当家的,你如何了?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墨玉在越王宫的时候听过哭灵,哭灵的人声调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像是在唱歌。而现在听到着妇人的哭声,她不由得感慨道:这世上的哭声大抵都是相同的,全国各地的人哭灵都是同一个调调。
这样想着,墨玉又觉得很愧疚,怎么可以这样呢?那人死了呢,为什么现在她开始漠视生命了?这样是不对的。
墨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不烫了,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下次就算要装病,也不放那么多血了,一点点来好了,惹出那么多麻烦……”墨玉给自己批了一件袍子,慢慢的朝门口走去。
墨玉还没拉开门,却被推门进来的初春差点推倒了。
“呀!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初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粥和小菜,看样子是送来给墨玉吃的。
初春连忙将托盘放到了桌上,伸出手来扶着墨玉,“姑娘怎么起来了?你还虚着呢!”
墨玉摆了摆手,她看着门外的院子,那中间放着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只是尸体下不断流出来的水,昭示着这人是为何而死的。
“这是谁?”墨玉看着那具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木木的发疼。
初春原本脸上的担心也浅了些,她转过头,看着那具尸体,拉着墨玉走回床边,十分惋惜的说道:“这是程大夫,不小心落水了……”
“哦……”墨玉低下头,避开不去看那具尸体,可是这一幕却深深的刻入脑中,她再也无法忘记那个趴在尸体旁哀哭的妇人,以及那具尸体下淌出的水,这让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那妇人,是谁?”墨玉坐了下来,又抬起头,问着初春。
“不知,许是程大夫的妻子吧,听说还有两个孩子,被他们祖母带着,不让过来瞧……”初春小心翼翼的看了墨玉一眼,“姑娘,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墨玉呐呐的应着。她都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还重生了一次,她自己都可以说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要怕?就算这程大夫变成了厉鬼来找她,她依旧能想到制住他的办法……
墨玉低下头,接过了初春递来的碗筷,慢慢的喝着粥,只不过嘴里却淡的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
墨玉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初春,让人拿着我的牌子,给这妇人五百两银子,程大夫是个好人,他的家人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姑娘,你真心善!”初春很是感动的夸赞着。
墨玉眨了眨眼,低下头,自嘲的一笑,心善吗?她?怎么可能!如果你知道程大夫的死,是我下的手,就不会那么说了。
初春收拾了碗筷,也没劝墨玉多吃一些,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初春越来越将墨玉放在第一位了,只要墨玉说了,便会一丝不苟的执行,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门没有关,院子里的月光撒在屋内,墨玉的床前有一扇窗,许是怕她着凉,一直关着,而那月光穿过门框,落在了墨玉的脚边。只要一伸脚,就能踩在这皎洁的月光上。
墨玉将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慢慢的往前伸出去,脚趾触到了那冰冷的月光,却在地上落下了阴影。
“回不去了的……”墨玉喃喃自语着。
初春也不知道上哪拿的钱,这么晚了,倒是真的取出了五百两。她站在院子里,对墨玉点了点头,然后捏着手中的银票,走到了妇人身边,低头对她说着些什么。
墨玉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心就像被一根蛛丝悬了起来,随时面临着落下摔得粉碎的境地。初春和那妇人说了很多,可是那妇人却只是摇着头,脸上的眼泪落下,滴在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上。
初春有些着急了,她抬起头,瞧了一直看着这里的墨玉一眼,一把将银票塞进了那妇人的手中,张着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提着裙子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我把钱给了。”初春一路小跑进来了。
墨玉点头,嘴角带着一抹笑,夸了初春几句,却见那妇人捧着银票鬼子啊了屋外。
墨玉的笑容淡了下来,她好像见到了自己很不想看到的一幕。
“林氏,叩谢姑娘大恩,谢姑娘——”那妇人一下一下的在门口磕着头,额头都磕的乌青,却还不愿意停下。
墨玉无措的看着这人,伸出手紧抓着初春,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初,初春,你去拉她起来,别让她跪我,她不该跪我的……”
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他来到了妇人的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将其拉起来,“夫人,你不该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还有孩子要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