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瞳孔微缩,抬起手,将朝他面门袭来的茶杯捏住了。
墨玉微微挑眉,与街对面的黑袍人对视一眼,颔首微笑。她拿起自己的茶杯,举了举,虽然没有任何挑衅的神情,可这动作却充满了嚣张的意味。
领头人扯了扯嘴角,仰头将手中茶杯中的茶水喝完了,“正主出现了。”
墨玉放下茶杯,与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了窗边。
“怎么了?”叶长歌还坐在床上,乍然之间看到墨玉这动作,被吓了一跳,“你将那汉白玉杯丢下去了?”
“再赔你一套更好的。”墨玉伸手拍了拍叶长歌的肩膀,“我回护国寺了,好不容易把他们等来,我得去做些准备,过几天八公主回宫之后,我再来看你。”
叶长歌有些担忧的看着墨玉,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你的病还没好……”
墨玉转过身,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没事,只是几个人而已。”
叶长歌顺从的松开了手,但还是担忧的看着墨玉,“你要小心……”
这几日长安城中,对于她住在笑红尘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沈自初也派人来问了。墨玉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只说到时候自己从护国寺出来,那这个传言就能消弭于耳了。沈自初没有反对,只是默认了墨玉的做法,只是他还是有些生气的。
墨玉没有走前门,她让人将马车驾到了后门,直接上了车。
……
领头人抬头,正好瞧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坐在笑红尘的二楼,那个窗口开的隐蔽,寻常人不会轻易注意到这扇窗。而他们也是如此,这样的窗棂设计,也只在皇宫之类的地方才能用到,却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歌舞坊。
手中的汉白玉杯被捏的粉碎,他冷笑一声,见那身着鹅黄色襦裙的面纱小娘子起身离开了,也绕到了后门准备去堵墨玉了。
“能这样做,必定是想引我们过去,她大约就是那玉姑娘了。也不知道沈自初的这个嫡传弟子是个什么样的小狐狸,跟上去瞧瞧。”领头人打了个手势,连同暗处的人一并往后街走去了。
墨玉靠在马车内,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她没让初春跟着,留下她在笑红尘照料叶长歌的起居。不是不放心小桃和牡丹,只是不希望他们多接触,笑红尘还有其他的安排,不能与叶长歌牵扯过多。
墨玉病倒之后,上官问夏倒是送了两个宫人过来伺候墨玉,墨玉也默认了,此时正好带着这两个宫人回去,到时候,还能找她们给自己打个掩护。
墨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的饮着。心念一动,她便感知到了不远处跟上来的黑袍人。
唇角微勾,墨玉放下了茶杯,沉声说道,“去第东大街的点心铺子,我要买些点心带回去。”
赶车的是墨衣卫,他也没有多问,直接调转了马头,我那个人多的地方走去。
墨玉掀起车帘,在转弯时,瞥了一眼后方来不及躲避的几名黑袍人,淡淡一笑。
领头人神色一凛,顿时觉得不好,“她发现我们了?”
那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的黑袍人也纷纷傻眼,他们是北堂家族调教了十数年才放出来的刺客,居然这般轻易的就被发觉了?隔了大半条街,这路中间还有零散的路人!
领头人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丝担忧,“对方是在为我们隐藏行迹,那驾车的人功夫不浅,却没能先一步发现我们。是沈自初的人,这小娘皮行事,没有让她师父知道!”
众人沉默,但还是决定跟上去瞧瞧。
……
墨玉坐在马车中没有出去,若是那北堂家族派出来的是一群傻子,她出去的时候就把她杀了可怎么办?虽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找黎明朗,但也不得不防。
“姑娘要买什么糕点?”随行的另一名墨衣卫问道。
墨玉偏头了一会,“公主喜欢这家的荷花糕,与桂花糕,这两样多买些,另外你看着买吧,新出炉的糕点也带一些回去,我爱吃新鲜的。”
“是。”墨衣卫拱手,转身进了糕点铺子。
墨玉含笑,掀起了帘子,看着一旁的卖糖人的小摊。想了想,将一串铜钱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宫人,“让那小贩做两个糖人,一个女孩,一个兔子,要精致些,用帕子包了拿回来,别沾了灰。”
宫人捧了钱便去买了,墨玉似是无意的转过头,扫了一眼那边已经脱下了黑袍的领头人,轻轻一笑,眼中透着的笑意,遥遥的送到了领头人的眼中。
墨衣卫很快就将糕点买好了,买糖人的宫人也将糖人送进了马车。墨玉敲了敲车壁,马车随后便离开了东大街,往城外而去。
那捏糖人的小贩还没将那串铜钱焐热,便被领头人用换碎银的法子,连同他摊上的的部分铜钱一并拿了回去。
他没有跟上墨玉的马车,她身边跟着的两名墨衣卫不是一般人物,他不能冒险。而据他观察,这位玉姑娘也是在防着这两个护卫的。甚至连那马车外的两个丫鬟也不算多亲和。
“是个天煞孤星?师父防着,身边的护卫丫鬟都防着。”几人到了一旁的暗巷,有人嗤笑道。
“能做出这样的事,能是天煞孤星?”领头人皱起眉头,“怕是上位久了,便成了冷心冷肝的人物,这般大的孩童,手段这样多。”
“听说貌丑无颜之人,心思深沉,这位玉姑娘,莫不是……”有人嘿嘿笑着问道。
领头人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手上的铜钱翻动着,然后他找到了不同之处。
这一串铜钱是给多了的,并没有拆开,所以就是这玉姑娘早先就安排好的。他仔细的将一枚枚铜钱辨认了果然,然后发现了上面刻着的宝号并不相同,甚至有一定规律。
“是家里的暗号……”有人发现了这一处不同寻常,“夜班三更,月下林侧。多出了六枚铜钱,是在东南方?”
