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时转头看着墨玉,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放空,抱着膝盖,瞧着很是可怜。
“冷吗?”上官时凑了过去,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加在了墨玉身上。
墨玉转过头,可是双目却是无神。上官时的手一抖,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唤了她一声:“玉儿?”
墨玉张了张嘴,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她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膝盖里。
上官时有些慌了,他将衣服搭在了墨玉肩头,手越过她的后背,搂住了她,低声问着:“怎么了?是不是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摔着了?告诉我,是不是痛?”
墨玉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目放空的看向前方,“你相信我吗?”
上官时一怔,点头,“我相信。”
墨玉转过头,她看着上官时,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馨香满怀,上官时的双臂僵硬着打开,他不敢有什么动静,全身上下的触感仿佛只剩下了眼睛上的那一双柔嫩的双手。仿佛可以嗅到近在鼻尖的女儿香,上官时的嘴唇抿了抿,喉咙滚动。
仿佛有发丝从脸庞拂过,带着一股来自墨玉身上难以言喻的馨香。上官时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掌下缓缓闭上了眼。一根丝带落在了他的眼上,墨玉的手穿过他的耳边,浅浅的呼吸打在发顶,为他在脑后系上一个结。
上官时嘴唇微张,轻吐了一口气,然后他感觉到墨玉的离开,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
墨玉一顿,她闭上眼,裙下涌出蛊虫,反手拉住了上官时的手,“别拿下来,我带你走出去。”
上官时的心间一荡,便被墨玉拉了起来,他被墨玉牵着,两个人走的都很慢,一步一步向前,仿佛没有终点。
上官时被拉着的手紧了紧,他听见墨玉的声音,似是虚无缥缈。
“殿下,你不要怕,跟着我走,我们能出去的。”
上官时的脚步一顿,“叫我的名字。”
上官时停了下来,墨玉也拉不了她,她转过身,两人谁也瞧不见谁,此刻的神情却是最为放松的。
“上官时,你别松手。”
“嗯。”
墨玉转过身,提起了裙角,一步一步往前探着。
上官时被墨玉拉着的手,时不时能感受到前方那一头青丝拂过手背,像是春日的青柳,让人心间荡漾。上官时抬起另一只手,悄悄的提起了墨玉过长的裙摆,不让她被绊倒。
墨玉的手指微动,缓缓出了一口气,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她拉着裙摆,手微微往前伸着,像是在探着些什么,地上汇聚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
墨玉的脚步顿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将她的裙摆吹了起来。
上官时察觉到了墨玉的裙摆,已经扬起,开始扫着他的手心,还有不少与他的衣袍纠缠。他往前走了半步,拉着墨玉的手紧了紧,“倒什么地方了?”
墨玉闭着眼,转过身,两人几乎呼吸交缠,“好像是悬崖。”
“要换路吗?”上官时轻声问道。
“如果……我说向前呢?”墨玉咬着嘴唇,她不知道上官时会不会相信她。
上官时的手一顿,他勾起唇角,张开双臂,搂住了墨玉,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后腰,拍了拍,“我陪着你。”
墨玉的双唇微微颤抖,她吸了一口气,咬住了下唇,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慌乱,“我遇到过两次阵法,一次死了成了现在的模样,一次有人替我死了生不如死。”
上官时抱着墨玉的手紧了些,“我在,你不用怕,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墨玉张开口,深吸了一口气,“上官时,准备好了吗?”
“嗯。”
他的手背上在之前已经被划破了一层皮,稍稍弯曲便觉得痛。他仰头,叹了一口气,按着墨玉的头放在自己心口,“你不要害怕。”
墨玉抬头,咬了他一口,在上官时皱眉的那一刻,便推着他转身跳了下去。
紧闭的眼中,滑落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没入咬着对方胸口肉的唇缝中。
……
连城已经在山崖下搜寻了无数遍了,无论是他的亲兵,还是墨玉手下的墨衣卫,甚至是严安派来的龙鳞卫,连带着前天晚上因为墨玉被皇帝赏识的少年们的家丁,几乎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怎么会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上官问夏紧攥着拳头,“已经一个晚上了,天都亮了,没有下雨,没有山崩,什么都好好地,为什么会不见?”
从皇宫回来的越原和越夏脸色也极为难看,他们顶着脚下的一汪深潭。
“下午,吹过风……”越夏说。
“你说什么?”齐越拨开人群,揪住了越夏的衣领,“那些想说什么?”
“水,雁过无痕,如果是掉进去了,树叶被吹落,盖上去,什么也瞧不见……”越夏撇过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脚下的水潭。
“闭嘴!”连城转过身,恶狠狠的看着越夏,“她不会死,我妹妹不可能会死!”
“搜山,将整个猎场都搜个遍!你——”连城转过身,指着越原,“我知道玉儿之前做过什么,把那些人都找回来,跳进去搜,水总该有源头,我不信她会死在下面!”
