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族长看着林建安,微微皱眉:“你说,清阳县君,是玉姑娘?沈自初的那个嫡传弟子?”
林建安低头,“是,族长,八公主与尚小姐也肯定了。另外……”林建安犹豫了片刻,“齐小王爷似乎与清阳县君关系不错。”
林氏族长挑眉,“果然那时候是做戏的吗?”
林建安抬头看着林氏族长,“族长,那我们……”
“清阳县君的手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高。你既然与她交好,也不必刻意。”林氏族长顿了顿,“若是往后再碰上这样的事情,你再来同我说。”
“是。”
“你刚刚还说,她失明了?”
林建安迟疑了一会,然后点头,“县君是这样说的,但是我不确定……她行走之间,完全看不出,甚至侧头时,还能知晓昭南将军为严统领斟酒。”
林氏族长皱眉,“这样嘛……”
……
墨玉没有在兴庆殿等上官时回来,而是直接去了上官问夏那边,她打算探听一下武才人的近况,似乎那个武才人最近很是风光。
“你说武才人啊,她怎么你了吗?”上官问夏拿着针线,抬头看了墨玉一眼。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东西的?不麻烦吗?”墨玉嫌弃的看了一眼上官问夏手中的东西,撇了撇嘴。
“你说你的,挑我的东西做什么。”上官问夏侧过身,继续绣花。
墨玉转过身,靠在了栏杆上,双臂大大咧咧的搁在身后的栏杆上,“她也没惹我,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好奇,听说陛下让她看奏折?”
上官问夏皱眉,手顿了顿,“我也听说过,不过父皇似乎没有处罚她。而且,好像是皇后的意思,她召见过武才人,之后还允了她与父皇一同……”
上官问夏似乎有些嫌弃,没有继续往下说。
墨玉笑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上官问夏还是个纯的,不就是洗个鸳鸯浴,她居然这样都羞于启齿。
“你笑什么!”上官问夏生气了,叉着腰看着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我没想到,你居然那么纯!”
上官问夏红了脸,“真是的,说什么呢你!也不知道是谁把你生成这个模样的,羞不羞!”
“不羞。”墨玉拿了块点心吃,重又靠了回去,笑呵呵的说道。
墨玉在洗梧宫混了半天,用了午饭才离开。上官问夏还在那里绣花呢,她觉得没意思,就告辞了。不过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见到了几个熟人。
“县君也在?”沈逸轩笑着同墨玉打招呼。
“三位大人感情不错,似乎没有几次是分开行动的,几次遇见三位,都是在一处的。”墨玉回礼,朝他们点头笑着。
“县君……”罗元晋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上次,害的县君如此,是在下的不是。”
“罗大人这是打算赔礼道歉吗?”墨玉挑眉,笑容愈发深了,“这件事,没有一顿饭是解决不了的,我可得吃最好的!”
罗元晋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全凭县君做主。”
墨玉点头,“不如沈大人和洛大人一起吧?”
沈逸轩和洛和安没有什么意见,直接同意了,四个人就一起往宫外走去。
“昨日清阳县君将城中的江湖人都清理了一遍?”洛和安拿起手边的茶壶,给墨玉倒了一杯茶。
“是啊,我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担起责任。”墨玉笑着道了谢,拿起茶杯嗅着茶香:“若是他们要来长安城找活计,清风明月楼是最为靠谱的选择。可他们没有,却又不肯离开,这自然令人深思。而偏偏,他们还让城中的百姓感到了不安,就连金吾卫也感到棘手……”
“这般直接,只怕不好……”罗元晋皱起眉头。
墨玉挑眉,“不好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又不在清风明月楼挂牌,整日在城中游手好闲,每日都想着杀了我自己当武林盟主,这样的人,不该被抓起来吗?”
