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上没有半点怀疑,还笑着问了上官泽江南道的堤坝,仿佛全然不知似的。
上官泽的手垂下,藏在袖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拳头握的多紧。浑浑噩噩的回答了皇帝的文化,他坐回了自己的作为,对上了唐宏骏的双眼,心中一个咯噔。他转过头,面容林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玉摸了摸下巴,还真是优柔寡断。宴席已经开始了,菜被端上来,墨玉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将这个送到上官泽的手里,记得找唐宏骏的人送。”墨玉的夹着一张纸,递到了越夏手中。
越夏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看向墨玉,她……她这是要逼秦王殿下……
墨玉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越夏,越夏不敢与墨玉对视,拿着纸条就退了下去了。
墨玉眯起眼,搓着手指,她只觉得自己这时候手中应该夹着一根烟,不用抽,就光点着,就够装逼了。
“你不吃吗?不合胃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官时也跟了出来。
墨玉转头看了过去,轻笑一声,“殿下应该在里面的,陛下不会找您吗?”
上官时轻笑一声,走了过来,“我看你出来了,所以也跟出来看看,宫中的菜大多一样,的确没有你那里的……”
“玉姐姐,殿下?”
墨玉和上官时转过头去,之间卫幼蕊站在不远处,正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
墨玉轻笑一声,朝卫幼蕊走去,“你来的正好,四殿下正找你呢。”
上官时微微颦眉,却没说什么,迎了上去,对卫幼蕊笑道,“我以为玉姑娘出来是要同你们说悄悄话的。”
“殿下寻我?”卫幼蕊有些不敢置信,双颊微红。
墨玉转过头,冲上官时眨了眨眼,转身进了殿中。
上官时目送墨玉进去,这才转过头对卫幼蕊说话,“今日宫中人多,你别乱走,免得出什么事。”
卫幼蕊低着头,偷偷地看着上官时,心中难免雀跃。当初,当初是他主动的啊,也许,也许他和玉姐姐并没有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不……
上官时对卫幼蕊笑了笑,“我出来的久了,父皇要寻我的,进去吧。”
卫幼蕊点点头,跟在上官时的身后,小步的进去了。
皇后瞥见一起进来的上官时和卫幼蕊,眼睛一转,笑着插进了皇帝和上官泽的对话中,“瞧这两人,几天不见就要去说悄悄话,陛下可别拘着老四了,他明年也该成年了。”
唐宏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着接话,“男子,自当先成家,才好立业。”
皇帝看了一眼上官时,放下了和上官泽之间的话题,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墨玉看了一眼上官泽低垂的头,嘴角微勾,抿了一小口杯中的酒,这事,成了。
宴席到了一半,大家都不急着吃饭,开始上歌舞。苏味道有意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女儿,苏晚晴及笄了,先前出了那样的事,是该给她找个好郎君了,这种时候是最合适的。
皇后倒是对苏晚晴很喜欢,亲自让她弹了一曲,夸了不少好话,有意无意的感慨着“自家傻儿子”。上官问夏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她和六皇子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皇后打的什么心思,只怕众人皆知了。皇后以前的母家哥哥,也是丞相啊。
皇帝不置可否,只说上官明还小,将话题岔了开去。
苏晚晴的视线从皇后的身上收回,端庄的站起来,正打算回座,可是视线一碰到朝她似笑非笑的看过来的墨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墨小姐的琴艺比起小女,更胜一筹的。”
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苏味道坐直了,满不赞同的看向苏晚晴。
墨玉挑眉,将杯中的酒饮尽,无视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的视线,这大好的日子,你偏偏要搞事情。
皇帝挑眉,朝墨玉看了过来。
墨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
皇帝抿嘴一笑,大手一拍,想练车说道,“你这妹妹,可是个小才女呢。”
连城起身,连说不敢,他转头看向苏晚晴,“长安城尽人皆知苏小姐才名,舍妹切不敢抢了苏小姐的名头。”
苏晚晴一怔,随即便咬唇,他,他竟然当众给她难堪,为了她妹妹,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苏晚晴随口一说,只不过是女子间的小把戏,向来没有多少人在意的。不过连城这番话,倒是让众人若有所思。这昭南将军,对他这个妹妹还真是宠的很呢。
苏味道连忙站起来,拉着苏晚晴告罪,“陛下,小女言行无状……”
“苏相说什么呢,晚晴这孩子,我瞧着倒是挺好的。”皇后忽然开口了,她看向墨玉,“想必墨小姐必定有过人之处吧?”
先前墨玉和皇帝的一些传闻,她也是听说过的。
苏晚晴心中有些雀跃,她扫了一眼六皇子的鞋,转头看向墨小姐,脸上却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国子监读书时,墨小姐的一曲落雁平沙,可是惊艳四座。”
皇帝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苏晚晴,转头望向墨玉。
连城皱眉,没有说话。
皇后倒是对苏晚晴满意的很,望向女眷席,她不知道墨玉是哪一个,不过她能叫她出来,“墨小姐可在?可莫要藏拙了!”
墨玉牵了牵嘴唇,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转头对高绮云说:“给我留点酒。”便起身朝中央走去了。
皇后在墨玉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怔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墨玉的脸,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是……是她?”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皇后认得啊。”
皇后厚重的妆容下,血色全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墨玉穿着繁重的衣裙,缓缓从下方走上来。她长得好看,却不张扬,可那点了朱的唇,却直晃晃的进了每个人的眼。她淡定从容的走过所有人面前,在前方跪下,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一丝不苟,就连宫中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一丝破绽。
苏晚晴怔楞的看着墨玉,这真的是那个墨玉吗?不少少年的目光都放到了她身上,眼中带着欣赏。
“皇后娘娘有命,臣女莫敢不从。”墨玉低着头,“只是臣女琴技并不如苏小姐说的那般好,只不过是不弹错罢了,只怕污了娘娘凤听。”
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带着南方女子的一丝柔意,尾音微微往上勾,令人身心荡漾。
皇帝觉得墨玉又想要偷懒,不许,却还是给了墨玉这个面子,示意墨玉继续说。
“臣女的琴艺是由哥哥启蒙的,哥哥弹的比臣女好多了。”墨玉抬起头,微笑的看向皇后,“娘娘,臣女的武艺也是哥哥启蒙的,可否由我们兄妹为娘娘抚琴舞剑助兴?”