齐越恍然,转身就跑,“我知道,我知道,我爷爷身边有通水性的好手,我去找来。”
“我去求父皇——”上官问夏也转身就跑了。
“我去找我祖父。”尚寻香掉了颗眼泪,咬着唇跟着上官问夏也跑了。
整个长安城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姓县君的失踪,却会引起这样打的波澜。上官时的一同失踪,被皇帝按了下来,他默认了连城的所有行动,准允了上官问夏的请求,甚至允许了清风明月楼进入猎场,只为搜寻墨玉。
宫中的动静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很快的,各个世家贵族都派出了识水性的好手,前往猎场,一同搜寻墨玉。
……
墨玉冷的发抖,她拖着上官时从水里出来,可是岸边的石头摸一块便掉下来一块,她甚至被砸破了脑袋。
墨玉咬着牙,将水中的上官时拖了起来,他的手还牢牢的环着自己,保持着他晕过去的最后姿势。
墨玉想起刚刚她与上官时的缠斗,轻笑了一声,在漆黑空荡的环境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你想护着我,我偏不让你护,你以为你是谁?”墨玉拍了拍上官时的脑袋,将他的腰带和自己的绑在了一起,继续去扒岸上的石块。
她刚刚一掌拍晕了上官时,将脑袋从他怀里拔了出来,在看到上官时眼前一丝不苟的丝带时顿了顿。上官时的手还紧紧的抱着她,只不过却没办法圈着她的手了,墨玉一进水里,就拼命的往上游,就在窒息的前一刻带着上官时从水中冒出了头。
墨玉将软趴趴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拖着上官时,双手迅速的扒着石块。她将上官时放在自己背后,努力的带着他避开头上掉下来的石块,一点一点往上攀着。
终于,她的指甲嵌进了湿润的泥土之中。墨玉血糊的脸上扬起了第一个笑容,她双手用力,拖着上官时往上爬,最后脱力的躺在了地上。
她想要解开和上官时绑着的腰带,但是头晕眼花,手指酸软,怎么也解不开。
她张了张嘴,是啊,她失血过多了。
墨玉侧过头,眼前一片漆黑,她瞧不清楚自己爬上来的水,她侧过身,指尖在水面上划拉了几下,觉得干净了,才拿回来,小心的抹着脸上的血,送进自己嘴里。
墨玉一阵反胃,她咬着唇,眼前什么也瞧不清,她缩着身子,往上官时身边靠着,从同样冰冷的人身上汲取温暖。
“我的血味道变了,很难吃,我吃不下去……”墨玉靠在上官时的胸口,仰头去看他,不过什么也瞧不见,她放弃了,她抓着上官时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抹着,“给你吃,是好东西,还能帮你缓解一下体内的毒性,说不定你还能……”
墨玉拉着上官时染了血的手往他嘴巴里塞去,往返多来了几次,她再也没有力气了。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变白了……”墨玉无力的靠在上官时的胸口,“蛊虫都死了,我的血也引不来新的,我不想死……”
墨玉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也不管咬在了上官时身上哪处地方,只顾着吸取血液。
眉心一烫,朱砂再次浮现,墨玉颦眉,嘴松开了那块已经泛白的血肉,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遵循着最原始的欲望,没了喝的,便咬下了新的一口。
上官时是被胸口的痛楚疼醒的,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不了,他抬起头,只见自己胸前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拱着。
上官时一怔,胸口再次传来一阵疼痛,他痛叫出了声,可是胸口的那团东西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只埋着头,胸口的皮肉传来了吸吮的感觉……
“玉……玉儿?”上官时震惊,他身体一僵,他看到了顶着一团白色的,穿着墨玉衣裙的女人趴在他胸口。
墨玉只觉得嘴巴下面的东西忽然变硬了,她的牙齿硌得难受,她抬起头,血红的脸望了过去。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上官时被墨玉吓了一跳,坐了起来。
墨玉没有力气,直直的摔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上官时。
“你……你怎么了?”上官时倒下的墨玉,手颤抖着,伸了过去。
墨玉一口咬住了上官时的手腕,牙齿深深的没入了他的皮肉,用力的吸着他体内的血液。
上官时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想要甩开墨玉,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下这个决心。
“你……渴了吗?”上官时俯下身,看着安安静静埋头在他手腕上的墨玉。
“受了伤吗?”上官时拿起自己的袖子,小心的为墨玉擦拭脸上的血迹,露出了她脸上一道道伤口。
上官时的心好像被谁捶了一拳,鼻子一酸,他小心的牵引着墨玉。抬起手腕,墨玉也跟着他的手腕坐起来,上官时将她抱进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胸前的这个小姑娘,身体冰冷的厉害。
上官时依偎着墨玉,“为什么呢……”他蹭了蹭墨玉雪白的长发,“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个样子了?”
没有人回答他,他甚至变得更冷了。
上官时将墨玉抱紧了,“你暖和了一点……”
墨玉眉心的那点朱砂擦不去,上官时便认真的看着这点朱砂,“这是什么?很美……”
墨玉的头发开始变黑,从发根处缓缓往下,哪怕依旧乱糟糟的,但却让人放心了不少。
“喝了血就会舒服些了吗?”上官时低着头,温热的看着墨玉,他的语速开始减缓,嘴唇渐渐泛白。
墨玉趴在了上官时的胸口,嘴里还叼着他的手腕,上官时依旧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依旧没有将手腕从墨玉的嘴里拿出来,他静静的看着头发全部变回了黑色的墨玉,勾着唇角:“嗯,还是这样更好看……”
墨玉的眼角不知从何时落下了一滴泪珠,她眉心的朱砂慢慢消失了。她靠在上官时的胸口,手缓缓的往上,将那只冰冷的手腕从嘴里取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暖着。
上官时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他看着躺在自己胸口的墨玉,“喝饱了吗?我想睡一会了……”
墨玉眨着眼,双目依旧无神,只是眼中的泪水却像决了堤一眼落下,她张着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还是想继续刚才的“事业。”
墨玉闭上了嘴,将头埋进了枕后微凉的软垫中,她蹭着垫子,蹭来蹭去都是湿哒哒的。
墨玉蜷缩着身子,像猫儿一样,滚了一圈,紧贴着上官时躺着,脑袋藏在了他的咯吱窝里,手脚不安的抱住了这处唯一稍稍温暖的地方,脑袋缩着,不断蹭着他,将头发都蹭到了他胸口,与他的发丝缠绕在了一起,呼吸渐渐相融,渐渐睡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