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墨玉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直接睡在了摘星楼。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正打在脸上,墨玉伸手将身上盖着的毯子往脸上一蒙,缓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起身坐了起来。
墨玉眯着眼,伸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伸手将睡榻旁的茶杯拿了起来,茶水是温热的,在微凉的早晨喝下很是舒服。墨玉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在竹林居住了多久,她还是觉得这里的空气质量好。
墨玉站起来,一头长发散落在身前,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看到了远处站在营地中的上官时。
上官时没想到会见到墨玉才起床的模样,惊讶的张着嘴。他不是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官家小姐,但是像墨玉这样随性自在的还真的从未遇到过。
墨玉远远的看了一眼上官时,冷着脸转身坐了下来,就着固定在墙上的铜镜开始梳妆。没有穿昨夜的衣裙,而是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将长发束起,用玉簪固定了,拿着银翼广花鞭下了楼去。
赤阳跟在墨玉的身后,让人将小天台收拾好了,重新翻转过来,沉默的跟在墨玉身后。
墨玉回到竹林居时,营地中的人都已经起身了。她淡淡的看了那些人一眼,没有理会他们,径自推门进去了。
“姑娘。”初春迎了上来,“尚小姐醒了,姑娘可要与尚小姐一同用饭?”
“师父呢?”墨玉将鞭子挂在腰间,从赤阳的手中接过护腕,将袖子束了起来。
“先生彻夜读书,现今已经睡下了。”初春看了一眼院门,对没有说道。
墨玉的手一顿,然后灵活的将护腕戴上了,颔首,“知道了,将饭菜摆到我屋子里,我和阿香一起吃,吩咐下去,往后的饭食不必做的太精细。”
初春有些疑惑的看了墨玉一眼,姑娘平常饭菜不合口味也会皱眉,皱眉今天反倒……初春没有想到为什么,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玉儿,你去哪里了?”尚寻香见到从外面进来的墨玉,放下了手中的发钗,疑惑的问道。
“昨天师父在看书,我也不好懈怠,怕吵到你,就去藏书楼看了,在那里歇了一夜。”墨玉笑着解释道。
尚寻香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墨玉坐到镜子前,“昨日见你还是一副娇俏的打扮,怎么今日反倒换了装束?你这一打扮,反倒英气了不少。”
“每日都要练功,还是穿着一身方便些。”墨玉向来都对年纪小的女孩子比较宽容。
“练功?”尚寻香眼睛一亮,“是昨天那样的吗?可以飞来飞去的?”
“嗯,想看的话,我带你一起。”墨玉笑了笑,帮尚寻香将发钗都插上,然后拉着她到了桌前,“先吃饭,吃了饭一起去,然后陪我泡个温泉。”
尚寻香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玉儿,现在还早呢。”
“没办法,师父说我身子不好,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而练武之后泡温泉也是为了不让我生病。”墨玉笑着耸了耸肩,其实这些都没有用,她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只能使用血嗜。
吃过饭,尚寻香倒是很高兴的拉着墨玉出了门。只是才一出门,尚寻香就老实了不少。
“爷爷。”尚寻香对尚行行了一礼。
“玉姑娘去做什么?”尚行好奇的看了过来。
尚行主动上来打招呼,墨玉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对他行了一礼:“去练功,阿香很感兴趣,我带她一起去。”
“玉姑娘的礼仪倒是分毫不差,沈先生教导有方。”尚行看着面前进退有度的墨玉,微微颔首。
墨玉看到远处缓步走过来的两个皇子,微微皱眉,对尚行点了点头,“先走了。”伸手拉着尚寻香离开了。
“玉儿?”尚寻香被墨玉拉走了许久,然后才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见到两位殿下?”
“最烦这些礼仪规矩了,自己没什么作为,就是出身好些,就要人对他屈膝,不待见他们。”墨玉拉着尚寻香到了湖边,松开了她的手,“我开始了?”
“嗯嗯!”尚寻香连忙点头,家中的兄弟们都没有习武的,就算有也只是一些简单的招式,哪有玉儿昨天展示的帅气凌厉?
墨玉练了一会鞭子,她心中烦躁,认准了一支竹子,手上的鞭子也张开了倒刺,一下一下往那竹子身上招呼着,竹叶一片片的飞落而下。
远远的跟着两人过来的上官时站定了脚步,他愣愣的望着那个正穿着白衣的女孩挥舞着手中的银鞭,泄愤似的将一根竹子上的竹叶全部打了下来。这样还不算,上面够不到的,她还用了轻功上去。
尚寻香有些害怕这样的墨玉,捏着手帕不敢说话,她总觉得平时好声好气和她说话的玉儿,与练武时的玉儿完全不同。
上官时看了一眼尚寻香,嘴角微勾,上前一步,“玉姑娘若是还如此大的火气,尚小姐该被吓到了。”
“四……”尚寻香没想到上官时会忽然出现,她下意识的就想行礼,却被上官时拦下了。
上官时的话音才落,墨玉就飘落到了地上,眼中的凌厉没有散去,冷冷的看着上官时。当她的视线扫到了一旁的尚寻香时,微微收敛,将鞭子收了起来,“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玉儿,没事的,我有时候也会心情不好。”尚寻香怯怯的看了一眼上官时,总觉得他在比刚刚玉儿练武还要不自在。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上官时,一想到早上赤阳战战兢兢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还有下人们在准备的一些吃食,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挑眉,正眼看了上官时一眼,“四殿下?”