皇后只觉得墨玉那笑渗人的很,思绪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静静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身上,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座椅的扶手,她挥了挥手,“准。”
“谢娘娘。”墨玉与连城一同磕头谢恩。
苏味道拽了苏晚晴一下,拉着她退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陛下面前,竟然如此放肆!”苏味道低声指责着苏晚晴。
苏晚晴倔强的咬着唇,看着那对兄妹,心中浮现皇后说她和六皇子的事情,没有答话。
苏味道见她不说话,也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事,让她退到一旁。
歌舞退下,将场地留给墨氏兄妹。
墨玉与连城相视一笑,倒是很久没有这样玩闹了。连城在一旁的琴师抬来的琴前坐下,手抚琴,抬眼看向墨玉。
上官问夏正拿着一杯酒,身旁陪坐的是尚寻香,不知是醉意上头,还是真的惊艳,她看着连城,一眨不眨的,“玉儿说的没错,她哥哥,果然是……”
尚寻香转头看向上官问夏,见她脸颊红红,从刚刚皇后说起上官明的婚事之后,她就开始喝酒。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上官问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场中的兄妹俩。
墨玉执剑,她并没有换衣裳,随意的将袖口拉了拉,顺手耍了个剑花,对连城点了点头,“哥,沧海一声笑?”
“好!”连城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便拨弄起了琴弦,显然是对这曲子熟得很。
琴声才一响起,不少精通乐理的人便是一愣。
洛和安喝酒的手一顿,诧异的望向连城,“这曲子……”
皇帝皱眉,见底下众人窃窃私语,随意点了个人出来说话,那人真是司乐坊的,他诧异的看向连城,诺诺的答道:“回陛下,墨将军将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反用改成羽、徵、角、商、宫。”
“哦?”皇帝挑眉,摆了摆手,好奇的望向台上的兄妹俩。
墨玉的脚步没了方才的规矩,像是随意,手中舞着剑花,在连城身边甩动、旋转手中的长剑,发出阵阵音响,却正好配合了连城的琴声。剑舞原为男性舞蹈,经长期流传,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缓慢、典雅的女性舞蹈。而在墨玉的手中,却好像化作了一并杀人的利器。
墨玉的脚步之中似含醉意,下一步都无法预测,而走出的每一步,刺出的每一剑,都蕴含着杀意。墨玉挽了个剑花,腰往后倒,长剑一甩,在乐声停止前,指向了苏晚晴。
苏晚晴浑身的血液都要凝集了,她惊恐的看着墨玉,她不是没学过剑舞,可女子的剑舞,不过是舞,没有杀气腾腾的气氛,舞者那端庄、悠然的表演给人以美的享受。
墨玉收剑,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反观方才她走上前来的端庄,这样肆意的张扬,才更令场间的少年郎们倾慕。那一身华衣长裙,执剑而立的模样,令不少人在此刻心动。
上官时拿着酒杯,怔怔的看着墨玉,眼中的惊艳之色不言而喻,就连心不在焉的上官泽也是颇为欣赏。
苏晚晴还没回过神,墨玉便收了剑,跟着连城转身回了御座之下,“臣女献丑。”
皇帝大笑鼓掌,“好,好啊,你们兄妹俩,可正是给了朕不少惊喜啊!赏!”
众人:可不是惊喜嘛,一个武将,琴居然弹的那么好。他妹妹也不遑多让,那剑甩的,纵使再随意好看,那也是带着杀气的。若是放在世家之中,不得夸上一句文武双全?
“谢陛下赏赐。”兄妹俩磕头谢恩。
“朕记得,你妹妹有一把短剑?”皇帝问连城。
连城一顿,拱手应是,“舍妹有一把鱼肠剑,是舍妹的师父所赠。”
一时间,不少人在墨玉的身上打量着,什么样的师父,随手就送了一把鱼肠剑,那可是兵器榜上排的上号的古剑啊。
“朕记得,库中还有两柄剑?”皇帝转头问夏库。
夏库弓着身,“回陛下,是进献的干将莫邪剑。”
皇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墨氏兄妹,“你们兄妹俩感情甚好,以往也这般练剑?”
连城和墨玉相视一笑,“回陛下,小时玩闹,这几年聚少离多,倒是少了,是陛下与娘娘给了我们兄妹的机会。”
“这两把剑,便赐给你们兄妹了。”皇帝很开心,随手就是两把名剑。
一旁的御史觉得不妥,站了出来,“陛下,干将莫邪为晋君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雌雄,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留其雄者。干将莫邪之子后却将楚王杀死,为父报仇。此剑赐予臣子,不吉啊!”
墨玉看了一眼皇帝,沉默不语。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墨玉那一眼,“你是将朕比作昏君楚王,将墨爱卿比作了弑君之子?”
御史大呼不敢。
皇帝没有与他计较那么多,大手一甩,就将两把剑赐给了兄妹俩人。
苏味道见状,便明白了墨连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不少人都偷眼看了过来,对墨连城的受宠有了更新的了解。
“墨爱卿忠君爱国,自然当得上这上好的剑。”皇帝看着兄妹俩接了剑,笑着说道,觉得自己是个千载难逢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