“他们……毕竟还未动手。”罗元晋沉默了片刻,说道。
墨玉勾起唇角,带上了一丝嘲讽之意,“第一,不是他们没有动手,而是动手了的都被我杀了。”
罗元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第二,若是真的等他们动手围攻我,我难道不是百姓吗?罗大人?”墨玉托着下巴,对罗元晋笑着。
罗元晋无语,之后低下头,“县君说得对,是元晋言语有误。”
“罗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去审问一下那些犯人,不是所有人都跟话本子上写的那般侠义心肠,甚至有不少人的手下染了不少无辜者的鲜血。”墨玉收起笑容,“罗大人,您有些……不知疾苦。”
罗元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墨玉,“县君!”
“不是吗?”墨玉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我之前说过齐越,他确实不知疾苦,可他并非官员。罗大人,你不是啊。”
罗元晋气急,甚至忽略了墨玉主动提起自己说过齐越不知疾苦一事。
“县君,下官不知何处做的不足,还请县君明言。”罗元晋拱手,语气生硬的对墨玉说道。
“你想知道?”墨玉挑眉。
“是!”
“你看下面,那些巡街的衙役,你可看出什么来了?”墨玉推开身后的窗,倚在床边,指着下方的街道问。
罗元晋皱眉,也走了过去,看下去。那些衙役正在驱赶街上的商贩,他皱眉,“街市上,常有马车出入,若是驱赶商贩,也不是罪大恶极?”
墨玉笑着摇头,“我说了,是看那些衙役。”
罗元晋皱眉,仔细的去看那些衙役,皱起了眉头,“只是动作间略带粗鲁,并无不妥。”
“罗大人可是觉得,那些衙役没读过什么书,行止粗鲁些,也是无妨?”墨玉笑着转过头。
罗元晋皱眉,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墨玉说的的确是他所想的。
“罗大人,你陷入了魔障。”墨玉又转过头去,指着街对面的商铺,“你看那些商铺之中,迎来送往的掌柜与伙计,他们可是更加亲切?”
罗元晋皱眉,点了点头,“还请县君直言。”
“你以为,他们读的书,比衙役多吗?”墨玉收回了手。
罗元晋一怔,呆呆的出神。
墨玉笑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洛和安和沈逸轩也起身站到了窗边,三个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下方。
衙役或许有没读过书的,但总是识的字的,有些文书,是需要衙役去传的。而那些商铺的掌柜与伙计,他们不需要识的字。或许掌柜能多看懂几个字,但只要会算账便好,而那些伙计,完全用不着学这些。
可为什么,他们言谈间,比那些衙役更得体。
“还请县君赐教。”罗元晋拱手,对墨玉弯下了腰。
墨玉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了点罗元晋的座位,“罗大人客气了。”
罗元晋坐下,他皱着眉头看着墨玉,“县君请讲。”
其余两人也坐了回来,静静的看着墨玉。
“我们举个例子,用最浅显的法子。”墨玉敲了敲桌子,“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小二,弓着身子对墨玉行礼,“贵客有何吩咐?”
那三个男子身上穿着的是官服,这个女子身上穿的料子也不是常人买得起的,他的态度自然好的不行。
“楼下的乞儿有些闹,将这碟糕点下去分了,在给几个钱,叫他们别处去乞讨。”墨玉从怀中摸出一袋子钱,递给小二,又分出了一份给小二,“这是你的辛苦钱。”
小二小心的接过了,笑着谢了墨玉,咧着笑脸便下去了。罗元晋从上面往下看,那小二正笑着,将一碟子糕点分给了那些孩子,还从荷包里拿了钱分给了那些乞儿,摆了摆手,让她们别处去。
乞儿们欢呼着,扬着手,叫着离开了。
罗元晋不解的转头看向墨玉,“是因为钱?”
墨玉小二不语,点了几个菜,开始落筷,“罗大人不如先思考片刻?”
罗元晋皱着眉头,一顿饭都吃的不香,甚至好几次都看向墨玉,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墨玉都不提,只笑着点了点他的碗,让他吃饭。
直到吃完了饭,罗元晋看着墨玉擦了嘴,才再次开口,“县君……”
墨玉抬手,打断了罗元晋的话,她笑着侧过头,“罗大人如此没有耐心吗?”