上官时倒是没想到墨玉能道破他的身份,昨日他们虽然拜见了沈自初,但是那时墨玉不在,也没有见过沈自初,她竟然能猜到?好聪明的小姑娘。
“我与阿香准备沐浴,你不打算走?”墨玉淡淡的对他说道。
这样聪明的小姑娘,若是跟随沈先生一同去了长安,那就更热闹了……嗯?她刚刚说什么?
“四殿下是准备站在这里看我与阿香洗澡?”墨玉嘲讽的笑着。
上官时闹了个大红脸,他的视线落到了两人身后冒着热气的温泉,以及一旁摆着的屏风等物,也明白墨玉说的不是借口,尴尬的离开了。
尚寻香有些担心的拉住了墨玉的手,“玉儿,你这样对四殿下,是不是……”
“无妨,现在还是他们在求着我们,况且也不是太过分。”墨玉敛眉,这个四殿下看上去,比他那个大哥难弄多了。
与阿香在湖里泡了许久,墨玉才听到墨衣卫传来的哨声。
墨玉的心一沉,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她垂着眉,趴在木栏上,闭上了眼。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就算她一直避免与上官家发生正面冲突,可是只要她是墨玉,这就是不可避免的,而这一切也着实来的早了些。
墨玉和尚寻香起来,墨玉换了一身黄色的襦裙,尚寻香则穿着蓝色的襦裙,两个人拉着手回到了竹林居。
竹林居外的帐篷依旧在,除了皇帝和尚行,剩下的人都在外面守着。
墨玉环视一圈,看到了正背手站在帐篷前的两个皇子,不屑的转过了头,拉着尚寻香进了院子。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假装没看到我们吗?”上官泽指着墨玉的背影,怒声问道。
“大哥息怒,小姑娘嘛,总是有点小脾气的。”上官时的眼中露出一道笑意。她猜到了他们是谁,可是就不戳破,真是……
墨玉和尚寻香进来之后,赤阳就开口道:“姑娘,先生请您去主屋。”
墨玉的脚步一顿,她转头看了尚寻香一眼,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回我的屋子里吃点心,我很快就回来。”
尚寻香下意识的觉得不应该让墨玉一个人去主屋,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墨玉就抬脚进了主屋。
“尚小姐,请。”赤阳对尚寻香说道。
这是别人家,自己不能任性,尚寻香还是听话的跟着赤阳回到了墨玉的屋里。初春已经等在
屋子里了,她送上糕点,也没有离开,陪着尚寻香说话。
墨玉一进主屋,就看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帝,已经陪在他左右的师父和尚行两人。墨玉没有犹豫,抬起手,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他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墨玉,“你如何知道朕是皇帝的?”
“您的玉佩,这样好的玉色,又刻着盘龙,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尚大人是官,不可能跟着一个王爷到处跑,王爷的孩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度,就这样猜到了。”墨玉干巴巴的跪坐在地上,答道。
皇帝挑眉,笑着看向沈自初,“你与我说你小徒儿聪慧时,我还有些不信,现下一看,你倒是慧眼如炬啊!”
“陛下谬赞。”沈自初的态度恭谨又谦和。
皇帝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既早便知道朕的身份,为何还如此无礼?”
墨玉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才答道,“陛下没有透露身份。”
你没有说你是皇帝,我当然要配合你了。我对除了皇帝之外的人都不用客气,管他是谁,怼了再说。
皇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个聪慧过人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沈自初看了一眼墨玉,然后对皇帝拱手道:“陛下,玉儿本是锦州府一猎户的女儿,不慎走丢了,那猎户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兄长,流落江湖,拜入了正南道陆正文门下,玉儿身子不好,寻父兄时倒在门前,就这样拜入门下,姓墨。”
“姓墨?墨玉?”皇帝皱眉,随后才颔首道:“倒是与你有缘。”
“身子也不好?”皇帝疑惑的看向墨玉,瞧着不像啊,昨天还飞上飞下的,内力也很是精纯。
“师父说玉儿没有几年好活。”墨玉老老实实的答道,如果不是用了血嗜不断续命,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皇帝再次沉默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不管是谁面对一个即将命不久矣的孩子,都会产生一丝怜悯之情。皇帝抬手,“你坐下吧。”
“谢陛下。”墨玉叩首谢恩,不卑不亢的坐在了下首,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见昨日还那样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不由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思,他笑着对墨玉问道,“你可愿去长安住?”
墨玉一顿,犟着脖子,“不愿意。”
皇帝一愣,这不是预想中的回答啊,“长安有很多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你们也有个伴,还有很多锦州府没有的新鲜玩意,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墨玉抬起头,有些冒犯的看着皇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皇帝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转头看向沈自初,“你这个徒儿,倒是有趣。”
“小徒受不惯礼仪繁琐,因此才不喜。”沈自初出来打圆场,转头对墨玉说道,“我们在这里谈话,你也不自在,先回房去吧。”
墨玉点头,对他们行了一礼,起身离去了。
出了门,墨玉便看到院中站着两名皇子。上官泽背着手,仰着头看着墨玉,“见了本殿下,还不下跪?”
墨玉眯起了眼,解下了腰间的的银鞭,往地上用力一甩,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沉着脸看向上官泽,“大皇子是吧?你好。”
上官泽被墨玉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您要是没有吩咐,我就走了。”墨玉扫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上官时,转身就离开了。
“她……她……”上官泽还没见过对他这样无礼的人,瞪着眼睛看着墨玉离去的背影,转头对上官时说道。
上官时笑眯眯的安慰道:“大哥消消气,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失了皇家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