领头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这串铜钱,觉得有些好笑:“那五人,竟是未投靠沈自初,反倒是投入了他那十岁弟子之下?”
这实在是不同寻常之处,作为北堂家族培养出的人,总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不曾投靠大周朝,或许是因为异国之人不能有好下场,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自傲。
而至于,他们没有投靠沈自初,却投向这个小女孩,这就是一件耐人深思的事情了。
从先前的情报来看,他们在五年前就已经有人护着了,以至于家中不少人都以为他们或许是死在了某个地方。受了这样重的伤,又疲于奔波,就算将追兵都杀死了,也没有多大的精力去寻找安全的地方了。
“当时,只有主子不信,还着人继续找着。原以为或许是周朝将人藏起来了,可过了一年,都不见周朝有什么动静,主子的布置全部白废了。当初还以为是他们是真死了,或是念着旧情,却不想,是因为拜了新主子,当时就该掘地三尺,也要将这几人找出来才是!”
领头人深吸了一口气,“去见这玉姑娘,她手上有了咱们的把柄,必定不会轻易放手,也不知道那无人究竟是直接拜了沈自初足下,还是半路改投了这玉姑娘……”
领头人是不信他们半路改投新主子的弟子的,可是更不信是直接拜在一个五岁小姑娘的面前。五年前,她才多大,竟然能让北堂家族培养出来的人投到她足下?
“要不要,先与家中修书一封?”有人提议。
领头人沉思片刻,摇头,“不要,今晚与她会面,事后必定还要再与主子交代此间事情,到时在一并禀告吧。”
“可是,若是对方,将我们都……”方才提议的人有些犹豫。
“她连她师父的人都瞒着,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冷淡的很,必定有所图。匆忙送信回去,若是事情有变,那信却也收不回来了。她今夜为取信于我们,必定会独身前往,又是在城外树林旁,倒是不必担心脱身之计。”领头人沉吟片刻,说道。
……
墨玉乘着马车,打了个盹,醒来时,已经到了那片树林了。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墨衣卫疑惑的转过身,拱手道:“姑娘可有何吩咐?”
“天色还早,今日的晚霞倒是不错,将车上的桌椅拿下来,我在此处走一走。”墨玉将两只玉瓶拿在手上,小心的收进了袖子里,抬手先开了车帘。
墨衣卫没有什么异议,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给墨玉摆了桌椅出来。
墨玉让一个宫人将早先买的点心拿出来,将新出炉的和上官问夏喜欢吃的留在车上,自己用手帕包了一些,领着人在四周散起了步。
另一名宫人被留在桌前煮茶了,上官问夏送来的人不差,这茶虽然没有初春煮的好,但也算上品了,比她自己留下的宫人都要高上一筹。
墨玉让身旁的这名宫人捧着点心跟在自己身后,她转过身,见到那两名墨衣卫一个紧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守在桌前,微微皱眉,“你站远些,这里一眼望到边,没什么危险。”
身后的这名墨衣卫迟疑的片刻,转头看了一眼那站在桌前的墨衣卫,然后点头退了几步,缀在后头跟着墨玉。
墨玉也不理会他,从宫人手上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下一下嚼着。时不时停下来站一会,没一会就又继续往前走了。
墨玉先前病的重,前些日子还在床上躺着,这几日才能起身走几步。今日倒是精神不错,几个随行的人也不愿意打搅她的兴致,见她时不时停下来站着,也只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歇歇罢了。
墨玉将蛊虫一只一只放出去,每停的一下,都在脚底暗自布了个小小阵法。她转头望了一眼西边的夕阳,轻轻一笑,指着东边方的一朵小花,“那朵花好看,咱们去采下来,带回去装瓶。”
领着人过去,墨玉亲手将花采了下来,拿在手上打量着,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不错,再寻几朵好看的,还要那些含苞待放的,这样才养的长久。公主瞧见了,心中能欢喜些。”
宫人深以为然,想着玉姑娘在病中还念着自己家主子,心中倒是对这个在歌舞坊暂住数日养病不归的女孩弱了一些怜惜。那日御医就说了,这病许是还会时常发作,甚至频率更甚。御医走时,还感慨着“命途多舛”,想必玉姑娘,真的是薄命之人吧。
墨玉也不理会身边跟着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在草地上随性的走着,顺手将阵法布置了下去。这个阵法,是她前年在摘星楼中的一本书上瞧见的。原本没有多在意,她可不觉得自己还能是什么天才,学一点阵法,就能做将军了。
可是当师父瞧见这本书的时候,却沉默了片刻。
墨玉没问什么,但是仔细的研究了一下,然后又找出了一些兵书,这才确定这只写了一个阵法册子,就是失传已久的北斗七星阵。
原本墨玉真的只是把这本书当成江湖骗子坑人的“神作”,毕竟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玄幻”了。
而当她看到了上面的一行铅笔字,就下意识的信了这个阵法。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像是留言——“阿绪阿绪,你什么时候才肯摆这个阵法给我瞧?就算只是捉一只兔子也好!”
这句话的后面还带着一个笑脸,只有两弯眼睛和一弯嘴巴的那种。是师母留下的书。
墨玉信了,同为穿越者的她,同是从网络小说火爆时穿越过来的人,如果前辈都信了这个阵法,那么她自然也是信的。
这个阵法要摆阵眼和阵旗,她直接跳过了这一步骤,直接将嗜血蛊用作了阵旗,倒时她亲自带着蛊王做阵眼,摆一个血嗜大阵,必要北堂家族的人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