罗元晋一顿,拱手施礼:“是下官急切了。”
墨玉起身,“我得回府了,罗大人可愿送我一程?”
罗元晋也站了起来,“这是应该的。”
沈逸轩和洛和安相视一眼,也跟了上来,打算一起送墨玉回去。
墨玉坐上了马车,帘子一挡,更是看不出她在做什么了。罗元晋只觉得心里烦躁的很,墨玉给了他一个问题,却不给他答案,让人心痒难耐。
马车行了一段,进了朱雀大街,两边的喧闹渐渐少了下来。
“罗大人,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的。”墨玉忽然掀起帘子,对罗元晋说道。
“是。”罗元晋拱手,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可以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墨玉笑着敲了敲车壁,“将附近的金吾卫寻来。”
罗元晋皱眉,想问墨玉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住了。
金吾卫来的很快,在与罗元晋三人施礼之后,便问了墨玉有什么事。
“大人可发现,朱雀大街上的乞儿似乎有些多了。”墨玉的话语之中还带着笑,似乎并未表示不满。
金吾卫的脸色一变,他低头应是:“是金吾卫的失职,多谢县君提醒,属下马上清理了那些乞儿。”
墨玉不置可否。
金吾卫看了一眼马车,便马上转身带着人去驱赶那些乞儿。
罗元晋看着金吾卫驱赶那些乞儿,甚至有几个还踢了那些孩子几脚,心里又是着急,又是不解,转头看向墨玉:“县君!”
“罗大人想不明白吗?”墨玉掀起帘子,神色淡淡的。
罗元晋一顿,眼中的焦急慢慢退却,慢慢的沉默了下来,“还请县君赐教。”
“看来是看明白了。”墨玉浅笑着,“你瞧,金吾卫中,多是世家子弟,也有官宦出身,没有一个不是读过书的。可他们这样又是为何呢?”
罗元晋默了片刻:“这是,怕县君动怒。”
墨玉垂下眼皮,“是呀,你看出来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原本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本不必在意。”
“可是,有一天,你上头有人说要清理干净,这影响到了你的仕途,还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在行事时,自然难免动气。一旦动气,言语行为之上,不可能没有半点粗鲁的。你看,金吾卫尚且如此,更遑论衙役?”
“县君以为,该如何解?”
墨玉挑眉,“罗大人看不明白吗?我以为你知道了的。”
罗元晋沉默,他想到墨玉之前让店小二去将那些乞儿离开,她出了钱,给店小二,也给那些乞儿。
罗元晋眼睛一亮,连忙朝金吾卫走了过去。
“几位且等等。”罗元晋叫住了金吾卫。
金吾卫见是罗元晋,想到他是和墨玉在一处过来的,没有继续了。
罗元晋从袖子里拿出一袋子钱分给那些乞儿。乞儿受了惊,还不太敢拿,但是在对上罗元晋身后的金吾卫时,默默的接了过来。
罗元晋笑着指着后头,“那边路过的行人多,去那边吧。这里的贵人多,免得下次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几名乞儿小心的看了一眼罗元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拿了钱连忙朝罗元晋说的方向跑去。
金吾卫皱起眉头,墨玉让他们赶那些乞儿,而罗元晋出来做好人。拿他们当什么?坏人吗?
不过,金吾卫的不满还没升腾,墨玉就让人送来了出云阁的糕点分给金吾卫,说他们辛苦了,请他们尝尝出云阁新出炉的点心。
金吾卫相视一眼,不再计较,笑着道了谢,便拿着糕点离开了。
罗元晋一顿,身后的墨玉便走了上来,“上头的人,只要一句话,可在下面的人,却要联想不少。罗大人,或许你只是一个意思,可你不说明白,不将你所想的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呢?另外,便是,跑腿也是要跑腿费的,若是不给,人心中不快,难免会撒气,没有人是圣人,也没有人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于你,只是一点小恩惠,于他,于他们,可是不一样的境地。”